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仙长尊一十六年,三月初三,临仙太子迎来二十岁寿辰。
为了庆贺他的寿辰,又为了庆贺景澄从上书房学成而归,临仙皇帝于三月初三于智渊山庄举办夜宴。
当夜,牡丹芳香,烟花炸裂,整个皇宫都被映照地如白日一般。
席春傍晚便催着莘绿换好礼服,携手到荷花池去游花灯,还特意书写了名诗佳句放到其中。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席春偷摸从莘绿的花灯中抽了一张字条来诵读,读完颇探究地看着身旁专注游灯的莘绿,“吾家有女十七龄,身姿旖旎惹人疼。若是觅得有情郎,敢与嫦娥较高低。”
莘绿绷不住笑了起来,“谁有胆子和嫦娥较高低啊?”
“你啊!没想到一晃咱们都住在智渊山庄三年了,你如今也算是了解临仙的风土人情,想必心中肯定有想要托付终生的有情郎吧?”席春没了游灯的心思,将莘绿拽到一旁的游廊中并肩坐下,“若你嫁给了临仙的好儿郎,我今后就再也不无聊了。嗯——尚书令家的三公子你觉得怎么样,封将军的妻弟好像也不错——”
本来好好的游花灯活动,莘绿还没见到临仙皇帝便得了席春这一通乱牵姻缘,真是没了好心情。莘绿摇了摇头,挣开席春的手起身,“席春姐姐,你就饶过我吧。”
席春转念一想,顿时恍然大悟,“难不成——你其实是心属皇兄们?你只管大方承认,我一点都不介意你做我的嫂子。”
嗯,看来席春是缠上自己了。
“席春姐姐,夜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咱们还是别耽误了时辰。”
“嗯,也是,不能耽误你想早些见到皇兄们的心情。说起来——咱们日日在上书房见面,也没什么稀奇的,你何必着急?”席春由宫婢扶着站了起来,另一只手去揉酸软的后腰,揉了两下突然僵住了身体,“难不成——你心属的人是太子皇兄?”
“打住,”莘绿抬手去捂席春的嘴,瞪着眼睛眨了眨,“我们虽比寻常女子金贵,但也有着不可推脱的责任。婚事自然是由父皇做主的,由得了我们选择吗?所以啊,你还是不要再提起这个话题了,总归不太好。”
席春也就是逗一逗莘绿而已,没想到她会这么正经地教育自己,乖乖点了点头。
夜宴前莘绿还要与蕴和见一面,随意找了个借口便辞别了席春。
自从蕴和被封为宜王后,临仙皇帝便有意培养他的能力,一连派送了几个任务要他去完成。因而即便蓝师傅反对了两次,蕴和还是远赴外省去完成临仙皇帝安排的差事。
说起来,两人已经有整整两个月没有见面了。这几年来,景澄愈发看蕴和不顺眼,尽管蕴和生性温和一再忍让,两人之间终归有了嫌隙。莘绿倒没有想到,他真的会选择在景澄二十岁寿宴之际回宫。
两人在夜宴后花园的栀子花树下碰面,蕴和头顶新绿,右手盘着两个核桃,看起来确实比初相见时成熟了许多。
“你回来的真是时候,能看到一出好戏呢。”莘绿坐到他的身旁,膝上把玩着手指头。
“什么好戏?”
