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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起(七)

她对这人的死并不诧异。

而现在她心里疯狂的想法某种程度上连她自己也有些震惊。

这股血腥味在不久前她也闻见了,祁怀晏身上的味道和它别无二致,他那身黑衣服在朦胧雨夜里足矣掩饰将才发生过的所有痕迹。

她撑着伞站在昏暗的树林里,脚下是那个身上有一个明晃晃血窟窿的男人。

天上掉落的雨下的细密又缥缈,可她好像听不见雨滴打在伞上的声音,面容冰冷的看着地上的男人。

她本以为自己会惊惧,但出乎意料的并没有。

甚至......她并不觉得祁怀晏做错了。

握着伞骨的手指变得冰凉,连发丝都缀上些零落的雨珠。

她不是没有想过乐渡城此人的下场,只是没想到他的报应来的这样快。

那日在军营大帐里,她和杨缨曾格外凝重地谈及乐渡城故意陷害他的事。

虽然她们知道乐渡城策划那一系列伪装偷袭的事是为了嫁祸杨缨,再以他没保管好行军图为由免去他的将军之位。

但杨缨曾说根据他对乐渡城的了解,那人不像是能想出这些措施的人,与其说他是有心机计划的阴谋者,不若称他是个杀人如麻的无脑恶鬼。

这样的人最好操控,往往只需要抛出他心向往的橄榄枝,就能让他不计后果的照给定计划去做。

明瑜当时就想,像这样心有恶念但又不敢明说的人真正下手是需要有他人激励的。倘若乐渡城只是个想获利的执行者,谁又是促成他下令偷袭的元凶?

杨缨当时曾猜测是乐渡城身边的大军师沈均。

但明瑜犹豫了。

她搞不清军师这样的动机。乐渡城她不清楚,但这位军师沈均的名字她幼时曾遥遥听过几耳朵,当时他还只是个小小地方官。

此人城府深重,向来以利为先,一旦窥见向上爬的苗头就能毫不犹豫地抛弃旧主,因而当她听说沈均坐上北疆将军身旁第一把交椅的地位时并不意外。

可......就当时的局势来看,乐渡城已经是北疆大将军,即便没有太多主权也尚可有势,军师是他谄媚乐渡城能爬到的最高地位,又何必自己想一出吃力不讨好的策略去诱导乐渡城?

那么一定是别人。

给乐渡城下命令偷袭赶杨缨下位的一定另有他人,而且这方势力的地位绝不逊色于大将军,甚至遥遥高于他们之上才是。

至于沈均知不知道这其中隐藏的内情,就没人知道了。

话已至此,明瑜就再无力往下想了,她掌握的有限。耸耸肩,其实自己根本无需想这么多,只要阴谋没有得逞,杨缨无事不就行了吗?

当然,她是无法原谅乐渡城的,不管是被谁驱使,他的确做出了陷害自己朋友的举动,再叠加他在北疆恶名昭着乱杀无辜的声名,对他终有一死这件事明瑜并不觉得意外。

所以当明瑜在雨里看见乐渡城尸体,并且知道是谁杀了他时,她竟有几分赞同。

明瑜承认是当时自己不够大义,但对她而言,能毫无愧疚地只为寻乐子滥杀无辜的人都是垃圾。

生命值得珍惜,可不懂得珍视别人生命的人,又怎么配拥有这样珍贵的东西。

树叶被折断发出破碎声,她眸光再没有留在乐渡城躯体上一眼,转身朝来路走回去,身后踩断树叶的果然是不放心她而来的禾琴。

姑娘壮着胆子迈开来却看见走回来的明瑜,她脸上依旧笑吟吟的,对她说只是只猫儿。

禾琴见她面色平淡,也点点头没有过多在意,即使回温后突然落下一场雨也仍旧有些冷。

明瑜揣着一纸包茶叶,撑着一方白伞离开清风茶楼几步远时倏地停下来,回望着不大的二层小楼心情覆杂。

别人问起,她都只说有段时间来不了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番南下需要经历的注定少不了,甚至有一瞬间她觉得.......她活着回不来了。

偃岚域是个神奇地方。

母亲的项链固然是主要目的,但还有一点,她想要查明沈清榕当年事件的真相。

她到底......到底为什么会死掉。

世上除了师父足以让她留恋以外,就只剩下这两件事。

那时她曾漏掉一个点,师父为何在那时叫她去寻母亲留下的项链?区区一条项链,他又为什么要操着那副只是提起就沈重的神情来说?

