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上了车,周继礼就开笑,一直笑到许鸥做出一副瘪嘴欲哭的样子才停。
“看你与大岛熏吵嘴的样子,像是家里有十几个姐妹日日陪练过的呢。”周继礼虽早就知道许鸥嘴巴利落,但没想到,竟然利落到这个地步。
“我家里虽然没有姐妹,但老家宅子里的仆人都根深蒂固派系分明,看她们吵的多了,我自然学会了。”许鸥的解释,看起来无懈可击:
“他们真是为了芝麻大的利益,都要十八般武艺三十六种计谋全出,论女人间倾轧的本事,十个大岛熏也不是我的对手。”
“可你别忘了,大岛熏的对手从来都是男人。你那些本事在她眼里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周继礼提醒许鸥道。
“所以啊,我对她可加加倍小心。这一场酒会下来,我的嘴都干裂了。”许鸥抱怨道。
“你也算是个老特工了,怎么能胆小到这个份上?我早就说过,大岛熏还没权势滔天到敢在领馆的酒会上杀人的地步。”周继礼并不想轻易放过这个嘲笑许鸥的机会。
“我这叫小心无大错。谁知道他们日本人会不会有什么慢性毒药!当时没事,回家就吐血而亡。在她手里拿过的酒我可不敢喝。”许鸥努力的给自已找回面子。
“一会儿陪你去吃个宵夜吧,看你一晚上滴水未沾。”周继礼松了松领带说道:“把窗子打开点,我喝了酒有点儿热。”
“不用了,我来之前特意煮了一锅绿豆汤,正好回去做宵夜。今晚都辛苦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你还真煮绿豆汤了!说起绿豆汤,我还真有些渴了,一会儿我喝一碗再回去。”
“这才约会四次,就让你进门,街坊们要怎么看我。”许鸥说着转头想去白周继礼一眼,却看到周继礼眼白通红,满头大汗。“有那么热么?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周继礼并没有回话。而是突然猛踩油门加速,接着几个急转弯,把车开到了一条人迹罕至的林荫小路上,在一个路灯照不到的暗处停了下来。然后趴在方向盘上,牙咬得直响,身上不停的颤抖,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干嘛?为什么要突然甩掉后面的尾巴?”许鸥向后望了望,确认盯梢的人没有跟上来,才想起关心一下周继礼:
“你……,你怎么了?”
“大岛熏给我的那杯酒有问题。”周继礼连喘了几口粗气,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我就说吧,大岛熏就是那种得不到你就要毁了你的变态。”
“这么紧急的关头,你能不能说些别的。”周继礼觉得自已可能会被许鸥先气死。
“说什么呀!咱们赶紧去医院吧。我也会开车。”许鸥不确定现在洗胃还来不来得及,但总归试一试总是好的,医院药也多。
“不用了。”周继礼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
“你打算等死呀!别废话了,我扶你去后面躺着。”
说着,许鸥就俯身过去,想把周继礼从方向盘上扶起来。
“别碰我行么?”周继礼看着许鸥的手有些欲哭无泪的说:“酒里不是毒药,是催情剂。”
许鸥闻言立刻转身去拉车门,谁知周继礼却一把拽住她,说:
“别走,我不会伤害你的。宪兵队的人马上跟上来了,你下车之前一切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我知道下车会影响任务,可我还没做好为革命献身的准备呢。”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周继礼声线颤抖的安抚着许鸥:“放心。”
“你还让我放心大岛熏不会对我做什么呢!”这种时候,许鸥愿意相信的只有自已。
“你现在下去,你说我是追还是不追?你觉得这种情况,我要是让你下了车,符合常理么?大岛熏也不知道在酒里下了多少药,我快挺不住了。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配合我把这场戏演完,二是我来赢得咱们就假戏真做。”周继礼转过头,用能把许鸥钉在座位上的眼神看着许鸥:
“你觉得自已是我的对手么?”
