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be路上越走越远(中)
“慢着!”
奚庚无奈扶额,这个世界真的糟透了。他不仅要对这里的人卑躬屈膝,甚至还要劳神伤身。
他就知道,闵焉还是不舍离国就此覆灭。
“他方荀是否有帝王之才难道你还不清楚?”
奚庚不装了,当久了神,早已经活得肆意无比,“你最擅占卜之术,那卦象你看不明白么?”
方才的怒气被错愕取代,但也仅仅是一刹,闵焉眉眼微敛,落回座上:“你知道的很多。”
多到可以说是对整个天下都了如指掌。
但闵焉,不想认命。
自昨日起,方荀的情意,奚庚的深不可测,无一不令闵焉感到窒息。
他固然能从卦象中窥出一二天机,但却没有办法留住所坚持的事物。
“是很多,”奚庚摆了摆手,转了身,“那就请国师看着吧。”
*
“陛下,梧州丶廿水等地遭逢连月大雨,洪水泛滥成灾,还请朝廷拨款放粮来赈济灾民啊。”
“是啊,是啊……”
“李大人说的对啊。”
“陛下,臣附议。”
顷刻,朝堂之上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陛下,”闵焉作了一礼,“微臣以为只是发放钱粮并不足够,还需要有人能代表朝廷施以恩泽。
梧州丶廿水两地的灾患已不是一次两次,此来既可以及时了解灾情,制定救灾的方法,尽可能降低损失;
此外,亲自到场还可增强百姓对中央的信任和依赖,提高救灾效率,防止引发动荡,这无疑是一个良法。”
在方荀惊疑的目光中,闵焉接续方才所说:“臣愿赴梧州丶廿水,请陛下恩准。”
“朕……”
“不许”两字萦绕在舌尖,但朝臣附和赞许的声音不断增大。
“允了。
国师切记路途艰苦,要好生照顾自己。”
尊崇丶敬重,一如朝臣对闵焉。
“臣,定不负陛下所盼。”
待一切准备就绪之时,闵焉突生了恍惚之感。
不过是有人提了意见,他便迫不及待想要寻理由离开。到底,他也只是一个懦夫。
“大人,怎么离开也不唤我一声?”
奚庚倚着国师府门口的一根长柱,喊住将要登上马车的某人。
“……”
闵焉回头看了奚庚一眼,随即利落地撩帘入了马车。
“走。”
男子声音温润,又如珠玉碎落,带有几分冷冽。
车夫得了命令就驱动起马车来,一行人浩浩荡荡,渐渐远去。
“我也不想同你去的,只是,谁叫我应该护着你呢?”
原本此次出行的人应该是肃王才对,彼时闵焉大病,这招揽人心的差事也就落在肃王身上。
奚庚撇了撇嘴,小跑跟上闵焉。
“大人!大人!”
马车内的人闭着的眸缓缓睁开,没有叫停的意思。
“大人!”
又是一道呼喊,闵焉这才撩帘探看。
是奚庚快走跟上了队伍。
“你想跟就跟,但不要影响我。”
“自然可以,谁叫我知道大人的病结所在呢?”
“你,入戏太深了。”
闵焉收回手,重新闭目养神。
“大人,走着太累了,我想……与你共乘一辆马车,可好?”
“不好。”
“大人当真无情,明明昨日还不是这样的。”
奚庚皱紧了眉,似有所指。
“清者自清。”
“大人说的都是对的。”
无声笑了笑,奚庚也不再逗弄闵焉。
抵达梧州,是在第三日的黄昏。
朝廷分派两批官员带着钱粮分别前往梧州,廿水两地,而闵焉一行,去的便是梧州。
因天色太晚,梧州又下着大雨,闵焉等人草草落宿于知府府上。
是夜,奚庚敲了敲闵焉的房门:
“大人,府里没有安排我的睡处……”
“滚。”
“大人~”奚庚学着话本里的人嗲着嗓音唤了一声,凑近了些,“但这雨委实太大了些,我害怕。”
“你——”
屋门的突然敞开带来一阵凉风,虽未及闵焉,闵焉却因奚庚的闯入匆忙将自己沈在水中。
“出去。”
隐隐带着怒气,奚庚想,他也不是有意的。
谁能想到这才没过多久闵焉就要沐浴。
“大人莫气,我这便出去。”
寒风带着雨水扑面而来,奚庚深深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有了计量:
“大人还是快些出来吧。天寒了,当心水冷了着凉。”
“嗖”地一声,一支箭划破长空直直射向奚庚。
身体迅速后仰,奚庚才堪堪躲过。
“大人,快躲起来!”
