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子堂不敢跟得太紧,好在那些人走的都是小路,弯弯绕绕多,树也多,暂时发现不了他的踪迹。
他看到,潭星被抓了,嘴里塞了脏抹布,两只手被根绳反绑在了身后,抓着那根绳的人是个模样不错的少年。
由于只听了一耳朵,随子堂甚至不知道随师也在这行人之中,于是满心只打算着如何救潭星出来。
可等他又看见了随师时,小小少年这才终于愣神了。
他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
“随师怎么也被抓了?抓人的到底是何人?潭星又跑什么?”
可是漫天飞雪,山高林深,只有鬼能应他。
“罢了。”
随子堂想明白了,救一个是救,两个也是救,他念了那么多年书,《孙子兵法》甚至倒背如流,偏生不信自己会救不出来两个姑娘。
他好一腔赤子热血,然而半个时辰后,还是被绑成了个端午节最圆滚的粽子,扔到了秋云山脚边。
抓到他的人简单说明了情况,“刚刚在后头发现的,估计是跟了一路的。”
秋云山将目光从随师身上挪开了,垂下了头,弯下了腰,好奇地打量着随子堂,然而看了半晌,什么都没看出来。
秋云山摆摆手,有些不耐烦,“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吧。”
那人抱拳点头,“是。”
说罢,他单手提起了肉粽子随子堂,左转转右转转,眼看着就要挑个“好地方”把随子堂扔下去喂野狼了。
忽然,秋饶霜走了过来,抓住了他的手,目光带着一丝压迫,“松手,给我。”
那人挑挑眉,嗤笑一声,并不打算松手。
秋饶霜回头看了眼潭星,看她满眼的乞求,只好也紧了紧手上的力,“我自会同父皇去说,你给我便是,加上后头那个,都由我看着。”
他语气冷了几分,说完了,依旧眼神凌厉地瞪着那人。
“拿好了。”那人也懒得管闲事,不愿同他纠缠,直接抬手将随子堂一扔,让他像个肉球似的砸向了秋饶霜。
秋饶霜伸臂一接,随子堂不愧是从小就能发明手撕鸡腿拌饭的人,一身肉险些把秋饶霜的手臂给砸折了。
秋饶霜明显听见自己身上的骨头响了一声,他脸色一僵,不动声色,动作飞快地松了随子堂的绑,把他像潭星那样绑好了,将两个人押在了一起。
潭星小声地呜呜了几声,秋饶霜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竟然听明白了,“不必道谢……你闭上嘴就行。”
潭星眨了眨眼睛,看了看还活得好好的随子堂,心里对秋饶霜生起了一分感激。
在前面秋云山身边,随师既没被绑,也没受任何的伤,她反倒和秋云山并行着,所有的高手都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随师的脑子有些昏,从随宴在她身后推了一下起,她就开始发昏了,头晕目眩,甚至还有些犯恶心,像是最令她不适的那时感觉,又再次袭上了心头,也包裹住了她的全身,细细地撕咬着。
秋云山看着她,就像在看着老朋友的孩子似的,目光慈爱,语气柔和,东问问西问问,就算随师一句不应,他也依旧问得兴起。
末了,他突然提了一嘴,“对了,方才将你推出来的那人,你怕是要叫她一声大姐吧?”
语毕,随师终于有了反应。
她恶狠狠地抬起了头,用像要吃人的目光瞪着秋云山,好像他成了自己最大的仇敌,非得手刃了他才能解心头之恨似的。
秋云山哈哈笑了起来,“果然如此呢。可我听遥落说,你叫她师父啊?”
随师依旧死死瞪着他,并不做声,秋云山于是又回过头,看向了遥落,问道:“是不是啊,遥落?”
遥落面无表情,颔首应道:“是。”
“让我来猜猜……”秋云山的兴致起来了,他怀里抱着个暖炉,身上裹着个大氅,行走在这深山的黑夜之中,看上去就像个要出门游山玩水的官爷似的。
他道:“想必是,她从前便扔过你一次,你长大后却始终念念不忘,于是又想尽办法,到了她眼前,喊了她师父,是不是?”
他的语气越发兴奋起来,像是如此的折磨人心令他很愉快,于是又问了一遍,“回答我,是不是?是吧?”
她从前便扔过你一次……
从前便扔过你一次……
扔过你……
“去死吧你!”
随师突然大喝一声,怒红着双眼,飞快地抽下腰间的匕首,狠狠朝秋云山刺去。
遥落和其他几个高手反应飞快,随师只划破了秋云山的大氅,还没来得及再挥起匕首,便被人狠狠摁在了地上。
她的脸蹭着冰凉的白雪,匕首脱手而出,跌进了旁边的溪涧之中,当是砸在了冰面之上,发出了“当”的一声闷哼。
随师的泪突然就毫无征兆地流了出来。
她听见秋云山“啧”了一声,接着,一柄长剑便自上而下地贯穿了她的肩头,她痛,她哭,她难过,可身体上的痛却远远比不过心里的。
她哽咽着,脸埋在雪地里,哀哀地喊出了一声,“随宴……随……”
秋云山听了她嘴里吐出来的名字,又笑了起来,亲自抬手拔出了那柄剑,看着血染透了随师的背,嘲讽道:“随宴?痴儿啊,竟还想着她呢!”
秋云山将那柄剑扔开,像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回了头,见到了三双赤红的眼,他心里更痛快了。
“把人扛上,后头两个打晕了。”秋云山在大氅上擦干净了手,又赶紧缩了进去,抱紧了暖炉,吩咐道:“都走快些。”
他身后的高手们安静领了命,纷纷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