太子妃这一闹脾气回了娘家,太子把气也撒在了乔樱的身上。
本身太子也不是好脾气的人,乔樱受了很多暗戳戳的折磨,可她身上一点伤没有,看不出被人给害了的样子,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有多不好受。
门被打开,婆子端了饭进来,乔樱倒在地上,婆子将方盘搁在地上,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瞧着她。
“好死不如赖活着,当初你设计欺骗太子殿下,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我们太子殿下仁慈,没要你的命,放在别人家,这会儿你都被活活打死了。”婆子拿脚尖踢了踢方盘:“把饭吃了,别闹脾气,省着再受罪。”
乔樱流出眼泪来,看着那方盘之中,放凉了的蒜末油菜,油菜蔫的近乎发紫,大米饭也不新鲜了,每一口都是发了酸的馊米。
婆子转身要走,乔樱艰难开口:“求您了,让我见太子一面吧!”
“你还敢见太子殿下?你是不要命了吗?”婆子几乎要被她气笑了:“果然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自己做出了这样合该被打死的事,还有脸要见太子,我要是你早不知道钻到哪个地缝中去了!”
乔樱爬起来,攥着婆子的脚踝,声音细弱的哭着:“太子殿下既不杀我,那便是对我还有感情,他不舍得!您让我见见太子,我同他说明白,他定会放了我的,到时候我一定答谢您。”
婆子一脚将她甩开,朝她呸了一口:“不要脸的狐狸精,歇着吧你!”
门被重重关上,乔樱的泪干涸在脸上,她想发疯,却实在不敢。
这里可是东宫啊。
她能死里逃生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就算太子在这儿把她给杀了,随便找个由头告知乔家一声,秘密把她的尸身运出宫去,难道她的父亲母亲还能找太子闹不成?
谁能和储君作对啊!在太子被册封的那天,这皇位他便坐上一半了,和太子作对,那就等同于和未来的皇帝不对付,等太子登基成皇,还能有乔家的好日子过吗?
乔樱越想越恐慌,但她也明白,在这儿干等着不是办法。
她端起了饭碗,婆子连筷子都没给她配,早上的饭起码还给她配了筷子。
饭依旧是馊的,乔樱没有胃口,放下饭看向了一旁的蒜末油菜,想着尝一口滋味,却看盘底的油都干成油壳了,不知已经放了多久,喂狗狗都不会吃,她甚至看见有的地方已经长毛了。
这个境遇让她绝望,她放下了盘子,一下下的抹着眼泪。
“乔姑娘,婢子劝您一句,不要自讨苦吃。”在房中看守她的丫头说:“有口吃的垫垫肚子,总比什么都没有让您活活饿死的强,您现在不吃,难不成还要我们动手?”
这话说的乔樱一个激灵。
她昨儿便闹绝食来着,说是长这么大从未吃过这样肮脏的东西。
可婆子大手一挥,两个丫头一边一个钳住了她,那婆子的动作行如流水,一手抓着她下巴,强迫她嘴巴大张,另一只手端着盘子,犹如倒泔水一样,把菜倒在了她嘴里。
咸腥的菜汤流进她嗓子,实在是屈辱难受,她倒在地上把菜喷出了大半,有一些卡在了她鼻腔中,甚至咳出了血。
可这样她也没好受,她吐出去的菜又被婆子用手抓着,强制给她喂了回去,那馊了的饭她也一口不落的都吃了。
早上的饭她艰难吃了一半,现下肚子饿的紧,可看着这油菜和米饭,她只觉得胃里翻涌,难受的很。
婢女看她不说话,上前两步就要动手,乔樱被吓得如野狗,缩着尾巴端起饭碗,往日里高高在上用鼻尖看人的态度荡然无存,强迫自己用手抓着米饭,一口一口的吃着。
这每一口,都吃的她想把心肝脾胃肾都吐出来。
凭她往日的脾气,她想一口也不吃,就这么饿着自己。
可她又怂的很,既怕自己饿死,又怕这些宫人会对她动手。
琼芳玉的人到太子处理国事的地方转了一圈,太子身边的太监和那婢女处的不错,婢女给他带了一些干果蜜饯儿,用油纸包好,递给他打听着太子的情况。
“我们太子妃啊,从小到大那都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什么时候受过委屈?她也知道自己是正妻,是太子妃,耍不得小性子,你看太子殿下纳了那么多妾室,哪一个我们太子妃没点头?平日里姐姐妹妹称呼着,好吃好用送着,偏这个还未进东宫的门就满口谎话一手的手段,太子妃也是不放心,怕太子殿下受了她的蒙蔽啊。”
小太监叹了口气。
太子的事,哪里是他能随便开口的?他算哪根葱?