闵焉自是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即迅速起了身。还没有动作,一道白影闪过,顷刻就离了水稳稳落在地上,一件外袍也恰在同时笼住大半身子。
箭雨不停地落下,闵焉随身侧那人不停躲避,腰间的手却温度灼人。
须臾,箭雨止住。四个黑衣蒙面的人随之闯来进来。
“大人就待在原地,不要动。我去去就回。”
嘴角牵起弑杀的笑意,奚庚眼皮微掀,擡掌杀了出去。
闵焉忽觉,奚庚,到底与他不一样,这人是真的无情。白衣舞动,杀手在他面前一个一个倒地。
“受惊了。”
奚庚擦了擦脸上湿润之处,才走向闵焉:“不曾想这府上当真是藏龙卧虎。”
“多谢。”
闵焉后退了些,他断不能因为奚庚唤了自己几句“大人”就误以为他能掌控奚庚。
“呵,”轻哼从鼻间溢出,奚庚这才示意架子上的衣裳,“穿衣吧,人很快就要来了。”
如奚庚所说,知府陈思来请罪时做的可谓大张旗鼓。
但闵焉却不是好糊弄之人。
“所以照你所说,是因府上恰值侍卫轮换之际,才让杀手得了空?”
正堂高坐的人似乎只是平常一问。
“国师英明。”
“那你这官位,是怎么安稳地做到如今的?
看来离国选官制度下也不免出了败类。难怪,梧州向来是富庶之地,竟也到了如今这境地。”
“大人,下官知错了,”陈思慌得一批,脸上肥肉颤了颤,硕大的身子瞬间跪地,“下官为了省开支,将府院不必要的人都赶走了,这丶这才……”
“可我看大人赶来的速度挺快的?”
一直看戏的奚庚忽然来了一句,
“还是说,大人已经算好了时间,只等来收国师的尸?”
低头瞧了闵焉一眼,奚庚见之并无异色,又道:“陈大人还不说么?”
“国师……国师饶命啊,是前夜有人许诺给下官千两黄金,让下官在今夜听到动静后按兵不动,是真的,下官所说都是真的。下官若是知道他们是想行刺,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那你可真够‘蠢’的,”闵焉并不表态,“那人是谁?”
“下官丶下官不知。”
“既然如此,你这官确实可以不做了。等候朝廷处理吧。”
折腾了许久,闵焉已是倦怠无比。
另寻了一处院子,这才歇下。
翌日看到门口的奚庚之时,闵焉又想起昨夜腰间的温度,以至于奚庚说了什么也没听清楚。
“……今日你出去要小心些。”
“嗯,嗯?”
“没什么。”
奚庚摇了摇头,他总会护住闵焉的。
如闵焉所想,梧州这一场洪水毁了许多人。行走在街道之上,两侧多是潮湿丶甚至是开始发霉的残迹。
有人在临时搭建的避难所里苟息,有人已被大水卷走丶湮没。
布施粥饭的棚所已然搭好,见到灾民吃到热粥后脸上的隐隐笑意,闵焉悬着的心稍落。
“重建房屋的钱款可有了着落?”
因还用得着陈思,闵焉便暂未令人将之关押。
“回国师,小的已经把从前积攒的银两全部拿了出来,眼下还是差着许多。”
“差着么?”
朝廷的拨款也只是象征性的,想要更多的钱粮还需从当地入手。
略一沈吟,闵焉才道:“去,召集梧州有钱有势的人家,看看能从他们手中募集到多少银子。”
闵焉盛名在外,奚庚知道解决梧州的事用不了多少时间。
这半月,奚庚旁敲侧击,询问闵焉的意思。奈何闵焉迟迟不表态,奚庚又怒了。
这狗方荀,值得闵焉如此?
闵焉回去时,又未曾知会奚庚一声。
此刻独留梧州的奚庚:好,很好。
*
秋恒殿。
“国师回来了?”
外面的宫人只是通报了一声,方荀就迫不及待起身,想要再早一些见到闵焉。
当初局势所迫,他不得已同意了闵焉所求。这半月,他日夜都在后悔。
朝臣算什么?江山算什么?他只想要闵焉。哪怕是,闵焉恨他。
少年逐渐成熟,已有了一些帝王该有的沈稳,闵焉对此,很是欣慰。
但想到这人对自己心思不纯,在即将触碰到方荀送出来的手之时,闵焉后退了几步。
“陛下。”
方荀见此,只是无声冷笑,熟练地抽回手,心中愈加坚定了方才所想。
“国师不必如此疏离的,不管如何,你曾经也是我的义父。扶养之恩,我没齿难忘。此番国师也算有功,可有何想要的?”
“陛下,肃王成锦,有大才,是可用之人。”
“你想要我封赏他?”
方荀似是不可置信,但转念一想,闵焉这人,心里只有家国,哪有别人。甚至是,他心中连自己都没有。
“那就依国师所言。不过,我可以求国师一事么?”
