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的味道（十三）
“人呢。”
宋安远身穿黑色骑士服冲到大厅中央，还没站稳就寻找起游无和傅鹤承的位置。
“这里。”
游无看他探头探脑，叫了他一句，宋安远忙看过去。
太好了。
宋安远对游无笑了笑，作为他送酒的合作夥伴，两人距离最多两米，虽然大概率做不成舞伴，但联系起来不困难。
至于傅鹤承……
宋安远擡头在人群中望了望，皱了皱眉，距离有点远啊。
刚才在楼下，宋安远确定衣服已经被换完够，才举起酒杯尝了一口，但还没品出味道，舞会就要开始了，慌乱间，傅鹤承主动提出他拿调好的酒。
“我来吧，我这里正好有个玻璃盖子，可以盖住酒杯。”
看着傅鹤承手中的玻璃器具，宋安远又被靴子拉了一趔趄，差点把酒洒了出来，他索性把酒杯递给了他。
回头想想，这是件苦差事。
“你拿着方便跳舞吗？”
宋安远举起手臂对傅鹤承大力招了招手，傅鹤承似乎正在走神，宋安远挥了一段时间他才注意到。
“可以。”
傅鹤承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口袋，对宋安远比了个手势。
那就好。
傅鹤承给宋安远的感觉是稳重的，既然他说要拿，一般没问题。
而且就算撒出一些也没关系，只要调酒材料比例对，多点少点吸血鬼也没要求。
宋安远放松下来，忍不住舔了舔獠牙。
刚才他喝酒太着急，入口只觉得味道可以，有种甜味，还有一点腥味。
按理说调好的酒已经比单纯让他恶心的红酒味道好太多，但宋安远回想了下，莫名觉得味道有点空。
可能因为自己本身是人类吧，对于吸血鬼来说，这应该就是他们认为的血液的味道了。
况且这正好也贴合这楼世界任务的要求，“鲜血的味道”，宋安远看着斜对面的银发吸血鬼，眯了眯眼，接下来只要顺利跳完舞，他们就能结束这世界。
“开始了。”感受着彩色灯光无序的变换，宋安远深呼一口气，看向对面。
这次他的搭档是个高挑的女生。
“我认得你。”
两人面对面站定行礼，女生看了眼宋安远，确定道，“你就是救上一轮献诚意的男女出大厅的人。”
“是我。”
宋安远抿抿唇，他换了装扮，戴了帽子，没想到还会被认出。
鉴于之前鹰钩鼻男人对他的轻视态度，宋安远对女孩的目光有些谨慎。
“合作愉快。”
女生这边倒也没多说什么，不过在确认了宋安远的身份后，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些。
看来对他至少不是敌对态度。
宋安远也悄悄松了口气，对接下来的舞蹈放心了些，毕竟是双人舞，一人不配合导致的惨剧，已经在这舞厅里发生太多了。
“都来了。”
看大厅里又站了许多住户，吸血鬼懒懒散散地看了眼，随意摆摆手。
“跳起来吧。”
话音刚落，一双双鞋子开始机械跳动，加速到变形的舞曲作为伴奏，几乎听不出它原本舒缓的模样。
“嘶……”
尽管做好准备，宋安远还是被鞋子猛的拉扯了下。
稳住。
宋安远咬咬牙，迅速压低重心，借着对接下来舞步的记忆，尽力让自己跟上节奏。
对面的高挑女孩看了宋安远一眼，确认宋安远站稳后，收回目光继续跟着节奏摆动。
才前进就要后退，刚擡腿就要转身，一个动作接着一个动作，几乎没有停歇，算得上是极限运动。
宋安远借着间奏深深喘了一口气，突然发现女生的动作虽然急促，但动作很稳，气息都没有乱过。
好厉害。
宋安远自认跳的还可以，至少跟得上旋律，但比起女孩，他还差很多。
“你以前跳过？”
“练过。”
对于宋安远的好奇，女孩简单擡眼回了句，又迅速收回目光，继续跳舞，宋安远也意识到时机不对，道了声抱歉后继续全神贯注的跟节奏。
间奏过后，音乐到了高潮，鞋子疯狂地舞动下，宋安远周围不时有人倒下，不时有人哀嚎尖叫。
灯光愈发疯狂刺眼，空气逐渐血腥混浊，宋安远身处其中，感觉自己的灵魂和躯体已经分离。
他似乎能感知到这些，又似乎没有知觉，脑海空空如也，只靠着本能在操控着身体。