“姐姐可有所不知啊,乔樱姑娘的事,我们太子殿下也气坏了,恨不能把人大卸八块了解气。”
旁人不知道,只太子和这太监知道,乔樱和二皇子苟合多时的事。
琼芳玉只当乔樱是假孕争宠,还不知她水性杨花,当奴仆的还一奴不侍二主呢,要是让琼芳玉知道乔樱会是这样的货色,她非得让人把她赶出去不可。
“那既然也不杀,还留着性命,养在东宫又做什么?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婢女不解。
小太监又说:“这乔樱姑娘的父亲,好歹也是四品大员,家里家底殷实,外祖家在朝中也是有头有脸的,太子殿下近日和其他皇子闹的也不愉快,他自己忍忍气总比让人参奏几本的好啊。”
婢女也跟着叹气。
“话确实是这个理儿,我们太子妃也不是不懂得,要是对乔樱姑娘有个其他章程,还麻烦告诉我们一声。”
小太监看着婢女离开,听见太子在里头叫自己,麻溜的弓着身子进去。
“去看看,姓乔的贱人活的还好吗。”太子吩咐道。
小太监回禀:“奴才方才刚亲自去看过,乔姑娘吃了晚膳,还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不过有婆子婢女看着,出不了人命,身上也不会有伤的。”
太子点了点头:“别让她太好受。”
他想请乔远山来东宫。
可他不能那样做。
皇子和臣子走的太近,对名声不好,虽然每一个皇子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势力,朝堂上也基本分成两派,每个臣子都有自己拥护的皇子,可无人明着拉帮结伙,就怕被人揪住小辫子,凡事私底下做,虽人人心里都门清,但面上起码抓不住错处。
所以他又补上一句:“明儿订个隐秘的酒楼,把乔侍郎请过来。”
乔笙踏着月色,又来到了临王府。
偌芳已经醒了,只是还虚弱的很,婢女刚喂了药给她,乔笙在门口把人拦住,问了问偌芳的情况。
“怎么样,今天人还烧吗?”
婢女端着方盘,恭敬的回答道:“回姑娘的话,这位姑娘一天都没发烧,下午时精神状态好了些,药都是按时按晌喂的,没敢耽误。”
乔笙点了点头:“有劳了,她今儿可有吃东西?”
“下晌时喝了小半碗清粥,没敢喂菜食,听她肚子叫的厉害想着是饿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乔笙掀了帘子进去,偌芳面黄肌瘦,躺在床榻上,气息微弱,不细看都看不出胸腔起伏着。
不知道她是不是睡着,乔笙动作放轻走过去,偌芳听见动静睁开眼来,转头与乔笙正四目相对。
不等乔笙说话,偌芳咳嗽了两声开口了:“您是乔姑娘吧?”
乔笙微微一顿,没想到偌芳先把她认出来了。
她坐在了床榻边的椅子上,先没急着回答,而是把偌芳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搭上脉,轻轻闭着眼。
恢复的还成,比她想象中的能强一些。
“你认识我?”