“陛下但说无妨。”
“能不要疏远我么?义父,我害怕。”
方荀声音一瞬间软了下来,似是哽咽。从前的点滴在脑海里闪过,终止于方荀充满情意的双眸。
灵台一阵清明,闵焉微微俯身行了一礼:“陛下,不可。我们只能是君臣关系。”
“算了,不说这些了,”方荀别过眼,转身对着宫人吩咐,“去,备膳,朕要为国师接风洗尘。”
“国师,不要再拒绝朕了。”
方荀故作凶狠,没给闵焉拒绝的机会。
不一会,闵焉端坐桌旁,看着眼前色香俱全的饭菜却没有半点食欲。
以他对方荀的了解,方荀的情思断不可能轻易放下,当真是磨人。
“可是饭菜不合口味?朕让膳房重做。”
说着,方荀就要招呼身旁服侍的宫女。
“不必,只是马车坐得久了些,还不太适应。”
闵焉拦住宫女,颇为歉意地看向方荀。
“既如此,那便算了。”
拿过桌上的酒壶,方荀添满了一杯,推到闵焉身前。
“那国师尝一下这桂花酿吧,入口醇香。”
“好。”
闵焉扯出笑意,举起酒杯微微抿了一口,如方荀所说,唇齿留香,甚好。
过了片刻,心头传来异样,隐隐有燥热之感。闵焉轻皱着眉:
这桂花酿,怎的如此灼人?
动了动手边的衣袖,凉意掠过,闵焉眉头舒展了些。
再看方荀,毫无异色。
闵焉不由疑惑:
自己的酒量何时这般的差了?
额上细汗越来越多,闵焉甚至有向方荀靠近之意,当下大骇,连忙站起:“陛下勿怪,臣今日身体不适,便先行回府。”
“国师?可要请太医为你看看?”
“无碍,臣回去休息一夜便好。”
眩晕感传来,闵焉轻揉着额角,声音也冷了几分。
“朕不放心国师,今夜你就留在秋恒殿吧?”
方荀眼底闪过笑意,上前扶住摇摇欲倒的闵焉,“国师也不必担心什么,旁人问起,朕便说是向国师求教而忘了时辰,故留了国师。”
“唔……”
耳边方荀说了什么,闵焉听不真切,只是感觉神识渐渐迷惘,被方荀带去了哪里。
闵焉愈发觉得燥热,但忽地碰到方荀手臂,那阵温凉让他很是舒服,让他想要靠得更近。
“滚!”
闵焉猛地蓄力推开方荀,事到如今,他又怎能不明白自己喝下的酒到底掺了什么。
胸膛剧烈起伏,闵焉喉头滚动几番,跌撞着回身,向殿门走去。
“义父今夜是走不出这秋恒殿了。”
身后方荀的声音有恃无恐,闵焉自知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要离开,他,必须离开。
没走几步,闵焉就感觉身后贴上一具温凉的身体。
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闵焉被方荀打横抱了起来。
“放我下来。”
闵焉晃了晃头,强行聚起精神,无奈手上绵软无力,对方荀没有任何影响。
“都下去吧,没有吩咐不许进来。”
方荀道了一句,在“吱呀”一声后,殿内只剩下了两人。
“义父,我喜欢你。”
方荀将闵焉放在榻上,轻声道了一句,也不管人有没有听清楚,便开始撕扯着闵焉的衣裳。
他想这一日已经很久了,他想要闵焉真正地属于他。
“畜牲!”
双手不知何时被压在头顶,闵焉只能感受到身上那双肆意游走的手。
“义父说的是,我就是那畜牲,竟然喜欢上了自己的父亲。”
方荀动作一顿,似是自嘲。
但那又怎样,这高高在上的人如今也是红了眼被自己压在**。
“啧啧,陛下真是——变态啊。”
“放肆!”
方荀寻声一看,是他在国师府见到的那个医者,“出去!”
“又下药,囚困国师,陛下不是变态是什么?”
奚庚就抱着双手,好笑地看着床上继续也不是,下来也不是的方荀。
“朕今日暂且不论你的罪,你再不下去,朕便令人现在就杀了你!”
方荀终是绕下床,拉过被子掩住闵焉的身子。
“这就出去,不过,”闵焉勾唇一笑,瞥了眼床上那人,“我要带国师离开。”
“你休想,来人!”
“呵,这是你自找的。”
闻言,没等方荀想明白,一根大棒就从头顶落了下来,随后两眼一黑,方荀“砰”地一声,倒地了。
“笨死了,以为殿外还有人守着你?”
踢开方荀,闵焉这才看向床上蜷缩着身子,意识不清的人:“这回总该死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