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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起(十三)

周遭人的吵闹声一下戛然而止,没成想现在竟然还有人比纪家还要大手笔。两枚药丸一百两银子,就是人参丹药也没这么贵的。

躺在椅子上的人一下子坐起来,满脸褶子堆在一起,“小子,真识货!拿去拿去。”

“老大,你丶你你你疯了啊?”连竹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却见他信手捏了一只小盒,转而就交到明瑜手里。

她被他的举动惹的猝不及防,捧着手心多出来的木盒发楞,场面静默了片刻,而后是再次爆发出拥挤的喧闹。

“你不用这样的。”明瑜被牵着挣开人群,转而对祁怀晏说道。

司喻站在身后,冷眼看着祁怀晏的反应,觉得好笑。

祁怀晏背对着明瑜,别过脸去,语气里淡淡地说:“其实......我也觉得有问题。不是好奇吗,一百两又何妨?”

“啊?老大,你什么时候对丶对这个感丶感兴趣了啊?”谁知一回头就看见一个眉目张扬暗自傲娇的男人,连竹一下吓得合不拢嘴。

他们老大什么时候这样过?

不,或许应该说,曾经他就是个这样的人......

“不是,你们怎丶怎么都不说话了?话说我丶我们不是来找那个女骗子的丶的吗?”连竹皱皱眉。

明瑜看着手里的药丸,蹙眉细嗅良久,直到被连竹的话扯回思绪,“嗯......你们有头绪吗?”

连竹摇摇头,目光一转,却忽然来了兴致:”你们看!那是丶是什么,那么多人?”他戳了戳司喻,又拉了拉明瑜的袖子,指着前面围了一圈的一个小摊子。

月湖州的解道曲折,常有街角和街口交汇处,那些吸引人的摊子常常在那边沿。

准确来说那并不是个摊位,只是一个蹲在地上草草铺设的地摊,瞧着像老板的是个丫头。

她蒙着脸,蹲在地上和摊子对面同样蹲着的男人低声交谈着什么,手在空中指指点点,又拉住客人的手比划,直到最后,那客人大笑着离开,嘴里嘟囔着:“是个男孩!下一胎定是个男孩!”

“这是什么?”明瑜问站在外围的一个看得热烈的姑娘,她说:“算命呢,听说这算得准,而且老板也可爱。”

明瑜本不感兴趣,转头就欲离开,却被连竹生生扯住,不得不凑到最前面。

他一屁股挤开一边的人,坐在姑娘对面,笑眯眯道:“姑丶姑娘,你给我也算丶算算,瞧我啥丶啥时候能有个桃花?”

她哭笑不得,还以为是什么,那么高个一男的那么激动,就为了问这个?

司喻兴许是觉得丢人,张开一把青扇把脸半掩住,悄悄退出人群。

“噢噢!这么说,我这长相还挺旺?”连竹惊喜,扯住明瑜的袖子,“明瑜,你丶你也试试,我丶我出钱!”

她没站稳一下蹲在他身旁,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的钱?你钱跟哪呢?”

“你也要算命吗?”一声甜腻地女声闯进明瑜耳畔,她猛地一个激灵,掀了掀眼皮正视这个女孩,却觉得眉眼间哪里有些熟悉。

她正欲摇头,连竹却立马替她应了,明瑜只得伸出手来,眉心却始终紧蹙,直直地望着对面蒙着纱的姑娘。

“唔,让我看看......”女孩牵过她的手,手心有一层薄茧,凝神片刻,旋即一笑:“你这一生波折不断,大运极好,但流年极不顺。

出生荣华,是高门之女,二十往上成万人艳羡名门之妻,享尽繁华。”少女振振有词,“虽然前头大运荣华金玉傍身,身边真心待你的人却少得可怜。”

明瑜怔住,伸出去的手忽然变得没有力气,可她分明从来不信命。

说是不信命,有些回忆抽丝剥茧般涌入心头,她依稀记得,在她很小的时候也曾听某人算命时说过类似的语句。

连竹听后尴尬地楞在原地,他没想到会有这么个结论,一时手足无措,开口结巴地圆场,可少女掩在面纱下的唇却又开口:

