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钟毓知道自己在做梦。
梦里的她站在高高的悬崖上, 脚下稍稍一动便是碎石坠崖的声响。
猎猎作响的冷风犹如刀子凌迟一般剐过她的身躯,浑身上下皆是钻心刺骨的痛。
“跳下去吧,钟毓。”一道幽幽的声音忽然响在她耳边, “跳下去就不用在泥沼里挣扎了。”
钟毓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浑身一颤, 她猛地向后一退, 想要离开这处凶险万分的崖顶。却不料只退了一步便再也挪不动脚,整个人好像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死死按在原地, 半分都不得动弹。
仿佛不知道她内心的惊惧,那道不知来源的声音依旧在她耳边循环往覆, “跳下去吧,钟毓, 跳下去吧。”
霎那间, 那道力量仿佛忽然化作一只无形的大掌, 顺着她脊背向上, 压住脖颈强迫她低头去看。
“看着眼前的深渊,钟毓,”那道声音在蛊惑她, “跳下去你就可以解脱了。”
钟毓完全不受控制地低下头,入目之间却只看到了仿佛能将人吞噬的深渊。
她无力抵抗,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脚一步一步往前挪动。
崖边的碎石一个接一个坠落下去,钟毓的灵魂如同困兽般旁观着自己的身体走向深渊,可她逃不脱也挣不开。
直到一脚踩空坠入深渊的霎那, 钟毓忽然一个激灵惊醒,猛地睁开了眼。
此刻房里一片昏暗,只有床边燃着一根烛。
屋子里静悄悄的, 耳边只有她惊醒之后一声一声喘着的粗气声,胸腔起伏间牵动着腹部的伤口, 阵阵疼痛让她无心沈浸在方才的梦魇之中,思绪反倒无比的清醒——
看来她并没有死于失血过多。
钟毓缓了好一会儿,直到自己能受住腹间的疼痛后便屏住呼吸想要撑着坐起来,却不曾想胳膊酸软无力,只擡了不到一掌的距离就又摔了回去。
就在她倒下去的瞬间,房门便被人大力推开。
钟毓料想到这一摔会牵动伤口,却没想到会这么痛。
“嘶——”
腹间猛然升腾起的痛意让她丝毫顾不得来人是谁,只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
“钟毓!”
几个时辰前他替钟毓将伤口处理好后,便将所有人遣了出去,只留自己守在她床边。却不想只是出门取药的功夫,刚走到门前便听到屋内传来不小的动静。
一开门,便见钟毓倒抽着凉气倒回床上。
岑鸢大步走至床前,一双眸里黑的深沈,“你伤口才刚缝好,不宜大动。”
钟毓闻言,微微偏头看向床边的人。
昏黄的烛光下,男人唇角绷平,一双眼黑沈沈地盯着自己。
“你......”钟毓下意识开口,却在张口的一瞬间不知自己要说什么。
视线落在岑鸢那张实在算不上好的脸色上,她脑中百转千回,最终只剩下一句:“今日之事,谢谢你。”
“钟毓,”岑鸢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你我之间无须道谢。”
话音落下,他忽然弯腰凑近了床上的人,动作之间双眼始终紧紧盯着钟毓。
钟毓被他惊得一楞,还不等她开口,就听到男人的声音响在她耳边——
“钟毓,你何时才能爱惜些自己的命?”
不知底细便跟着人去了鬼村,回来后不但魇了梦胡言乱语,还将自己折腾发热倒在床上;
而后又要跟着自己去衙门看卷宗,误打误撞被祁临风劫走,却在最后一日遇上了钟延川派来的人,即便她能言善辩用一个不存在的密信将人唬住了,可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迟来一步,今日淌在那条巷子里的血里,会不会也有她的......
耳边回想起方才傅平说过的话,岑鸢目光十分平静地看着钟毓,说话的声音里却含着些奇怪的沙哑,“既然你推门前就已察觉到不对,又为何偏要打开门,往人的刀上撞?”
钟毓闻言,瞬间回忆起自己失去意识前,房内发生的一切。
她面色瞬间一白,倏地擡眸就想开口说话,不料在撞进男人视线的那一刹那,却听耳边一声低叹,男人忽然垂下头。
一股冷香袭来,钟毓感觉到自己的唇上忽然一热,而后便再也张不开了。
“岑鸢你唔......”
钟毓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眼前的男人,唇上被缓缓碾过的温热让她浑身僵硬,就连腹部的疼痛都在那一瞬消失不见。
此时此刻,钟毓的脑海里仿佛被劈里啪啦炸了烟花,只有惊天动地的一句话在她眼前滚动——
所以岑鸢为什么会忽然亲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