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等了半刻钟，沈洲阳带着念儿匆匆跑进来。
一看两人这满头大汗，就知道两人跑得有多急。
男子刚擡头看向念儿，她也正好看到男子，擡手掩嘴惊呼，“金公子？！”
念儿想去青莲，急急冲过去蹲下，双手抓着男子的手，“金公子，您是不是已经为青莲赎身？她现在过得如何？我好生担心她呀！”
男子依旧没有说话，白子乔从怀中拿出青莲的画像，随手一扬展开画纸，三两步走到男子面前。
将画纸直面他，“青莲死得很惨吧？”
男子看到青莲的图样，双眼的怨恨竟蒙上一层水雾，一把抢过图画。
“青莲……我的青莲……”
芍药耳朵一动，紧皱着眉头，盯着这个男子看。
“大人何意？青莲死得很惨？青莲死了？”念儿摇晃着男子，痛苦大喊：“青莲是不是死了啊！金公子您告诉我呀！青莲是不是死了！”
“闭嘴！你给我闭嘴！”
“是他！白大人，那日进暖香楼闹事的青衫男子，就是他！我认得他的声音！”
常鹰一巴掌拍在桌上，“安静！细细说来！”
芍药跪地，将那日的情形一一细说，念儿如同丢了魂一样，瘫坐在地上，“原来……原来她是出事儿了……我还以为她过得很好……”
“你为了给青莲报仇，杀害了另外五位女子，还到处抛尸，意欲何为！”
男子看着青莲的画像出神，目光呆滞，喃喃道：“意欲何为？当然是给青莲报仇呀……青莲，我终于给你报仇了，你泉下安息，我很快便来陪你……”
“金公子，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啊！为何青莲会死啊！她明明……明明只是出门一趟，说好回来之后就赎身，怎会……”
她依旧记得，那时青莲沐浴阳光下，说着金公子如何对她好，说着会给她赎身，只要应了妈妈最后一次出门，回来就能重获自由……
明明说得好好的……
许是说到男子的痛楚，男子一把甩开念儿的手，方才的柔情化为恨意。
“为何？因为那老鸨把青莲送去给陆大人！陆大人知道吧？就是那个虐杀女子的狗官！她死得有多惨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男子捧着图画，如同珍宝般不敢用力，一滴滴泪落在画上，满腔恨意在此刻抒发。
擡头看着前堂里的所有人，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到白子乔面前。
“你知道吗？她全身都是鞭伤……她的脖子丶脖子上被针扎了好多口子！还丶还有，她的头……她的头被敲开了一个洞！你知道她当时有多痛苦吗！”
沈洲阳想要过来拉开他，白子乔擡手，“不用，让他继续说。”
男子脚步有些踉跄，再走到芍药面前，芍药一看他的双眼，有些害怕后退。
“那时……明明有六个人！为什么就她一人被折磨致死！为什么那些贱人不救她！为什么啊！”
白子乔挡在芍药面前，以免被他误伤，“你怎知她们没有出手帮过？”
“呵呵！”男子后退几步，看着画中人哭泣，“那些个贱人，只为了自己能活！”
“你是不是把人约出来，问过？然后听得生气，就把人杀了？”
男子猛地擡头，对着她笑了起来，“你很聪明！”
“那些贱人说着害怕，一个两个不敢出手，”男子好似有些疯魔，想起那日的事情，笑得更加大声，“你们知道吗？那个贱人为了钱，竟然将这件事瞒下来！我让她去报官，她竟然还骂我……”
念儿泣不成声，芍药赶忙过去将人扶到一旁坐着，沈洲阳一直跟在白子乔身边，以免男子突然出手。
“我打了她一巴掌，她竟然为了那张自以为好看的脸，给了我一刀！她就是为了钱！为了钱！我越看越觉得恶心，就偷偷在夜里把她迷晕，把她的脸砸烂！都砸烂！”
话已至此，这个人就是那个猫妖案的凶手。
因为他心爱之人死去，旁人没有帮忙，便与所有人为敌，要杀光所有人。
五个女子，都是他以青楼女子的名义找出来，一到深夜熟睡时，便将人迷晕，到处抛尸，还不忘放只死猫，营造诡异的气息。
“你这么做目的，只是为了给青莲报仇？你为何也不报官？”
男子双手突然开始颤抖，“报官？那也是官大人！你们这些官，不都是一起的吗？！报官有用吗？报官还不是被你们杀人灭口！”
他已经恨得失去理智。
“曾经我也想过来刑案司，但是没想到我来的那日，那个大人竟然跟你！”男子指着座上常鹰，“就是你！你们竟然一起走出来！我如何敢报官！”
“所以你杀人泄愤？”
