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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你若不愿帮忙,我自有办法让他出来见我。”金世风闷声道。

楚千华走到案桌旁,再次提起笔,写完后也没给金世风,就这么摆在桌面上,随即转身离开金家。金世风特地到门口看他走远没,直到彻底不见人影,这才慢慢踱步到桌旁看他留下的字。

字迹清秀,笔力十足。

——苦楝并非无名,是你浅薄,不懂苦楝珍贵之处。潇湘本无苦楝,是长久用自己馀下的性命为你降下一场花雨。

几年后,金世风离世,葬礼过后金家下人给楚千华送来一件用碧玉雕刻的蝴蝶,栩栩如生,蝴蝶底下刻着生辰吉乐四个字。

一晃眼,世间已无忆虫,穆景白大手一挥遣散众人。采音送来最后一封信,以及剩下的灵药,她决定同水中洲众位士使一起拜入仙紫山门下,几百年过去,他们在凡间早无牵挂,好在体存灵气还能修道,仙紫山又是最好的修道之地,说不定运气好能混个仙职。穆景白打算放下过去重新开始,第一件事便是先要找到他弟弟穆北,而最让人放心不下的奴阿,好像一夜长大般,独自踏上寻找他师傅的旅途……

叠好信纸,楚千华握着凤凰枝在夕阳下慢慢合眼,只闻燕子在头顶叽叽喳喳,春风送暖入屠苏,又是一年。

“这宅子可比我们在王府见到的百年松树还要老,好像是我曾祖父留给我祖父的,我家祖上都是做官的,潇湘离京城太远,因此只有我祖父在此颐养天年,我还未出生我父亲就搬到了京城,至今未回来过。”

翡长平年十七,一张俊脸未脱稚气,笑起来有两颗虎牙看着有些憨态,他手里提着几十把钥匙,依次尝试,试了许久还是没打开大门,一边尴尬地找钥匙一边安抚身侧的白衣少年:“别急,快了快了,我马上就能找到钥匙了,都怪我家房子太多。”

闻言,白衣少年微微一笑,慢慢打量起眼前的宅子。大门残馀一些红斑,被白蚁蛀出大片小洞,头顶上的门匾早已脱色,但依稀能辨出上面刻着’翡‘字,白衣少年指着门匾底下有些扭曲的刻纹,好奇问:“这是什么图案?”

翡长平漫不经心擡头瞥了眼,低下头继续找钥匙,回道:“是只鸟吧。”

白衣少年嗯一声,视线回到他手上的钥匙:“你是不是认错地方了?”

听他这么一说,翡长平握钥匙的手开始发抖,说起来他自打出生就没来过此地,他来这全是因为半年前他父亲喝多酒说漏嘴,一脸神秘告诉他那宅子里有了不得的东西。

翡长平好奇心作祟,打听到那宅子的位置后也没确认真假,火急火燎拉着同窗皆义弟的贺玉过来一探究竟。

天啊,要是被爹发现他堂堂丞相之子居然擅闯民宅,十层皮都不够扒。

“要不算了???”翡长平一脸苦相。

贺玉打趣他:“长平兄硬拉着我过来,千里迢迢,如今就在跟前,怎么怕了?”

翡长平摇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打人多狠……”话音刚落,贺玉看到他身后掉了把钥匙,过去捡起来,顺手往门上一插,然后锁应声开了……

“不带这么玩的……”翡长平气笑了,“连把破钥匙都来捉弄我。”

贺玉擡手请他入门,跟着笑道:“谁敢戏弄丞相公子,不要命啦?”

翡长平一边往里走一边拍掉身上的花,抱怨道:“这是什么花?闻着跟中药似地,臭死了。这潇湘什么品味,整座城都种满这种臭花。”

贺玉解释道:“此花叫苦楝。”

翡长平没听过,嘲笑道:“名字都这么难听。”

贺玉没接他的话,而是继续解释:“喻为思念。”

翡长平看向他,沈默片刻后大笑不止:“我看这世上就没有你不知道的事,难怪夫子和爹都喜欢你,老是指着我鼻子骂‘你看看人玉儿多聪明’。不过话说回来,你瞧你人长得好看,又有学识,哪里像从山沟出来的人。”

贺玉郑重其事道:“我能够离开那里全靠义父擡爱,翡家这份恩情贺玉没齿难忘。”

翡长平过去拍拍他肩膀:“我开玩笑的,你那么认真干嘛。”

贺玉低首笑笑。

“不说这些,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又拜在同一师门下,不是亲兄弟却胜过亲兄弟。”翡长平大步跨进院子,满目破败,一股子陈年朽木味,他掩住鼻子扫视一圈,嫌弃道:“这破地方可真破,我爹该不是骗我吧,谁会把宝贝藏在这儿?”

贺玉紧跟其后,味道直冲脑门,想来是昨夜下过雨,腐木泡过水后味道就散出来了:“义父说过是什么宝贝吗?”

