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童郸与营救明斯乔这两件事,急不在一时,何况当下几人除了秀葽外都处于体力不支的阶段。如果强行入朝暮海找人,定然不是那蛟龙的对手。几人商议后,决定先填饱肚子,恢复体力后趁夜入海。
容幻已将昨夜被雨浇灭的火堆燃起,明泓遥娴熟地将几条肥硕的鱼架在火舌上,每隔一段时间便翻转一次。少许,鱼香味便飘了出来,引人垂涎。
“秀葽,晚上你跟我一起入海吧,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你想将你妹妹营救上来?”屠先生厉声将明泓遥打断,冷哼一声,“那才会真的惹怒蛟龙。”
秀葽接过明泓遥悬在半空中的鱼,“你放心,屠先生对修缮神女像很有把握,也就意味着斯乔很快会平安归来。可童郸是擅自闯入朝暮海,如果被蛟龙发现,一定会有生命危险。”
明泓遥看着面前的敲打着空气的火舌,许久咧嘴笑了,“你们说的对,是我太着急了。”
“容公子,那就麻烦你陪秀葽走一趟了。”屠先生将食尽的鱼骨扔进一旁的草丛中,引来几只眼冒蓝光的野猫来争食,“太子殿下,你给我做下手,不出意外今晚就可修缮竣工。”
“仅仅用一天时间就将神女像修缮,看来世上仅有屠先生一人。”秀葽眉眼弯弯,得知这个好消息,心中的阴霾也好像吹散了许多。
酒足饭饱后,四人兵分两路,各自前往进行事宜。容幻略带担忧地看着明泓遥与屠先生远走的身影,回眸看见秀葽正挥舞着手中的一段树枝,“你这是——”
“武器啊,防身用的。”秀葽将树枝抛入空中,看它化作一柄长剑,抬手稳稳接住。
“世传说朝暮海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内部暗潮汹涌,任何生物落到水面上便会沉下去。这是我的衣带子,你紧握在手中,”容幻将一条素色窄带系在秀葽的手腕上,另一端系在自己的手腕上,“我在其中注了咒术,能抵御朝暮海水的侵蚀,如此我们就不会分开太远。”
秀葽扯了扯衣带子,“容幻,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受任何伤害。”
“这话应该是我来说才对吧。”容幻深知凡人与树灵的区别,但却做不到要她一个天真少女来护卫自己这等没脸面的事情。
“谁说都一样嘛。”
就着月色,两人御剑飞行到朝暮海中心,秀葽用树剑在水面上划开一个豁口。海水纷纷朝两旁分开,渐渐露出藏在朝暮海下的宏大建筑。
容幻操纵御剑飞下,立刻发觉这宏大建筑竟是——富丽堂皇的水晶宫殿。水晶宫殿暴露在月光之下,折射出柔和的光亮,如神迹显现。
“容幻,准备好。”秀葽左手覆上容幻的口鼻,右手掐诀,分搁在豁口两边的海水顷刻间倒灌下来,积蓄的冲击力将两人冲向海底更深的地方去。
突觉腰上有力道出现,秀葽迎着海水睁眼,发现容幻正闭眼将自己怀抱着。
她缓缓放下覆着他口鼻的左手,向他渐渐靠近,额头相抵,灵犀道:“方才如果继续拖延下去,蛟龙就会发现海面的异样。抱歉,你还好吗?”
“还好,你呢?”
“我当然没事啦。”
容幻无奈地勾起一抹微笑,能察觉到两人周围的海水还未消停下来,依旧在翻涌。不过他发现,海水翻涌似乎并不全是因为秀葽刚刚将他们分隔开来,而是海水本身就活动着。
水晶宫殿内,明斯乔被玄阜盯得鸡皮疙瘩四起。她展了展自己的衣摆,拍桌起身,“我、我肚子疼。”
“你肚子疼喊什么?”玄阜摆了摆手,“你过来,我给你看看。”
“看什么看,我肚子疼是因为想方便一下。”
玄阜这才恍然大悟,一边暗道凡人还真是难伺候,一边吩咐守卫,“来人,给她拿——”
“拿什么拿,”明斯乔急得面红耳赤,这臭龙还真是不近人情,“你虽说不是凡人,但也是个雄性吧,难道要我一个女孩子在你面前那个吗?”
