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汉人怎么可能就这么败了?就算败,不也该败得轰轰烈烈,怎么会败得这样没有道!”
“为什么汉人败起来就一定要有道?你们汉人是比其他人高上一等还是有什么别的特别之处吗?
这世间弱肉强食本来就是最基本的道,草原上每天有多少动物出生,又有多少动物死在了比它们更强大的动物的嘴里,你猜它们关心的到底是自己什么时候失败死亡、如何避免死亡,还是它们的这个失败本身够不够轰轰烈烈,有没有什么道?”
“我真是受够了你们汉人的这些自以为是,胡人是落后的野蛮的吗?我不否认。我签了盟约却不想执行,这种行为卑劣吗?我也不否认。但野蛮和卑劣者就不能获得胜利吗?这又是哪里来的道?阿承,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样天真,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拓跋珪过分的一针见血让诸葛承呆愣在原地,从昨天他意识到毛小豆带回来的化名阿拓的人其实是拓跋嗣开始,一切就开始滑向荒谬和不可测的深渊,简直就像是一场噩梦一样。
“对,噩梦,这是一场噩梦,所以一切才会变得这样不可收拾,这只是一个没有道的噩梦罢了。”
“阿承,对你来说,见到我,看我回来,只是噩梦一场吗?”刚刚还在不屑的拓跋珪此刻突然又转换成了一脸深情又哀怨,那表情同他们分别时简直如出一辙。
“是,这是一场噩梦,所以梦里的我们比起我们自己,更像是代表着我们这整个民族在对方眼里的第一印象,于是我一味地天真愚蠢,你又一味地野蛮卑劣。你难道不觉得这个梦里你不像你我也不像我吗?”
“可是我只是想回家啊,你刚刚不也欢迎我回家了吗?”
“阿拓,我们的族人所在的地方,才是我们真正的家,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吧。”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呢?”
“你儿子既然已经来了,我想离我们再见之日也不会太久了。只是这一次,我不是以诸葛承而是以毛德祖的身份出现在你的军报里,届时大概你会觉得不止有一点点的‘惊喜’吧。”
在噩梦里意识到了这是噩梦的诸葛承平淡地睁开眼睛,原来他是刚刚设计完一张机关兽的零件稿后累得睡着了。此刻有名士兵在外面说自己有急事禀告,诸葛承于是把他叫了进来。
“什么事这么着急,你叫门叫很久了吗?”
“也没有,就几声。我来禀报是因为少将军在校场考校那个新来的鲜卑人的武艺,一开始那家伙还瞒着自己的实力,被少将军看出来后一阵批驳,最后硬是被逼着使出了真功夫。”
“这不挺好吗,说明这个鲜卑人有真才实学啊。”
“可问题是……这个鲜卑人现在在校场上压着少将军在打啊,我怕这样下去不好收拾了,将军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诸葛承出了房门找了一处高地观摩了一会那两个孩子的打斗,眼光更多的是落在了拓跋嗣的身上,在确信自己从那些刀法里看出了拓跋珪的影子后,诸葛承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看来嗣儿那个孩子这会就要显出点真功夫,以求吸引小豆子的注意,好进一步接近他了,那看来我是得去帮他一把,以免小豆子一怒之下就把他赶出虎牢关了。
阿拓,既然这一局事关天下的棋你已经开始下了,连亲生儿子都被拿来当了你的棋子,那我也别无选择——
唯有奉陪到底了。
第215章
◎一◎
“齐王殿下到!”
“母后她没在午睡吧?”本来一脚已经跨进殿门的拓跋嗣突然停了下来,和门口通传的太监打听了一下里面的情况。
“殿下放心,知道您这个时辰会过来请安的,娘娘一早就醒来等着了。”
刘皇后宫里都是些用着顺心的老人了,这些宫女太监们哪一个不是一路看着拓跋嗣从小长大的。所以在拓跋嗣和这些人的对话里,除了他们对于长皇子必要的恭敬之外,还有掩藏不住的亲切之情。
而拓跋嗣对于这种家人般的亲切最是受用,说了句“好嘞”就一溜烟地跑了进去。
一路留下几个上了年纪的嬷嬷和太监忙不迭地跟在身后喊:“殿下慢点,慢点,刚擦了地,别摔着!”
“儿子给母亲请安。”
“快起来。”刘皇后身为草原上长大的皇后,也没汉人那么多礼仪规矩,拓跋嗣的膝盖还没触到地板就让她叫了起来。
“看你这一路走得都要带风了,封王了这么高兴?”
“高兴什么呀,尽是麻烦事。”
倒也不是拓跋嗣不知宫廷险恶,说话口无遮拦。
主要是在他还很小那会,实质上应该是他的竞争对手的二皇子拓跋绍,还有他的母妃贺夫人,就因为他们的娘家贺兰部妄想外戚专权在朝堂上一手遮天,被刚刚站稳脚跟的皇帝和丞相联手铲除了。
没了对手的拓跋嗣自己本身又争气,把皇帝的兵家秘法和丞相的治国念全都学得像模像样。两个当权的一看他这样孺子可教,直接确认了他的继承人身份,所以现在还没到弱冠的年纪,拓跋嗣就被早早封了个齐王。
这样的拓跋嗣在自己从小长大熟悉的宫殿里,在自己的亲生母亲面前,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不用搞帝王心思让人捉摸不透的那一套。
“你都开了府,有了自己的地方,送去伺候你的人也都专挑那些你早习惯了的。就这样没有人管束的自由自在的封王日子,你有什么可麻烦的?”刘皇后也是奇了怪了,特意靠过头来一副等着拓跋嗣仔细解释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