翡长平摇摇头:“喝多了,没说两句就不省人事。”

二人朝里走,穿过数不清的拱门回廊,地上的青砖覆盖着一层苔藓,房梁上缠满蜘蛛网,高檐遮住光线,越往里走越阴寒。

一股冷风吹来。

翡长平打个哆嗦,抱紧双臂,转头问贺玉:“这宅子闲置这么久,一直没人住过,阳气不足,会不会有鬼啊?”

贺玉点头赞同:“我倒是听过老宅最爱闹鬼,不过眼下是大白天,应该无妨。”

翡长平半信半疑点点头,然后退到贺玉身后,肩膀碰碰他肩膀:“我跟着你。”

贺玉无奈笑笑:“长平兄可不要跟丢了。”

半个时辰后,翡长平一脸懊恼地坐在长廊上,确定他爹就是骗人的,转一圈,全是破烂玩意,连张好椅子都没有。

贺玉站在他身后,望着天边晚霞,安慰他:“至少景色怡人,不算白来。”

“我不管,到时候夫子和爹怪罪下来,你就说是你要来的,反正夫子和爹都舍不得打你。”贺玉垂下脑袋愤愤不平拔地上的野草。

贺玉故意笑问他:“长平兄是指逃学吗?”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翡长平将野草扔得远远的,过了许久身后的贺玉都没说话,他忍不住转头看他,发现他一直望着某个地方,疑惑问道:“看什么?”

贺玉回过头看向他,指着一堵矮墙道:“那里还有一扇门。”

“哪里有门?我怎么没看见。”翡长平半信半疑起来,走到贺玉身侧才看到被矮墙挡住的门。

颜色暗红,门上泛着油光,两人走近细瞧,发现上面的桐油半稠,应是最近才涂上,贺玉伸手推了推,推不开。

翡长平见他望向自己,立马会意,退后两步然后猛地向前冲,一脚把门踹个大洞。

贺玉按眉长叹:“我是想问你有没有钥匙?”

翡长平讪讪一笑:“你怎么不早说。”

贺玉心道:你也没给我机会开口。

“进去吗?”翡长平趴在洞口往里瞄。

贺玉如实道:“不太好。”

“是间小院子,还挺别致,院里种有小青菜。”翡长平弯着腰扭来扭去,怪叫一声,“好多小青菜,我最讨厌吃青菜。”

贺玉刹那觉得很丢脸,幸好这里没有别人。

“长平兄,我们先回客栈,明早启程回书院。离开太久,夫子肯定会告知义父,义父若是知道我们又偷偷跑出书院,少不了两顿板子。”贺玉苦口婆心劝他。

翡长平耸耸肩起来:“回去吧,反正也没啥好看的。”

二人往外走,翡长平边走边道:“刚刚我没瞧见院子里头的人,但看着肯定是有人住在那里,会是什么人?”

贺玉道:“应该是守宅的下人,这么大的宅子不可能任其放着不管不顾,总得留个人打点。”

翡长平点点头:“回去我得告诉我爹这个守门人不靠谱,好好的宅子你瞧在他手里破败成什么样。”

闻言,贺玉有点同情那个守门人,岁月能摧残一切,只要足够长。

离开宅子,翡长平双手抱头在大街上闲逛,贺玉无意提起明年科举,听得他眉头一皱:“要是我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不说考中状元,至少拿个探花应付我爹,否则我爹肯定逼我继续读书,夫子一开口我就想笑,一拿书我就想睡。我爹怎么就不明白,他儿子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

“望子成才,父母之心皆是如此。”贺玉缓缓道。

“吃糖葫芦吗?”翡长平看到路边有卖糖葫芦的,兴冲冲跑过去要了两根,付钱时发现自己钱包不见了,后知后觉大喊道:“肯定是掉到宅子里,真倒霉。”说罢回头看向贺玉:“你带钱了吗?”

贺玉两手一摊。

翡长平只好把糖葫芦放回去,砸砸嘴将怨气继续撒在他爹身上:“我爹可真抠,认你做义子,却连两个铜板都舍不得给你。”

贺玉辩解道:“是我不要,义父已经帮助我太多,吃喝用度从未缺过,我可没脸再收钱。”

翡长平满不在乎道:“你就是脸皮薄,换做我,有多少我就要多少。”

因为那是你亲爹。

贺玉心中嘀咕一句,面上依然平常,甚至跟着他没心没肺笑起来。

此刻天色已经大黑,贺玉提议明早再去宅子找荷包,但翡长平一直喊饿,要吃饭,他们只好回宅子,说实话,贺玉一进去那老宅总觉得心口堵的慌,但又说不上原因。

笼罩在夜色里的老宅显得更加阴恻,翡长平为给自己壮胆唱起他在京城美人阁听得小曲,他不适合唱歌,一开嗓像猫挠似的,听得贺玉头晕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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