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宴点点头,“嗯。”
等随师走了,随宴看着给随师置办的新床,这才自顾自嘀咕起来,“不应该啊……”
但少女心思,又岂是她能猜得透的。
随宴也简单洗漱了一番,换好了衣裳上了自己的床,等着随师回来。她还拿着那个木盒,将头上的白玉簪取了下来放好,放在了枕头旁边。
算来算去,眼下这世间,还会如此惦记着自己的,大概也只有随师了。随宴这么稀里糊涂想着,一会儿觉得随师可爱,一会儿又在想她要问问随师可有受伤,可想着想着,便不争气的睡了过去。
等随师洗了一身火气,冷静地进了屋子,瞥见已经睡熟了的随宴,又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她走到随宴床边,看着人叹了口气,伸手替她拨开了脸上的一些碎发,轻骂了一句,“随宴,呆子。”
可是呆子毕竟听不见她的抱怨了,随师看着那和随宴遥遥相隔的一张床,还是不情愿地走了过去躺好,被困意裹挟着,被窗外漏进来的一丝凉风吹着,去会了周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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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佘州。
随海从一个官老爷家的府邸出来,手里拿到了一笔数量不小的货款,可银票到手还没热乎多久,她便匆匆喊来了人,自然地吩咐道:“咳咳……速速送回瑞城,还给江老爷家的二公子,记得带些礼过去,说声抱歉。”
那人领了银票,看着随海清瘦的身子,担忧道:“当家的,这样……”
“别多言。”随海又咳了几声,脸色又白了几分,“快去便是,别让河儿看见了。”
伙计的看着都有了些气,可是又敢怒不敢言,最后叹了口气,转身赶紧走了,要赶在年前将债给还清了。
随海风中飘零地站在府邸门口,身上只有一件厚披风,却挡不了太多风寒。
她记着随河说要来接自己,让跟来的其他伙计都先回去了,自己孤零零地一直等着。
随河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一整天没见人影,眼下天都快暗了,还是不见归来。
“咳咳,咳咳……”
随海这身风寒自入冬以来便染上了,一直不见好,她始终忙碌着,没有空闲停下来休息,就连喝药都是随河端过来硬塞给她,这才会喝。
等人的空隙里,她看着街面逐渐减少的行人,不知不觉又想起了随文礼来。
第一回发现他在赌的时候,自己悄悄替他瞒了,甚至没有当着他的面戳破……那时候她还扪心自问过,这是对是错,可从眼下来看,她错了,错得实在太过彻底。
随文礼敢碰军用物资,自然不是个胆小的。
可随海以为他会明白自己的苦心,会幡然醒悟,她换了随河去负责那些物资,不让随文礼再有可下手的机会,依旧让他只做个安分的账房先生。
但不愧是亲姐弟,第一回随海瞒了下来,随文礼立马便摸透了她的心思。
随海顾家。
她是个不可能看着自家人在外受挫受欺负的人。
所以随文礼照旧去赌,没钱就欠,还不上了就让那些人去找随海要银两。
随海的病其实也是被气出来的。
前几年,商行每到年底都是银票哗哗入账的时候,可唯独今年,她不断地给随文礼填窟窿,商行这么多间铺子,累计起来一整年的利润都快被她拿去还账了。
“咳咳……”随海有些吃力,靠在了石狮身上,仰头看着冷月,轻声道:“大姐,我不该如此的……”
第一步错了时,她便要想办法及时纠正,绝不是如此不痛不痒地顾忌着什么情分。
眼下已然越错越多,她已经没有能力再挽回了。
随海闭眼靠了一会儿,满心的悲凉。不多久,她听见了随河的声音,睁眼一看,自己刚刚派去的那个送银票的伙计正被随河拽着,朝自己走来。
她心里一跳,急忙站直了身体,“河儿?”
“随海!”随河气得浑身直抖,她从那伙计手里夺过银票,重重扔在了地上,大骂道:“你是不是昏了头!我老早,老早就让你揍那个混账一顿了!眼下好了,这里欠着,那里欠着,要是被咱们商行的对头知道了,轻易就能搞垮你,你明不明白?!”
“别,别气着了……咳咳……”随海急得险些喘不过来气,重重咳了几声,弯腰捡起了那些银票,“先将欠的还了,等,等过完了年,我再同他说说……”
“没用的!”随河都快给气哭了,“你跟在随文礼后头替他擦屁股,可他几时想过你的难处?!你告诉我,眼下你跑来讨这些说好不急的欠款,是不是商行里没银子了?”
随海做生意时,为人向来宽厚,有些确实为难的人家,她从来不急着催人家还钱。可眼下自己跑了大老远来要债,随河又不是傻的,自然都看得明明白白。
“随海,”随河的眼泪啪嗒落了下来,她猛地伸手将随海搂进了自己怀里,串珠似的泪落在了她的披风上,“你就是个傻子……”
“河儿。”随海伸出手,在她后背上轻拍着,“你要明白,随家能有今日,是因为我们六个人都在,而不是因为什么银两,或是什么名声。我只希望,你们,能都好好的,咳咳……”
“可他随文礼领你这份情了吗?”随河抹了把泪,“我不管,我必须要去告诉大姐,我要让大姐好好收拾他一顿,要是还不听,直接逐出家门,我们不要他了!”
随海在她背上又拍了一下,“说的什么胡话。”
“你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不成?”随河把人抱紧了一些,随海最近忙得团团转,身子都瘦了好几圈,她轻易就能将人抱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