许鸥看着周继礼已经发红的眼睛,只能妥协,毕竟在车里这种小空间动起手来,她基本没有胜算。
“我……,我要怎么配合你?”许鸥妥协的问道。
“叫几声救命,然后把眼睛闭上。”周继礼说完,松开了钳制许鸥的手,放松身体靠在了椅背上。
“那你怎么办?”许鸥偷瞄了一眼周继礼两腿中间的位置。
周继礼轻笑一声,并没回答。许鸥也没再追问,因为她看到了盯梢人的车灯。
许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尖叫,叫的很是撕心裂肺,让盯梢的人都有些不忍。很快,叫声消失了,只剩下被人捂住嘴后的呜咽和抽泣,最后一片寂静。
许鸥在紧紧的靠着车门,闭着眼睛,她希望能把耳朵也一起堵上。皮带声,拉链声,周继礼紊乱的呼吸声都让她既尴尬又害怕。好在,周继礼那边很快就结束了。
“手帕借我一下。”周继礼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甜腻。
许鸥闭着眼睛从包里摸出手帕,扔了过去。
她生怕自已一不小心碰到周继礼的手。
“你好些了么?”许鸥把眼睛掀开一条缝用余光扫着周继礼问道。
“稍微缓解了一下。”
周继礼擦完了手,直接把手帕扔到后面。周继礼的这个动作让许鸥感觉全身发涩,她没话找话的说:
“我听说日本军部有种催情剂,叫做情丝绕,药效会持续几个小时。”
“你懂的真多。”周继礼的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
“我们科里什么文件都有。”许鸥不解释道。
“接着哭吧,我先下车把戏做完。”说着,周继礼开门下车,在车旁理了理裤子,又抽了支烟,接着去电话亭打了个电话,才回来。
“打给谁?”许鸥问。
“小叔。告诉他今晚不回去了,让他帮我应付一下我妈。”
“那……?”她想问周继礼,有没有把现在发生的事情告诉周彬。
“家里的电话有可能被监听,不好多说。”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你家。”周继礼看了一眼远处的天空,一语双关的说:“夜还长着呢。”
情如剧毒,丝丝入骨,缠绵不休。
情丝绕的药性就如它的名字一样,缠绵而猛烈。
车刚停到弄堂口,周继礼觉得体内的情欲又开始沸腾。好在天已经很晚了,人们大多已经睡了,他不用立刻去应酬那些充满好奇心的街坊。
从弄堂口到许鸥家,大概有二十步的距离。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下车之后,许鸥就要做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任由周继礼抱回家。抱着许鸥的周继礼觉得这二十步,是他这辈子走过最远的距离。
许鸥的头发,许鸥的睫毛,许鸥雪白的脖子,许鸥身上的香味,都在刺激着他的感官。等他走进许鸥家的时候,发现自已的手不知什么时候伸进了许鸥的裙子里。吓得他立刻把许鸥扔到了地上,靠在墙上瑟瑟发抖。
许鸥被摔得骨头都疼,但还是咬着牙立刻爬了起来,把门关上锁好。
门锁的声音仿佛摧毁了周继礼最后的防线,他用力撕扯着自已的衣服,他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许鸥,他只想快点脱光,散一散身上的炙热。
等他从高潮的眩晕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已是躺在地上的,许鸥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虽然已经发泄过,但周继礼还是觉得腔内有股火在烧,烧的他四肢绵软,烧的他全身发虚。无力爬起来的他,只能偏过头去打量许鸥的房子。
许鸥的房子不算小,却很简陋,除了生活必需品外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仿佛它的主人随时准备弃它而去。
一楼是一个铺满青石板的小客厅,里面只摆了一张桌子,一张椅子,桌面上的茶壶只配了一个杯子。客厅的左边有一扇小门,里面大概是厨房;右边是一条窄窄的楼梯,看样子是通向楼上的卧室。
周继礼躺了一会儿,觉得缓过来一些,就撑着爬起来,捡起地上的衣服,拎着往楼上走。走了几步,像想起点什么,停下来,对着厨房说了一句:
“许鸥,给我盛碗绿豆汤。”
厨房里传来一声许鸥的轻哼。
楼上的卧室也很简陋,里面只有一张紧靠墙壁的床,一个柜子。
周继礼随手把衣服扔在床上,人也跟着躺了上去。
今晚的事情发生的太猝不及防,他虽然及时稳住了许鸥,做了紧急处理,但结果却不是那么可控。大岛熏做这些事的目的,他已经无力去想。他现在只能躺在许鸥的床上等待着下一波的情欲到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厨房?”许鸥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我猜你一定不想看我自渎,又不敢走太远,厨房是最好的选择。”周继礼悠闲的给许鸥解释道:
“给我做点吃的吧,我饿了。”
许鸥哼了一下算是答应。
周继礼听着许鸥下楼的脚步声,光着身体走到门口,开门一看,地上放着一碗绿豆汤,还有一盆温水。周继礼觉得许鸥还算体贴周到。他喝完绿豆汤,又简单的清洗了一下,才把衣服穿好,就觉得那种欲火焚身的感觉又来了。他不想在许鸥的床上做这种事,但许鸥家的厕所实在小的转身都费力。
许鸥的丝绸床单好像是这间小小屋子里最奢侈的存在,柔软,光滑,充满着许鸥身上的味道。周继礼趴在上面平复着高潮的余韵。
“我能进去么?”许鸥的声音和食物的香气一起飘进屋里。
“等会儿。”周继礼把手在床单上擦了擦,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衣服,才去给许鸥开了门。
许鸥进门看到自已的床上一片狼藉,气的险些摔了碗。
“做的面条啊。”周继礼看她气的手直抖,连忙把碗接了过去。
“我现在有些后悔刚才为什么没往面里吐口水。”许鸥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就是放砒霜我也吃。”周继礼装作感受不到许鸥的怒意,坐在床边大口吃着面条。边吃还边说:
“你家也太过简陋些了。一副随时要撤离的样子,反而引人怀疑。”
“我每个月就那么点薪水,要租房子,要吃饭,还有人情往来。怎么能有闲钱添家私。上个月好不容易攒钱买了条好床单,还被你,被你……。”
看到床单许鸥就觉得怒火从脚底一路烧到头顶。
“是我不对,我不对。”周继礼语气诚恳的哄着许鸥:
“明天我就去买十条赔给你。不,不,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给你换一个新床。”
“哼!”许鸥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屑:“有这个空,你还不如帮我想想,明天要怎么出门见人。”
“有什么不好见人的,就说你喝醉了,我这个男朋友送你回来,又照顾了你一夜。”周继礼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说完了这句话。
周继礼的态度让许鸥很是不快,她厉声反问:
“谁会信?!”
