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总好!我是余欢喜,Ching姐下属,”她自报家门,把行李箱推他跟前,眨着眼梨涡浅笑,“你女朋友可真好看!”
“……”
别拍马屁。
蔡青时没好气地一翻眼皮。
“你男朋友也帅。”余欢喜嬉皮笑脸。
“欢喜,”裴季读跟念一遍,偏头笑看蔡青时,“喜至庆来,永永其群,好名字!”
初次见面就互相吹捧。
“受不了!”蔡青时佯嗔。
闻言,余欢喜却眼前一亮,“裴总博学!”
还是头一回有人正向解读她的名字。
“喜至庆来,永永其群”,出自《小雅·天保》,意思是喜事接连不断,永远如意幸福,本身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期许。
《诗经》里顶级祝福莫过于此。
毕竟王品娥觉得她多余,如镜花水月。
《人间失格》写道:仅一夜之间,我的心判若两人,她自人山人海中来,只为我一场空欢喜。
……
“一般一般,在Ching姐面前班门弄斧。”裴季读打开后备箱,放好日默瓦。
他探身问,“欢喜同学没有行李吗?”
“嗯?”余欢喜一脸疑惑。
“同什么学!”蔡青时拉向车门手一顿,哭笑不得,“你大她十八岁好吧!”
裴季读假装恍然大悟,宠溺瞧她。
“……”
完全看不出来巨大年龄差。
裴总眉眼轮廓分明,五官俊逸,能将“永永其群”随口说出,家学渊源。
寥寥数句,余欢喜觉得严我斯连给他提鞋都不配,倒是吕宫,气质有些许相似。
余欢喜眼光在二人脸上徘徊,扬眉接话,“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嘛!”
“谢谢裴总,我就个包!”她又摆摆手。
他引《诗经》,她用教员《沁园春》回应,应该不会给蔡青时丢人,失礼人前。
话音刚落。
“我没说错吧!Ching姐!”裴季读嘴角含春带笑,和蔡青时确认,“还是同学嘛。”
“……”
蔡青时搭眼笑,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又是Ching姐。
猝不及防接连被喂两口狗粮,余欢喜咧开嘴直傻乐,瞬间理解什么叫cp太好磕了。
男才女貌。
裴总热情幽默谦逊,和她认识的男士都不一样,内心一下子好感拉满。
—
裴季读绕过车尾坐上主驾驶。
一错眼,蔡青时瞅见储物杯里咖啡,一摸温热,她滑下车窗,“余欢喜!”
“来了!”余欢喜条件反射上前。
蔡青时单手拿起咖啡,“给你。”
余欢喜偷瞄裴季读,拽着背包带,摇手婉拒,“我不喝。”
想了想又补充道,“太苦了。”
难得Ching姐主动投喂,不能不识好歹,可是想也知道咖啡定然是裴总准备的。
“你会不会想太多!”蔡青时蹙眉。
裴季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高冷如她,居然肯主动把她喜欢的咖啡让给别人。
最关键的,这人还是她下属。
他亲眼见过Ching骂哭那个助理Mary,狗血淋头的那种。
裴季读不勉强,“随她去吧。”
“行吧,别又丢人!”蔡青时傲娇瞥她。
倏地。
猛然想起刚才飞机上糗事,笑意直达眼底,乐不可支睨向余欢喜。
目光相撞。
短暂香港行培养的默契。
秒懂。
余欢喜抿嘴憨笑,强行解释,“我那是好奇,天然对世界保有无限新鲜感。”
“少来!”
蔡青时眼里漾出笑意,慵懒明媚。
很久没见Ching这样轻松了。
裴季读敏锐捕捉到她上翘的嘴角,若有所悟。
—
回程航班。
蔡青时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竟鬼使神差给余欢喜升了舱。
头等舱两人并排,余欢喜左顾右盼。
慢速滑行。
“Ching姐,离开地面得飞多快?”余欢喜突然问。
去程时,她专注看资料,现在终于有机会好好享受一把翱翔。
“……”
蔡青时拽好眼罩,没搭腔。
滑行速度明显加快。
下一秒。
轮胎离地巨大失重感袭来。
腾空。
蔡青时耳畔响起熟悉电子音。
“注意!您已超速!”
??
她一把拉下眼罩。
余欢喜手机屏幕赫然是驾驶模式导航。
“余欢喜!”
“二百七!”她一脸兴奋,边揉耳朵边叫,“时速二百七!”
“……”
蔡青时想杀人。
—
整个一余欢喜进大观园。
对视。
蔡青时没跟裴季读提。
“……”
“回去小心。”蔡青时嘱咐,嘴硬心软。
裴季读俯身替她扣好安全带,顺带朝余欢喜招手,“先走了,同学!”
“Ching姐再见!裴总再见!”
目送玛莎拉蒂离开。
—
余欢喜收紧背包带,快步走向地铁站。
还没行出几步,裤兜手机敲锣打鼓。
王品娥来电。
大清早打电话一准没好事。
屏幕不断闪烁,她拧眉犹豫要不要接。
“妈。”
“欢喜,你最近咋样?吃早饭没,今天上班不?”王品娥开场白不变,起手依旧。
一听这话,余欢喜警铃大作。
入职佳途云策,她从头到尾没跟王品娥说过一言半语,自然也没和余佳男提。
那么她是怎么知道的。
“谁说我上班了?”余欢喜反驳。
王品娥松了口气,话锋突转,哂笑,“紧张什么!我是你亲妈,你还防着我!”
“有事说事。”余欢喜提脚继续走。
“你这孩子!咱娘俩就不能好好说话!”
“……”
谁的猴谁耍。
余欢喜回过味来。
不光互联网大厂有黑话,媒婆也有,王品娥反复铺垫,绝对有话要说,甚至还得她主动给递个梯子过去。
地铁站入口近在眼前。
余欢喜垂头,脚下踢着薛定谔的石子。
“妈,你有话直说,我又不是你客户。”
“……”
王品娥没作声。
该说话时却一言不发。
一个职业媒婆,陡然像锯了嘴的葫芦。
沉默滚烫。
真假难分。
凭她对王品娥的了解,余欢喜心底掀起一场狂风骤雨。
那漫长几秒,每一刻都似钝刀刻骨。
“余欢喜。”
王品娥叫她全名。
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热情还不如客户。
终于来了。
余欢喜深呼吸,“你说。”
“你弟要做生意,缺本钱。”
“我没钱。”
一口堵死。
闻话,王品娥竟然喘口气,“钱有了。”
有了何必再打电话,这么多年家里的大事小情,从不让她参与,除了伸手要钱。
宅基地翻新要钱,盖房要钱,雨棚倒了空调坏了,连余佳男谈恋爱也要她出一份。
还美其名曰大家是一家人。
从走出小镇那天,她是她,余佳男和王品娥老余他们仨,才是一家人。
她是多余的。
杨绛说过,无论什么关系,情分被消耗殆尽,缘分便走到了终点。
……
余欢喜敏锐直觉有坑,屏息而立。
没接话。
“……”
对面窸窸窣窣摩擦声。
王品娥没料到她不按套路出牌,正常逻辑至少会寒暄一句“怎么有的”。
地铁站入口逐渐喧闹。
场面僵持。
职业媒婆素养专业,王品娥老辣,声线十分平稳,停顿几秒后主动开腔。
“你的彩礼。”
炸雷轰隆隆滚过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