“据说武奇国趁着这个机会,寻遍全国上下找到了一名貌若天仙的女子,准备将她献给陛下。现在好像已经进了宫,大抵一会儿就有流言传到咱们的耳中了。”
蕴和轻笑,“你这两年和奇光赫走得极近,小心被人非议。”
这个莘绿没法否认,她确实有意与奇光赫走近。其实不仅是奇光赫,她与星纬、乐译走得都很近,只是刻意疏远景澄罢了。
饶是她避着景澄,席春竟还猜测她心属太子殿下。
莘绿将席春的话复述了一遍给蕴和听,果真见他盈盈笑了起来,“诶,我看起来哪里像是心属景澄啊?你看看,告诉我,我改。”
“席春向来说话不找边际,你竟也当真了?”蕴和抬手揉了揉莘绿的额头,见她委屈地撅起了嘴巴,“这次回来我应该会待很长一段时间,你上回不是说想要去看端午节的龙舟吗?我应该能陪你一起去。”
“真的?”莘绿立刻喜笑颜开,没想到大忙人也有清闲的一天。
蕴和点头,“你似乎很高兴。”
“当然高兴,”莘绿从他手中夺过那两颗核桃,有些费力地盘了两圈,泄气地重新还给蕴和,“难得你有时间陪我玩。”
夜宴将至,天边盛然绽开一朵粉紫色的烟花,婉儿走过来欠身行礼,“公主,咱们该去给太子殿下祝寿了。”
莘绿起身,低头看还坐在原处不急不慌的蕴和,“宜王殿下还是喜欢姗姗来迟,那莘绿就先告退了。”
夜宴最要紧的,各国进献贺礼最重要的人便是景澄。只要能挑选出最入眼的礼品,没准太子殿下一高兴便能将其收入麾下,荣华富贵从今便是如绵绵流水一般而来。如此缘故之下,临仙的朝臣们从一月前便开始尽心准备,以求博得头彩。
莘绿抵达夜宴门口时,恰好碰到奇光赫与武奇国的使臣,他们身后的那顶金丝软轿好不惹人注意。双方见过礼,莘绿没有多言,先走入了宴会厅中。
“莘绿,你到的可真晚,方才戎国使臣献礼时也没瞧见你的身影。”席春低声说。
原来戎国已经进献了礼物,莘绿以为自己不会错过时辰,恐怕传到父皇耳中定是她在临仙过得乐不思蜀了。
近年来寒夫人送来的信上字数越来越稀薄,莘绿清楚自己母亲的为人,过得越不好便越容忍,想来戎国后宫中的一众妃嫔没少使坏点子。
“婉儿,等下去挑一些贵而不俗的东西送给使臣大人,表示我的歉意。”莘绿坐到自己的餐桌后,悄悄对婉儿吩咐。
“武奇国进献使臣到!”
原本还在各自交谈的宾客们俱都沉了声,几百双眼睛望向入口,在拭目以待的目光之中,奇光赫与使臣相继走入。
当那顶金丝软轿跃过门槛时,月色轻纱随软轿的拂动倾斜出一角,不偏不倚露出了软轿中女子的月色绣鞋。单单是这么一眼,众人便抽气惊叹。
莘绿看了看宾客们期待的表情,又看了看满头雾水疑惑不已的景澄,心中已经明白。看来武奇国的贺礼已经悄无声息传遍了整个临仙前朝,就等着看美人的容姿呢。
“辛苦使臣从武奇国长途跋涉而来,赐百金!”临仙皇帝虽不清楚那软轿中放着什么好东西,但身为君王偏偏喜欢这种故弄玄虚吊人胃口的阵仗,故而朗笑着吩咐侍候在一旁的魏总管。
武奇使臣掸了掸衣上的灰尘,恭敬跪下叩拜了三下,“微臣并不辛苦,辛苦的是软轿中宓儿姑娘。这一路辛苦非凡,若非期盼早日得见临仙天尊,恐怕根本撑不过这春寒。”
“宓儿姑娘?”临仙皇帝挑眉。
“请宓儿姑娘下轿。”
悬于半空中的金丝软轿稳稳落地,武奇使臣弯着身上前掀开了月色轻纱,轿中人先是伸出了一双月色绣鞋,继而由武奇使臣搀扶着露出了婀娜身姿。
众人的目光由下及上,依依不舍地放过她窈窕醉人的腰肢,流连忘返在宓儿惊为天人的面容之上。
饶是看遍戎国姹紫嫣红的莘绿,都被这般美貌深深吸引。没想到,世间居然有如此妙人。
宓儿身子柔软地走到御前,欠身行礼,“宓儿见过陛下,见过太子殿下,愿太子殿下福寿连绵。”
“你叫宓儿,哪个宓?”临仙皇帝弯了眉眼。
“回禀陛下,宓儿姑娘的名讳由我国圣上亲自赠与,乃是洛神甄宓的宓。”武奇使臣恭敬回话。
宓儿缓缓点了点头,以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