转动间，宋安远似乎听到了自己脊柱转动的声音。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不知过了多久，音乐终于停止，靴子也终于停歇，宋安远后期体力不支，几乎是撑着一口气完成，结束时累得几乎脱力。
从高度紧张的情况下突然放松下来，宋安远弯着腰，两手柱在膝盖上，累的气喘吁吁。
他腿都软了，如果不是因为地板滚烫，他恨不得躺在地上。
“站的住吗？”对面女生看宋安远缓了许久，问了句。
“没事。”宋安远摆摆手，有些感慨。
这次的舞伴真的很厉害，跳的熟练，体力也比自己强。
“你跳的很棒。”
宋安远有些佩服地对女生竖了个大拇指，女生看他的手指一楞，许久，她突然嗤笑一声。
“你刚才问我是不是以前跳过，并没有，我之所以这么熟练，是因为不只是舞会，在舞会结束的时间里，我也在一直练习。”
这是什么策略？宋安远疑惑，“你没有去楼下看看吗？”
女生摇摇头，“没有，我只在舞厅。”
“那任务的线索怎么收集？”
宋安远有些不解，女生深深看了他一眼。
“不收集，我只求保命，然后，炮制最先成功的人的方法离开。”
原来她采取的是顺应楼世界npc要求，直到有人试出通关方法，跟着一起离开。
“这，这样啊。”
宋安远抿抿唇，他从没想过这方式，一时间不知说什么。
“就是这样。”
女生看宋安远低头，眯了眯眼，突然低声道，
“这是我在这楼世界里存活的方法，也是许许多多的人的生存方式，你可能无法理解，因为我们不是同一类人。上一轮你救下那对男女，我很佩服，也很感谢。”
怎么说到了这里？
“没什么……”宋安远下意识摆手，但女孩摇摇头。
“你不需要回我，因为对于你这种主动对抗求解的人，我们也只是看客，为了保命，我们会佩服，但不会帮助。”
不会帮助……
女孩直白的话语，让宋安远楞在原地，他突然意识到，原来这就是他来到这楼世界后总觉得孤立无援的原因。
似乎除了坏人，其他都是模糊的背景。
原来其他人不是模糊，他们只是选择了作为看客，沈默地保护自己。
“你会觉得我们懦弱吧？像个寄生虫一样，依靠他人生存。”
女生突然擡手整理起自己的碎发，她看似随意地问了宋安远这句，但宋安远擡头看她，感觉她似乎有些难过。
“不会。”
宋安远摇摇头。
任务完成有各种方式，这种选择就像傅家兄妹的做法一样，对还是不对，宋安远无法评判，也没什么好评判的。
毕竟他们在楼世界里。
“怎么是不会？”
女生听到宋安远的话，突然瞪大了眼睛，她似乎突然崩溃，高声追问着宋安远道，
“你难道不觉得不甘心吗？你们赌上自己生命换来的解法，我不相信你会无动于衷……”
“时间差不多了。”
正当女生质问宋安远时，游无突然走到他身边，拉住了宋安远的手臂。
“好……”
游无的身形修长，气场强大，他来的一瞬间，女生停下了问话，宋安远也回神来。
他没有再看那女生，脚下一转，擡起头面对游无。
“游无。”
“怎么了？”
游无被他盯得眨了眨眼，宋安远突然有些平静，他抿唇笑了下。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人挺好的。”
“你不是说过了？”
听到宋安远这么说，游无勾勾唇角，他眸色微暗的看了眼他身后的女生，低头轻轻宋安远正了正帽子。
“下次换个形容词。”
“知道了。”
宋安远对游无笑了笑，借着帽子的遮挡，垂下了眼眸。
“来吧，诚意。”
看他们跳完舞，吸血鬼坐在座椅上，懒懒地擡了下手，开始走流程。
因为上一轮对宽帽沿男女的残暴对待，住户们的行动都谨慎许多，所有人都没动，宋安远和游无作为逆行者，两人对视一眼，迈开脚步。
“他们要去献诚意了吧。”
“就是他们去救的人吧，胆子真大。”
“快看看他们要给什么……”
……
人们议论纷纷，宋安远和游无平静地穿过人群，他们先去找傅鹤承，他那里有宋安远调好的酒。
“拿好。”
周围的人自动给他让出空间，三人迅速汇合。
“居然一滴也没漏。”