“说不定......命运轮回,结局不得好死哦。”

明瑜一震,尚未反应过来,一把锋利的冷剑一把从她后面直直搁在少女肩颈上,长剑反出的光冷冰冰地照着少女的下颌,随即,一个生硬的声音顺着剑意袭来:“再多说一个字,这辈子别想再说话了。”

明瑜头顶传来祁怀晏的声音,如坠冰窖。

连竹见事闹大自责的很,连连想拉起明瑜。而那被剑指着的姑娘却歪歪脖子,”我只是算命哦。”

“我看并不是吧。”

连竹微微震惊,扭头看向说着话的明瑜。她却毫不畏惧地看向少女蒙着面纱的脸,然后——一把扯掉那只薄纱。

“真是你啊,绫芜。”她没有温度地眸子对上对面那个.......将才还笑眯眯算命的,绫芜的脸。

“女骗子?”

没等众人反应,凭借娇小的身材,被识破的绫芜又一是甜甜笑,而后蹿出众人视线,叫人看不清踪影。

“明瑜你丶你什么时候......”

“别结巴了,追啊!”跑出去前,她装作不经意间看了一眼那个收着剑的祁怀晏,不清楚心里什么滋味。

绫芜见到那几个人的时候就觉得大事不妙,但她没有跑,毕竟这样才有趣。

拐过几个街角,直到停在一处隐蔽的小院。靠着墙角喘气的空隙,绫芜嘴角止不住上扬。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逃跑,靠算命苟活难免有疏漏,信口拈来的话怎么能信以为真?

“都是傻瓜。”她冷嘲。

但还真有傻子信这种算命的,绫芜觉得好笑,怎么就没人来算算她的这条破命!

“看来,这就是你住的地方咯?”

正出神,一个清冷的声音自她右方响起,绫芜一顿,猛然看向那个本应和明瑜她们待在一起的另一个男人。

她怔怔地看着他,一步步后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指尖骤然变得冰凉。

“你丶你怎么会找到这的?你不是和他们......”绫芜一脸警惕地看着这个着青衣的男人,乌发顺着肩整齐地垂在脑后,又有些许被风扬起,衣袂飘飘,不染纤尘。

司喻的淡定和少女喘着粗气的狼狈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素手轻挥,收起扇子,眼里是不由分说的憎恶,“我们的钱,在这里边?”

“什么?”

他将扇子别回腰间,向前迈了一步,“那日在竹林里,被你闯进我帐子里偷走的金银。现在还想逃跑吗?”

她踉跄着后退,眼神里是躲闪,“凭什么说那两袋子是我拿的,你又没看见!”说毕她意识到说漏了嘴,立马止住。

“不装了?”司喻不觉间把她逼退,粗粝的砂石咯的她脊背生疼,眼中却不敢看着那个男人,不知为何,四肢冰凉的连躲闪的力气也没有了。

“钱交出来,就可以滚了。”他的语调和一身的打扮极不搭,她暗恨自己没出息,看人家长得帅就走不动了?绫芜你好样的。

“找到了!”连竹等众人的脚步声也闯进这狭窄的胡同。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画面,他们三人一时间不知该不该上前。

“司喻......”

司喻后退,嫌恶地拍了拍身上染上的灰,一副交由她们的模样。

明瑜觉得不对劲,推开她身后轻掩的门,木门的嘎吱声格外刺耳,里面的院子破败不堪,却被主人打理的整齐。

“你干什么!”绫芜挣开桎梏,拼命挡在院子前,不叫她们进去。但明瑜还是看见了,不大的院子里停着一架脏破的马车,正是那日在林中落单的那辆,视线落在染了猩红的軲辘上时她才意识到那日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那猩红根本不是血,只是红色染料,但因岁月久了些,上面干涸成血迹的样子。

竹林里果然最初就是这丫头计划好的。

“我丶我告诉你,有什么冲我.......”

“阿姐,是你回来了吗?”