男子仰天大笑，手里的画纸却从不放下。
“我就是要闹大这件事儿！我要闹到你们这些当官儿的，全部人都知道！让大家知道，你们这些官究竟有多可恶！”
他突然停下话语，盯着白子乔看，双眼逐渐阴狠，“再说了，闹大了正好，如今不是被查出来了吗？还是要多谢这位姑娘，不丶应该是白大人才对。”
白子乔扯了扯嘴角，“不必客气……？”
“咳咳！”
常鹰瞥了一眼她一眼，白子乔立刻站定，面目严肃。
“那你今日打算去往何处？”
男子狰狞的面容突然变得哀戚，拿起手中画纸，粗糙的手轻轻扫着画中人的脸，眼中少有的温柔，全部给了画中人。
“我本打算去祭拜青莲，你们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我当然要跑，我要跑到青莲的坟前，告诉她，那个可恶的官已经被抓了……我为她报仇了……”
突然，他冲向白子乔，手脚上的镣铐叮当作响，沈洲阳伸出手横在面前，隔绝他靠近。
“既然被你们抓到，没什么好说的，但是……能不能让我去见见青莲？我想见见她！你要砍头就砍头，但是在之前，让我见见青莲好不好！白大人！求求您！”
说着，他已经跪在地上，扯着白子乔的裙摆，一下一下磕着头，丝毫没有痛感般，都不知额头早已渗血。
“求求您！求求您了白大人！求求您！求求您！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您！”
白子乔无法，只得看向常鹰。
“可以让你死前去见，但要将作案手法全部交代！”
男子立刻放开白子乔的裙摆，跪着走到案桌前，“我丶我一定全部交代！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多谢……”
声声感谢，这也是他最后的要求。
之后常鹰每次问话，他都如实回答，但手中画纸一直不肯放下。
好像每一次的回答，都是说给画中人听，想让青莲听到，他如何给她报了仇，如何将那些人绳之于法。
他果然爱得深沈，只是做法偏激。
芍药和念儿听得即害怕，又替青莲感到可悲。
录事写下桩桩事件，最后终归还是为情杀人，幸好那个陆大年已经被抓，不若还得残害多少妙龄姑娘。
如今人证物证已全，常鹰让人把他关进大牢内，等着案件全部人员到场后，再次重审一遍。
这件事牵涉甚大，连续三四个月，京中百姓人心惶惶，总算是有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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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间，白子乔去了刑案司的案房中，她总觉得其中还有什么问题，还未解开。
此时，曾长鸿进来，看到她手中案录，是陈年旧案。
“你在找什么？”
白子乔猛地擡头，忙转身抱拳，“见过掌司大人，属下有一疑问，想不通。”
曾长鸿走到茶榻旁，朝她招手，“过来说说吧。”
两人相对而坐，白子乔自桌上拿起炭上茶壶，倒上两杯热茶。
“若陆大年与买卖人口有关，那他所得钱财，都去了何处？今日大家去搜查陆府的时候，查到所有钱财，绝不可能这么少……”
就说“鬼村”的事情，约莫两月送去十人，也好几年了，怎可能这么少的钱财。
曾长鸿抿了一口茶，“钱财流动，要么在钱庄，要么藏私，要么……”他指腹摩擦着杯沿，“要么已经贿赂他人，还有一个原因……”
白子乔怔了怔，“分赃？”
曾长鸿笑笑，“聪明，只是今日逼问那陆大年，他却只说杀害青楼女子是自己一人所为，其他全说不知。”
白子乔拧了拧眉头，“他这是只想认下杀人的事情？”
“嗯，这件事还未了解，你以后要多加小心，不管陆大年与谁合谋，那人定是不简单，小心上门寻仇。”
“嗯……”
白子乔翻着手中陈年旧案，“看来，陆大年也很顾忌那个人，或者那些人，不然也不会打死不开口……”
“总之你万事小心，本掌司还有另外事情要查，你们在京多加小心，切莫与人冲突，莫要得罪权贵，你只是刑案司的人，但不是官员，待事情了结，本掌司便会上禀天听，你等着受恩吧。”
白子乔立刻起身致谢，“多谢掌司大人提携！”
“好了好了，”曾长鸿起身，看了一眼案房，“夜深了，莫要看得太晚。”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