也不知傅鹤承的盖子不知从哪里找的，他从上衣口袋拿出酒杯时，宋安远看到那盖子尺寸几乎跟杯子严丝合缝，而酒水正稳稳地装在里面。
强度这么大的舞蹈下，能保证做到这程度，傅鹤承真的很厉害。
“没什么。”傅鹤承摇摇头，对宋安远道，“祝你顺利。”
“谢谢。”
宋安远认真的点点头，拿着傅鹤承递来的酒杯，回身看向吸血鬼。
“我们来献诚意了。”
“是你啊。”
吸血鬼早就注意到了宋安远他们的动作，听到他要来献诚意，兴奋起来。
“这次是准备好了？”
“是的。”
宋安远点点头，上前一步走出人群，坚定地将酒杯递给他，“按配方做的。”
“很有信心嘛。”
吸血鬼瞥了眼酒杯，他露着獠牙对宋安远阴沈道，“如果不对，你知道会经历什么吧。”
“当然。”
感受到吸血鬼浓浓的恶意，宋安远抿抿唇，用馀光看了眼身侧神情淡淡的游无，尽量压下自己狂跳的心。
“好好。”
吸血鬼看宋安远这样笑了起来，随即对他招招手，“送过来吧。”
还要送过去？
宋安远楞了下，他看着懒散靠在椅子上，不忘盘核桃的尖牙吸血鬼，咬咬牙。
去就去，就当是去投喂野生动物了。
“给你。”
离吸血鬼越近，越能感觉到吸血鬼的非人之处，他身上的气味，莫名透露着一股野生动物的腥气。
宋安远不想靠太近，他走到吸血鬼面前一米位置，扯着胳膊讲酒杯递出。
游无还在宋安远身后，此刻，他们三者的距离有些微妙。
“靠我近点，怎么，害怕呀。”
吸血鬼看着宋安远紧绷的手指，随手抛了下核桃，“献诚意献得不情不愿的，好像是我逼你似的。”
难道不是吗？
宋安远目光追随着核桃动了动，忍不住吐槽。
这吸血鬼怎么还磨磨蹭蹭的，之前不都主动接过来喝吗？
宋安远咬了咬嘴唇，又向前一步，这下，他和吸血鬼的距离更近了。
“这样才对嘛。”吸血鬼擡眼看着他，轻笑一声，将杯子接过。
要喝了。
宋安远看着吸血鬼的动作，有些紧张。
吸血鬼似乎知道宋安远的紧张，他先捏着杯子晃了下，又放在鼻下闻了闻。
整个动作慢悠悠的，期间还对宋安远笑了下，那双暗红的眼眸愈发妖异。
怎么还不喝？
宋安远被他动作折腾的有些着急，本来还想借机退几步，现在只想把酒给吸血鬼喂下去。
只是他刚忍不住想催促，那吸血鬼突然举杯，一饮而尽。
一级警备！
宋安远在他接过杯子的瞬间就回头看了眼游无，确定了自己的求生路线。
尽管做好了准备，但吸血鬼阴沈不定，不能坐以待毙。
“不错。”
“什么？”
宋安远想过吸血鬼可能会满意，但没想到吸血鬼会这么平静，他下意识问了句，那吸血鬼笑了下，难得耐心的对宋安远又道，
“不错。”
“这意思是，”这下宋安远反应过来了，他楞楞地看向吸血鬼，“我的诚意对了？”
“对啊。”
吸血鬼夸张的笑了一声，猛地站起来拉住了宋安远的手，宋安远刚要甩开，只听他语气夸张的高声道，
“从此，你是我的孩子了。”
啊？
宋安远感觉自己受到的惊吓一个接着一个。
怎么他就突然成吸血鬼的孩子了？
怎么献上诚意的结局不是任务完成？
他这是成功还是失败了？
这都是些什么逻辑？
宋安远满脑子都是疑问，他站在原地，突然感觉自己有点热。
这种热不是因为外界温度，而是从他内部开始，由内而外的，感觉到热。
仿佛自己的血液在沸腾，内心一股欲望在心中疯狂，让他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而在此时，游无冲了上来，迅速将他和吸血鬼隔开。
“去吧。”
吸血鬼对这倒也没阻拦，他顺势松开宋安远的手，看着宋安远和游无，勾了勾嘴角。
眼神中充满了兴趣，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戏剧。
“远远，你怎么了？”
游无瞥了眼吸血鬼，确保他远离后担心的看向宋安远，宋安远听到他的声音，恍恍惚惚地擡起头。
他目光从游无饱满的额头，立体的眉眼，白皙光滑的脸颊一路滑落，最终落在游无白皙修长的脖颈。
宋安远一把将头上宽大的帽子摘掉。
他想要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