一道软糯的娃娃音从昏黑的内屋里传来,打断了绫芜的话,少女一急,也顾不上外面的几人,瞧见身后探出个头的瘦弱娃娃就撅嘴。

“不听话,不是答应阿姐好好躺在床上养病,为何出来了?”绫芜难得敛起脾性,放软了音调。

小妹妹撅嘴,“你和刀疤爹爹都不回来,我怕.....”她越过绫芜的肩头,偷偷看向外面的几人,然后猛地缩回去。

明瑜和其馀三人不解,待绫芜抹完泪阖上门后,她又恢覆了那副凶狠的面目,“快走!若是我阿爹回来可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说罢,猛的一下把木门阖上。

可明瑜却隐隐听见她靠在木门内的微弱哭声。

月湖州乃穷乡僻壤,唯有风景可堪一绝。

州内有一山湖,因三面环山,背靠一小丘而围成一泽,清明如镜,月明时澄澈的湖水像一只盛上月亮的碗而得名月湖,州名也因此而来。

这是明瑜寻那诡药上的味道时才去到的地方。

她循着药丸上的奇香,一路寻至那一方小丘,迈上密密丛丛的草,拨开一团墨绿,看见了香味的源头,却不过是一毫无作用的杂草。

僻州少名医,月湖州几乎没有多少医倌。

可那人真真就是个骗子!

“说吧,找我做什么?”

明瑜回头,是绫芜。

今日傍晚时分,她思来想去仍是去敲了那扇木门,当时来应门的是个约莫四十馀岁的壮汉,一道刺目的长疤自右眼上方一直蔓延至左脸下颌,张牙舞爪地布满了整张脸,面目凶狠,却没对她这位不速之客有任何失礼的狠话。

她说找绫芜,他说她不在,她问,他答是去赚钱。她请他代为转告,约绫芜入夜见一面。

明瑜瞧着这个不久前才觉得她温婉可爱的姑娘,如今性情骤变的模样叫人不甚陌生。

“我就是想问问你,究竟发生了什么才想要去.....抢我们的钱。”

绫芜翻了个白眼,抱臂和明瑜对立站在月湖那小丘上,粼粼波光微弱地倒映在她侧颜上,尽是说不出的不耐。

却一笑,“我愿意,那样来钱快。”

明瑜蹙眉,“你乐意了,叫别人怎么活?”她不禁恼怒,她这副态度想必抢钱不是第一次了。

“你们不是活得好好的,”绫芜朝明瑜的手怒了努嘴,眼里尽是不屑,“还买得起名药不是吗?”

明瑜瞧她说到点子上,微微勾唇:“你偷钱又算命骗钱,是想买九味丸?”

被戳中心事的绫芜浑身一僵,却不承认。

“有那么多药铺,月湖也不是没有医倌,为何偏偏都要去找那个老骗子,买天价药?”明瑜不解。

绫芜冷哼,“你以为我和你们一样,想看多好的医倌都能有吗?若有办法小宁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小宁?莫非是今日那个......”

“对,那么小一个女孩,她又凭什么吃那种苦?”绫芜倍是愤怒,狠狠地甩开手。

明瑜低头思衬半晌,“你们的事本身同我没有干系,但在你把钱还我们之前,我还是劝你......别惦记那骗人的九味丸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际绑着的小药袋里摸出一只细细小小的白瓷瓶,瓶身仅一根手指大小,将之塞到绫芜手里。

“你做什么?”

明瑜长吸一口气,“那时候我看小妹妹的状况似乎并不严重,似乎......有中了慢毒的征兆。这是我一直在研制的药汁,虽还未完全成理想模样,但现在功效尚可,对一般的毒都管用。我思量过,对着她的病症是能奏效的。”

她的长篇大论并未引起绫芜的在乎,手一震,险些打掉那只小瓷瓶。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哦,”绫芜扬起一个甜蜜的笑来,继续道:

“既然如此.......和你同行的那个紫袍男人背着你们偷偷去见一个黑衣人的事,你又知道吗,明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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