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光,他看不见。
眼下光弱,可他眸中发亮,心中欢喜。
他被压到都京来已经有一些时日了,大梁帝对他的判处却迟迟未下。
比起陆羽桥自己,天牢里的狱卒或许还更关心些他的生死。
“这乱臣贼子,如何都要斩首街头吧?更何况,他还不是亲生的啊,还多了个顶替的罪名……”
“诶,可我听说啊,那逆帝可是死在他手里,算不算将功赎过?虽说错是错了,也得给个活下去的机会吧?”
“活什么活?他替那逆帝办了多少畜生事,杀了多少人?你们出去问问,百姓们是不是都要他死?”
“唉,说的也对,老百姓们可没做错什么啊……”
每天如此这般如此那般的猜测不绝于耳,陆羽桥只是安静听着,从来不做打断。
他喜欢听这些,前尘往事,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好像反倒和他无关了。
闲人无事一身轻,他眼下,就是一身轻,比那漂浮在空中的微尘都还要悠闲自在些。
如此想着,等着,大梁帝的圣旨终于下了。
“摄政王谋反罪名坐实,为乱天下,四海动荡。其子秋饶霜为虎作伥,丧尽天良,朕念在其诛杀秋云山有功,赏全尸。”
“两日后午时,午门斩首。”
作者有话说:
来啦
第 90 章
“大姐回来了!”
“是大姐!大姐终于回来了!”
随清和随子堂一左一右架着随宴,边跑边大喊着,随宴站都站不稳,被他们拉得东倒西歪。
听见两个人这么高兴地喊着,随宴微微失笑,生怕自己被他们拽得扑在了地上。
她回的巧,正赶上饭点,随海和随河听见声音,立马从庖屋里跑了出来。
等见到了全须全尾毫发无伤的随宴时,两个人都一下就冒了泪花,一把扑了过来,把随宴紧紧抱住了。
随河担心极了,撇着嘴,“大姐,我真以为你不回来了……”
随宴拍拍她的背,“何出此言,我怎就不回来了?”
“大姐。”随海替随河答了,“河儿是怕,你从此就带着随师走了,不要我们了。”
“傻不傻。”随宴揉了揉她们俩的头,将人推开了一些,“我还能不要你们?说这话,可真是伤我的心了。”
平阳侯和司空敬眼下都在瑞城,随家几个人自然是什么真相都清楚了,随河和随海想起随师来,对视一眼,明白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随河抱住随宴的胳膊,把脑袋歪在了随宴肩上,“是我胡说了……大姐能回来,真是万幸。”
随宴抖了抖自己的肩,逗道:“好了好了,别冲我撒娇了,找小海闹腾去。”
随海笑了笑,问道:“大姐,随师呢?”
随宴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她……她说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或许等做完了,会回来见我吧。”
“或许?”随海拧起了眉头,“大姐,这些日子,你们之间又怎的了?”
随清和随子堂都还在旁边巴巴看着,接道:“是呀大姐,你们都去哪儿了?平阳侯和司空敬派了好多人去找你们,哪儿都没找着。”
去哪儿了?
去温柔乡了。
随宴摆了摆手,不想提了,“都别缠着我了。饿了一路,赶快让我吃饭去吧。”
几个人这才反应过来,两两对视一眼,都各自散开了。
随海和随河去庖屋端菜,随清去喊司空敬吃饭。
随子堂充当拐杖,搀着随宴往饭厅去。
路上他安静不了多久,说道:“大姐,我都知道了——你是我亲姐。”
随宴看都不看他,“哦。”
“哦?”随子堂学着她,不乐意了,“幼时大姐一向对我严厉,是因为没拿我当自家人么?”
随宴顿住了脚,抬手就扇了他脑袋一掌,不悦道:“我要是早知道你是自家人,你还能活到如今?”
要不是误以为随子堂是定安候遗孤,就这调皮捣蛋的水平,早不知道被随宴打残多少回了。
随宴瞪着他,“还有,我也说过,咱们永远是一家人,我永远是你们的大姐。如此在意亲不亲生的,你是没听懂我的话?”
“听懂了!”随子堂敛下了眼,“我只是觉得,大姐当初这么做……随师不快乐,我也没高兴到哪儿去。”
随宴反问他,“所以,你在怪我?”
“不是。”随子堂焉焉地道:“我就是瞎感慨一番……这命运,造化弄人嘛。”
随宴抿了抿唇,搞不懂他又哪儿来如此多的伤春悲秋,正要好好打起精神教训他一通时,突然听见了一阵沉沉的脚步声传来。
想必不是地震,但这声响,怕是来者不凡。
廊下暗,随宴只来得及看清一个宽大的人影,手边的随子堂便被来人的力道一冲,直接一屁股摔了出去。
随宴湛湛扶了下墙,好歹是站住了,一团肉撞上自己后往回弹了弹,接着便是一道欣喜的声音,“随宴!你回来了啊!”
随宴伸手把随子堂拽了起来,没好气道:“阁下哪位?”
“是我啊!我!”司空弥瞪大了双眼,手指了指自己真诚的脸,“你认认我,还没想起来么?!”
随宴打量他的时候,司空弥也在片刻间将随宴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最后在心里感慨道——果然值得一娶!
就是,不知道随宴是否还像从前那般,喜欢动不动找人打架……
以前被揍得嗷嗷乱叫的记忆还历历在目,司空弥的笑容僵了僵,决定重新建立自己的形象,他客气地学着江湖人抱拳做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