可对于这时的明瑜来说,那只是务必要找回来的丶母亲留给她的遗物而已。

叹了口气,清风茶楼也缓缓从她身后的背景中淡去。下了高阶,是夜色弥漫里的小巷子。

明瑜原本决定尽早出发,但前两日连续下雨,她只好将行程暂缓两日,马在院里打转了两日,眼下耐心逐渐消磨完,启程也就在眼前了。

街道昏暗,经过上次被月娘打晕的体验,她已经不敢再去走小道了,白伞在夜里突兀异常。

雨天上街的人不多,锦鞋不经意踩在凹凸不平水洼里的水声格外明显。

约莫走出几条街,明瑜敛眸盘算着那些事,一道不和谐的声音骤然闯入她耳畔。

是一道吃痛的闷哼。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下一瞬却变成更大的肉体倒地的碰撞声。

她顿了顿,微微侧身看向声音的来源,那条路她偶尔会走,但自然不是非从那走不可。

明瑜刚打算低头快步绕着走开,却在刚迈出几步远时猛地顿住。

巷口声响的来源处,好像是倒地只剩一口气的男人幽幽地用最后一口气念出一句话。

“虞家千金......呵。”

五个字晴天霹雳般砸在明瑜头上。

这五个字极大的拉住她的情绪,拉住明瑜全部注意力,悄悄擡脚靠近那里,十分警惕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地上倒着一个男人,身下是一片血泊,和雨水交融在一起。明瑜看不清这人的脸,却当下立马判断出那句话是自他口中吐出的最后一句话。

她循着蜿蜒的血迹往上看去,墙边直立着一个黑衣的男人,脚边随意丢着一把黑伞。

再顺势往上望去,那人被雨水淋湿的鬓角粘连成结,一滴一滴往下滴着水。

眉眼全无感情的盯着地上的男人,甚至冰冷到带上些狠厉。

男人对地上断了气的人缓缓吐出一句话:“我说过,玄寂司想杀的人还从没有失手过的,包括你啊。”

此话一出,他像是被剥夺了一半力气,一把重重靠在湿漉漉的墙面,微微弓着身子不断喘息着。

话落,他骤然察觉到巷口的人,男人偏头的一瞬间,明瑜猝不及防和明瑜的眸色对上。

那个冰冷的星眸即是祁怀晏本人。

但好像是湿透了的碎发微微遮住眼帘,一时间他没看清她是谁,冷声吐出一声:“离开。”

明瑜楞在原地,手里的白伞也忘了收回去,确定四下无人后,她还是蹙眉试着向前走了几步。

这举动惹的他不满,眼中淬上些许烦躁,垂头瞥了一眼地上的某物,将其拾起欲若无其事的从反方向走开,明瑜突然开口:“祁怀晏。”

男人果然周身一顿,微微僵硬又有些惊诧地转身,这才看清女孩的脸。

时隔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听见她再次叫出这个名字。

明瑜的视线从他的脸上挪到手中的物件上。

那是两张被泥水浸透的纸张,上面的墨迹被水沾湿,微微晕开,但依稀还能看见残痕。

“你?”祁怀晏蹙眉,盯着她。

“那是什么?”明瑜指着那纸,目不斜视,对倒地全无声息的男人只短短施去一个眼神,便打量着那纸。

雨顺着他黑袍的肩头滑落,握纸的手自袖间蜿蜒淌出猩红滴落在地上,却并没浸染在纸上分毫。

他扬手,随口道:“画啊。”

明瑜不作声,敛了敛眸子,思量着该如何开口。

他又问:“你怎么在这?”忧色自眼里一闪而过,看着她毫无恐惧的面容后则坦然自问自答般勾了勾嘴角:“哦~清风茶楼来的。”

她听着他语气里的满不在乎,似乎全然不顾他们两人旁边还倒着一个男人,她粗粗看了几眼,这人已经断气了,而这面容她并不认识。

“他是谁?刚才你们......”

“沈均。”

明瑜一下擡头,双眼诧异地瞪大,“北疆那个沈均?”

“认识?”祁怀晏颇是诧异,本来他就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姑娘吓了一跳,将左臂往后背了背,强忍住不适回应她。

明瑜摇摇头,不久前还在想沈均和乐渡城的关系,可只是短短两个时辰,这两人就相继没了生机。

“乐渡城和沈均,都是你杀的?”她问道。

祁怀晏极流畅答道:“嗯。”

她当下来不及想祁怀晏杀他们的缘由,不过在把北疆偷袭之事和今日之事联想在一起后,其实并不难猜测,祁怀晏和杨缨勉强算是一边的,那么他和乐渡城就是对立的,只是祁怀晏的玄寂司为何帮杨缨的理由她尚不清楚。

而此时此刻比起理由,她更想知道的是:“你们在说什么?我适才听见他说了些话......”

馀光又浮上他手里的两张画,祁怀晏定定地看着她,而后把画展开在她面前,捏着画的胳膊有些颤抖。

“原本不想让你知道,可没想到你偏生经过这里.......”

明瑜在看到画上内容的一刹那瞪大了双眼,瞳孔微晃,全部神情高度紧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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