“喂我喝药的姑娘说的,说您姓乔,是您一夜未眠,把我从阎王殿拉了回来。”偌芳艰难的扯出一抹笑来:“多谢您了,您是我的救命恩人。”
“不用这么客气。”乔笙把她的手又放回了被子里:“总喝清粥对你身体恢复也不好,我去给你做些吃食,你再睡一会吧。”
听说乔笙来了,练完兵风尘仆仆回来的沈烨,连甲胄都没脱,只是脱了外头的斗篷,便来找乔笙。
在偌芳的门口,听伺候偌芳的婢女说乔笙不在,去了灶房,他又跟着去了灶房。
灶房里,乔笙正忙着做鱼肉粥,她来了临王府的灶房才发觉从前临王吃饭是多凑合,灶房里虽也收拾的井然有序,但处处都不算合心,乔笙想找一条淡水鱼,掌勺师傅只给她拿了条刚死不久的。
可不是这主厨不待见她,故意为难,而是沈烨不常回王府,所以明令说过王府里头不用备许多食材,又因鱼离开了水活不久,哪怕是养在缸子里盆子里,也不如活在河里畅快,因此就算是死鱼,沈烨也压根吃不出来。
就像他自己说的,在战场上风沙吃的多了,烤着羊腿吃肉里头不是掺着沙子就是夹了草,有时候刚打完仗休整,干净的水都拿去洗肉了,连手都没法子洗,拿羊腿的手上还有敌军的血呢。
沈烨好糊弄,乔笙也没法子,无奈的接过鱼,也幸好这鱼刚死不久,还算新鲜,她片了些鱼肉配上切的细碎的青菜末熬粥,因为是给病人吃,调味放的极少,就怕盐吃多了对偌芳身子不好。
不过这怎么说也是临王的府邸,好东西肯定不缺,就比如这刚打来不久的新鲜牛乳,这玩意乔笙都不多见。
在宫里头倒是常有拿牛乳做点心的,可出了宫连她府里都没人喝牛乳,百姓不准吃牛肉,因为牛是辛勤劳作的苦力,是应当被好好对待的,所以百姓们对牛多少有些敬畏。
也因为要做农活,养奶牛不如养耕牛合适,耕牛不生崽便不会产奶,所以民间基本不会有牛乳流通,官宦人家能喝上的都不多,更别说平民百姓那儿了。
乔笙看见牛乳,心里头喜欢,想起来从前在宫里头,常喝的一道牛乳燕窝,就用挑干净的燕窝兑了牛乳蒸上,沈烨一直在外头静静看着,看着里头的姑娘忙活着,袖子撸上去一半,露出白嫩的小臂,明明是个出身官宦世家合该养尊处优的姑娘,却凡事亲力亲为,有主意有魄力,沈烨很想夸赞她,但是他夸不出口。
夸赞人一旦过了头,就成了花言巧语,夸少了他又觉得不够,实在让他头疼。
乔笙瞧见了站在门外的沈烨,有些惊讶:“听王府下人说您去练兵了,没想到回来的这么晚,可曾用晚膳了?”
沈烨走进了灶房,这还是他建府这么多年,头一次踏足王府的灶房。
他不答反问道:“你这是给偌芳做的吧,可有本王的份儿?”
乔笙笑着用勺子搅动着锅里熬的粥,看着翠绿的青菜末在白粥里头上下翻腾着,回答:“我和偌芳两个姑娘家,自是喝不了这么多的粥,连着陆声和林木森的份儿也带了,等会我再炒些菜,只是偌芳要养伤,她只能喝粥。”
沈烨点了点头。
乔笙又问:“平时练兵白日就差不多回来了,怎么今儿天都黑了您才回来?”
说到这儿,沈烨有些生气。
“那帮人手底下养着兵却不好好训练着,给一把长枪都拿不稳,好说也二十出头的壮年男子,本王瞧着一个个弱不禁风的样儿,都不如让姑娘家穿上那些甲胄站在那儿,比他们能精神的多。”
看出来他对军营里有所不满,这就不是乔笙能置喙的事了。
手里有兵权,不论是大官儿还是小官儿,那都是会得人巴结的,就算是这些在京城掌兵不用领兵打仗的武将,那也是个个儿有靠山,这个投了太子,那个向着二皇子,把心思都放在了你踩我我踩你上,倒是把自己的职责忘了个一干二净。
沈烨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气的把斗篷的绳结一解:“这种兵带到战场上,光是听见敌军的马蹄声就该尿裤子了,若是不趁着现在好好教,将来上了战场可还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