玄阜被怼地莫名其妙,他是真的不清楚这些凡人之间的衣食住行小事。“那你想怎么样?”
“你这偌大的水晶宫殿难道没有茅厕吗?我要去茅厕里方便。”
“在哪里方便不是方便,要不说你们凡人难伺候。”玄阜不耐烦地招来一只张牙舞爪的八爪鱼,“小八,你陪她去茅厕。”
“是,公子。”那八爪鱼登时化作一名挽着双环髻的少女,回身朝明斯乔盈盈笑着,“小姐,请随我一起来。”
明斯乔咽了咽口水,瞥了眼支着脑袋打哈欠的玄阜,慢吞吞拖着黑枷跟上八爪鱼婢女的脚步。
两人走出玄阜所休息的宫殿,穿过长满珊瑚的花园,明斯乔想开口说话,发现自己嘴里冒出一连串的小泡泡飘向海面。少女初次见这样新奇的事物,一时之间竟看得愣在了原地。
八爪鱼婢女走出了一段距离,发现明斯乔没有跟上来,“小姐,您在看什么?”
“我的嘴里在冒泡泡。”
八爪鱼婢女愣了一下,抬起衣袖掩面笑起来,“小姐,你可真可爱。”
“为何我在朝暮海中没有感到窒息的感觉,反而可以正常呼吸?”明斯乔傻傻地问道,不仅如此她还发现自己的衣裙也是干净的,可她真的能感受到环绕在身边的海水。
“进到朝暮海中能正常呼吸的只有三类:一是像我们这样的水生动物,二是如神仙般一样有修为的修士,三则便是服用了能水下呼吸的灵药。”八爪鱼婢女娓娓道来,声音灵动,“我家公子应该是为小姐服下了却水丸,因此才能妥善如常。”
明斯乔垂眸,正仔细品着她的话,却听一声惨叫,面前的八爪鱼婢女仿若失去全部力气般倒了下去。而八爪鱼婢女身后正站着的是——童郸!明斯乔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害怕自己忍不住叫出来,缓了好久才松开手,“你怎么在这里?”
童郸睨她一眼,长剑落下,将八爪鱼婢女打回原形并砍去手脚。
“你这人怎么如此凶狠?!”明斯乔吓得背过身去,不敢去瞧那地上的鲜血。
童郸出手迅速,不多时便将八爪鱼的尸首扔进了开得烂漫的珊瑚花丛中。他四处望了望,拉起明斯乔的手腕来,“我问你,那蛟龙为难你了吗?”
“为难倒没有,”明斯乔甩了甩胳膊,还是挣不脱童郸的钳制,“你慢些走,我脚上还带着黑枷呢。”
听她这么说,童郸才停下来。也不管明斯乔的嗔骂,他掀开她的衣裙,看到那一双雪白粉嫩的脚踝上的黑枷。那黑枷上有咒术,被拷着的皮肤已经渗出了鲜血来,可想而知明斯乔没走一步都如行刀尖。
“这个混蛋,看我不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童郸怒骂一声。
明斯乔看着小少年发怒皱眉的模样,脚踝还刺痛着,却不知为何被他逗笑了。她一张嘴,又一连串水泡从口中冒出,活泼地瞟向头顶的朝暮海海面。
“童郸,你是专门来救我的吗?”
“你想多了。”
明斯乔努嘴,显然并不相信童郸的嘴硬之言,“难不成你和那玄阜还有别人不知道的交情?”
“当然没有。”
“没有就没有嘛,生气做什么。”明斯乔给他指了指自己嘴中冒出的水泡,“你看,多有趣啊,我在皇宫里可没有看到过这样有意思的事情。”
“明斯乔,你可真没心没肺!”
明斯乔不敢说自己是没心没肺之人,她有心爱的人,也十分畏惧死亡。可只要想起朝暮海外有兄长,朝暮海内有坏小子童郸,便觉得走这一遭委实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