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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山青(二)

她心下一惊,原本听到那称呼时心下一紧,这样一顿操作她反而……不害怕了。

而她气不过正欲辩解,身侧的云琅含满怒意地斥责道:“李寒,放下!”

男孩面上没有过多波澜,见他放下刀,故意不理那群人,反而拉了拉明瑜的衣角,侧目撇了撇嘴,问她:“你这有面吗?我饿了。”

明瑜双唇微张,看了看为首那个不敢擡头的侍卫,心下有思,刻意挣开他的手,说道:“你还是早些随他们回去,腿上的伤该清洗了才是。”

云琅不依不饶,不知在和谁怄气,“难道就不可让我在你这?”

明瑜不露痕迹地瞥了那个叫李寒的侍卫一眼,温声对云琅说:“我这太过仓促,也没有材料啊。”她浅浅一笑。

又说:“不若下回,等你把伤养好,我再给你煮如何?”

云琅见实在没法子,不满的撅撅嘴,昂首转头便走。众侍卫在后跟着,而李寒则回头深深望了一眼她,眸色里带有微微的感谢和歉意。

恰时,云琅转过头来,直直地看向还未走回去的明瑜,别扭又带着几分羞怯地开口:“谢谢。”

明瑜脸上挂着微笑,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我一定会来找你做面给我吃的。”他补充的一句无端的让她心里发愁。

但她依旧微笑,笑眯眯的目送那个矜贵小公子颇是不满的离开。

直到他们一行人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街巷尽头,明瑜一瞬间放下脸上噙着的笑。

她敛起神色,眉头微微蹙起。喃喃道:“殿下……莫要是我想的那样便好。

明瑜原以为只是个再不会有后续的插曲,却没想到这么快便等来了后文。

当她手握那卷底素上绘有祥云浮雕的帖子时,她嘴里还叼着半根青菜叶,师父责骂的书卷刚好落在她那脑门上。

下一秒两人的视线便双双被那贴上极俊秀的小字吸引。

“说吧,你什么时候干的?”

“这就是岚草没带回来的原因?”

明瑜喉间上下一滚,点点头。

老头叹了口气,“你心下如何想的?”

她黯淡了神色,馀光不时瞥见那帖子上其实压根不由她分说的强硬话语:

“旦逢阴雨连绵,凛北寒冬将逝。以答明姑娘数日前顶风搭救,吾不甚感激。恰临吾之生辰,恐良友无多,今特请明氏二月初十于凝寒堂小聚。且当答宴,不必多礼。”

她暗叹这小孩用词竟丝毫没有孩子般的稚气,又对着那短短几行字皱皱眉。

这行黑字倒是称不上什么,只是这凝寒堂……

她自来凛北第一日便听说过这个消息,小太子体弱,尚在襁褓之时便被送往北地靠近军营的凛北常驻,权当练养身子,练亲生的母妃都没见过几日。

明瑜对这所谓的太子并不了解,从前也没有听……那些人说过。

只是传闻最后那句话又格外讽刺,太子母妃……先后沈氏。

犹记得小太子安养之所便是在凝寒堂。

贴子右下角的红印赫然可辨“云琅”二字。以及字前的前缀……

燕。

二月初十这日的天色极暗。

还不曾完全入夜,兴许是阴雨天的加持,厚重的乌云好似憋闷了许久,等待一场雨。可分明不久前刚下过连续数日的小雨。

明瑜撑着一把暗色的伞,踩着潮湿的大理石和缝隙里生出的微末绿苔一步步向前走。

凝寒堂的大门气派十足,暗沈的匾被阴霾样的天衬得死气沈沈的。她稍作昂首,指腹摩挲着怀里的一枚精致布包,似乎在掂量怀中的小物是否能合上这府邸的气派。

答案显而易见,虽说她心下并未觉得不妥,然,当她真正走进去才知道彼此间的格格不入。

生辰本应是喜气,眼下偌大的院子里除过那个尚未露面的小太子之外,个个名门望族,兴许还有些凛北地方官家的千金公子等借着此番来觅良缘的。

她暗自乍舌,果然这些人不论过了几年都依然尚在,衣饰名贵繁覆的千金丫头们个个光鲜亮丽,三两成群的在亭子里笑谈谁家杂事,连馀光都不曾给那个浑身上下朴素暗淡的少女一分。

明瑜见怪不怪,她站在庭院假山旁,打量了自己全身,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一个清浅却带着些不由分说的力道从假山后扯了扯她的衣袖,惹的她回头。

一身攒金鹤纹白袍的小男孩扯着她的衣袖把她拽到假山后,眼神明明能察觉到欣喜,面色上却还是同之前一样,总挂着老大不高兴的表情。

“云琅?”明瑜的惊色一闪而过,转而又用一卦柔的能掐出水的表情望了望他。不等他开口,便将怀里抱着的精致布包递给他。

云琅皱皱眉,“什么?”