“信不信的不重要,面子上圆过去就好了。反正按计划,我以后也要来你这里过夜的。”
“约会两个礼拜就睡到一起,我还要不要脸了?”许鸥想起今晚邻居们在窗帘后的目光,就觉得难堪:
“再说了,你住在我这里,我要不要大肚子?后面的事情要怎么办?仓促之间出问题怎么办?”
“这你不用担心,人早就准备好了,后续的行动随时可以进行。”周继礼先回答了许鸥后面的问题,才又说起许鸥前面的担忧:
“感情都是假的,面子就是真的了么?”
“确实。”周继礼的话,让许鸥苦笑了一下。她不再纠缠面子的事情,而谈起了其他的事情:
“你忙着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大岛熏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想明白了么?”
“没有。”
“我也没有。”周继礼轻咳了一声,把碗递给许鸥:
“吃完了。你去把碗洗了吧。等我叫你再上来。”
“大岛熏到底放了多少药在酒里?”许鸥瞟了一眼周继礼,小声嘟囔着走了。
许鸥在厨房里洗好了碗,又烧好了水,周继礼才喊她上去。上去看到床上又添了污渍,心里就又再堵了一次。翻了几个白眼,刚想开口说周继礼几句,周继礼突然扑过来,一把捂住她的嘴,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
“楼下有人。”
许鸥推开周继礼,趴到地上爬到窗下,把耳朵贴在窗缝处,果然听到了皮鞋敲打青石板的声音。看来是盯梢的人用跺脚来驱寒。他们大概是看已经过了午夜,弄堂里的人都睡着了,才大起胆子,跑到窗下来偷听。
许鸥看了看拉的严严实实的窗帘,松了口气退回到周继礼身边问道:
“他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刚,就在你对着床单生气的时候。我听到了清嗓子的声音,想来是今晚盯得时间久,他们吸了许多烟。”
“你的耳朵倒是好用。现在怎么办?”
“反正挨冻的又不是我们,且等着吧,他们天亮之前就会撤回车里。”
“好在是二楼,他们听不清我们说什么。就是可惜厨房里刚烧开水,也不好拿上来了。”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许鸥终于点了正题:
“你……好了么?”
“好像没有。”
许鸥皱了皱鼻子,斜了周继礼一眼,打开柜子,拿出一条床单扔给周继礼,说道:
“把床单换了,我可不想在这儿站到天亮。”
许鸥没有在床边站到天亮,她是在厕所站到天亮的。
周继礼的情潮完全平复下去的时候,天已经不那么暗了。他看了看手表,时间正好是凌晨五点半。
他感觉前所未有的疲倦,精神上的,肉体上的。这一夜对他来说是一场漫长的煎熬。他侧着身,看着从厕所出来的许鸥,笑着说了一句:
“八个小时,七次。不知道大岛熏是想弄死你,还是想弄死我。”
说完他就睡着了。
许鸥站在屋子中央,看着沉睡中的周继礼,突然觉得有种从未有过的酸涩,从胸口蔓延出来。或许,他真的和别人不一样吧。
此时,许鸥还没有发现,这是她第三次认为周继礼与别人不一样。
事不过三,过三生变。
她不知道变了什么,却本能的坐在地上,倚着床腿打起了瞌睡。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的放下心防,背对着周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