“过生辰呢,无论什么理由,礼是不能不送的,您觉得可对,太子殿下?”她话腔里带着些笑意,却又不得不中规中矩些。

听见这话,燕云琅不自然的别了别脸,却又染上一丝不喜:“我不喜欢别人这样唤我。”

小小男孩浮起一丝倔强,明瑜见他此状,不知为何想到……一只被困在牢笼里的金丝雀。

她叹了口气,放软了些声调,“那么……云琅,打开看看?”

布包里是一枚小巧细致的香囊,不同的是这枚飘散出来的气味并不是花香或寻常的香料。

“什么味啊?”他纤小的手抓着那东西仔细的嗅嗅,半晌,在明瑜含笑的眼眸里露出些许试探:“草药?”

她点头,“你气血不足,这药极是能……”

话音未落,她便亲眼瞧着不知从何处出现的李寒冷着脸站在燕云琅旁边,直直的盯着那香囊皱没道:“殿下,此物还请属下检查一番,药物不能忽视。您不可擅自……”

“李寒,本王的私事何时也须得你来管了?父王只道你管起居,你屡屡冲撞本王恩人,到底何意?”

他带着几分愠怒开口,又说:“若非明瑜姐姐,本王如今竟不知被那几支乱箭害的尸首葬在何处。看你到时如何覆命。”

李寒始终谦卑地弯腰,对面前这个身形比他矮了一头的华贵小殿下不卑不亢道:“殿下,未能及时发现您偷跑是属下的失职,自当任您责罚。”

“只是,下回还请您出逃时带上属下,以防被居心叵测之人暗害……现下时辰已到,您不能在这耽误了。”

明瑜好性子地站在原地,直到有内侍把她安排在大殿长桌的末端,她都没有任何逾矩的反应。也让早就注视到她等着看她笑话的人失了兴致。

宴时礼仪早就刻在骨子里,即便多年未曾出席这样的场合也丝毫不见任何怯懦,举止落落大方,也不曾因自己衣着逊色于旁的姑娘而有任何羞愧。

她早不在乎自己位于何端,毕竟……从被冠上新名的那一刻起,曾经的那个她就再也不在这世上了。

灯影憧憧,推杯换盏。

小太子坐在高座之上,俯瞰长桌上的众人,视线扫到末位的明瑜,十分不悦的瞪了一眼那排座的内侍。

明瑜自顾自地拿着筷子夹菜,耳畔种种话音皆是当地权贵及女眷们的碎谈,不时也有女眷瞧着她与之不符的妆容窃窃私语,她却毫不在意,也只当是场饭局。

只是……为何燕云琅身旁一架梨木携花椅是空着的?难不成还有贵客?

她只是稍作出神的想了片刻,在这期间云琅同李寒低声交谈了几句。

骤然,底下传话的内侍一声长长的喝声由外而内响彻整个大殿:“玄寂门……”

传话使刚启唇便被一着雪狐大氅的身影打断,那人不等他通报那一串长的要命的后缀,迈着轩昂的步子踏进大殿。

身后是跟着的众小厮,随手接过他褪下的大氅,冥紫的玄衣随他行走间飘扬,上面依稀有暗金纹在紫素下流动,一步一动间似极近华丽,却并不张扬。

腰间缀着一凝白玉佩,同暗色玄衣似乎格格不入细看却又熠熠生辉。

众人皆静默。

那人行云流水般干净利索地穿过众人,来到燕云琅面前,只这一遭,有看清他面容的人皆不由得屏住呼吸,连私下交谈一时都忘却了。全然被那人吸引住。

衣饰自不足以令人全然被吸引,他分明才二十出头,身上却有一股令人畏惧的阴冷之气,一只雾色银簪从高高束起的乌发之中穿行而过,那张脸生的俊美,眉眼间尽是淡色,似乎世间一切在他眼中都无关痛痒。

明瑜不轻不淡一瞥,却只捕捉见一背影,虽没看清面容,只暗自觉得熟悉,却又不知从何而起。

疑惑之际,明瑜没有忘记一如既往的观察众人的神情,那是这些人今日迄今为止都从未有过的——

敬仰丶爱慕和……畏惧。

在座世家公子及贵族的尊敬,千金贵女们不觉间流露出的依稀爱慕和所有人云淡风轻下藏匿着的隐隐畏惧。

他们是在……畏惧这个人?

凛北称不上小,却远不及京华和霖州。此处官员自当不若大州朝臣的威望,最大的官也不过次位的那位巡抚。

她细细端详这样的背影,却好似不曾听闻凛北有这方贵门。

那她片刻的熟悉感自何而来?

思绪回笼,直到那人的嗓音悠扬在殿内又如醍醐灌顶般砸在她心头时,她才终于想起那些微末印象。

“拜见太子殿下,祁某姗姗来迟,烦请殿下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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