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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咒(十三)

像几十年前的古屋,每一寸尘土都掩藏着旧忆。

明瑜察觉到绫芜情绪异样,放弃去看河畔美景,一边打量着毫不起眼的旧宅,一边问她:“怎么了?”

少女只摇摇头,装作若无其事地撤回被明瑜扶着的胳膊,转头硬扯出一个称不上好看的笑。

“觉得……这适合做幽宅探险。那种游戏我可爱玩儿,从前刀疤还……”

似乎觉得自己的说辞并不那么可信,绫芜话音渐消,控制不住自己渐渐躁郁的情绪,随意抓抓脑后碎发,破罐子破摔对明瑜甩下一句话:“就是觉得新鲜。”

唯留明瑜一人站在原地,看着绫芜走开的背影,歪歪头思考着什么。

最终她深深凝视眼前辨不出原貌的府邸,波光在某一刻闪过,耀出靠前那座宅子残破的白纸灯笼。

上面有一个字。

若她没猜错,那是这家人的姓氏。可当它随着风轻晃,转过一圈后,她看清那浓墨画过的白纸上,赫然写着一个熟悉的……司。

这是司府。

明瑜登时楞在原地,又觉得不该是司喻。

“我看前面河里倒影前边不远处有亮光,兴许还有未歇店的客栈。”祁怀晏倏尔开口。

司喻对身后的旧宅未施一分眸光,见祁怀晏启声,他二话不说便跟随他的脚步向灯光处迈开。

那地方果真有一处客栈,店面不大,后头院子占了一小片地方。听店小二说这客栈价格实惠常有商人在此歇脚,故而院子留大是供商马歇息的。

明瑜暗暗观察司喻的背影,试图看出些什么,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连竹拍下几枚碎银,往上扫视一圈问:“我们住一夜便可,您这客房可还有富裕?”

眼见这虽说是供给商人居住,可当下仍有许多空房,住了人的约莫不过五六间的模样。

“好嘞,几位客官,您上去自楼梯口右数五间便可,马和货我都给您牵后院去,明儿早上保准把马喂的精神!”

祁怀晏打量着上面的房间,随意“嗯”了一声。他站在楼梯口回望楼上的客房,视线落在那些紧闭的房门时不禁蹙眉。

明瑜阖上门,径直坐在罗木藤椅上,长长歇了一口气,无意打量了一圈,虽说价格低廉,房内陈设家具毫不含糊,虽不为上等,但已然难得。

这客栈既非官家的,竟能下如此手笔,也是用心了。

前半夜她始终睡得浅,只知晓隔壁是绫芜。客栈墙壁并不厚实,她甚至能听见绫芜将窗打开的声音,许是夏末的闷热想要透透气罢。

待到后半夜时,明瑜才幽幽入睡,梦中点缀些江南烟柳,好不梦幻。

不和谐的音调大抵是在她睡熟后半个时辰发出的。

先是楼下她们不远处的后院里焦躁的马蹄声,和拔剑时掀起的动静,掺杂些翻找声。

后来变成门被粗暴撞开的声音,一间一间,自最右方向明瑜这边逼近。她一个激灵被吓醒,即是刚坐起来的瞬间,她的房门被撞开,是两名着苔绿官府的官吏。

他们凶神恶煞,带有目的的直接押住明瑜,她还未完全清醒,像犯人一样便被押了出去。

在楼道上才发现,除过她以外,连竹和司喻竟直接被打昏在地,直直拖了出来。

却未见另外两人身影。

明瑜怒目圆瞪,看着那个官职似乎大上一些的官吏,“做什么?青州的待客之道既是如此吗?”

那官差右手不断在左手掌心轻叩,一脸的调笑:“待客?你们觉着配吗?”

“什么意思?”明瑜心下一紧,莫非他们的身份被发现了?

不久前那位店小二谄媚的声音从楼梯上蜿蜒上来打断了她,那精瘦的男人弓着身子,冲为首的官吏点头哈腰,连连说:“大人,我这回发现的可极时啊,您看看这……”

那官吏不耐烦地摆摆手,砸吧着嘴随口敷衍:“知道了,回头我会与巡抚禀报,银子少不了你的。”

明瑜这才意识到,这整个店和那位青州巡抚是一丘之貉,说什么专供商队歇脚,不过是利用便捷通风报信。

怪不得这小破店内里装潢了得。

但她还是撑着胆子想要一探究竟:“巡抚要寻我们做什么?”

谁知官吏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上上下下反覆打量他们三人,不屑道:“你们是什么人物?闲的没事寻你们做甚?”

“那是……”

“听好了,”他弯下腰蹲在她面前,回答她的问题像施舍一般,一字一句道:“你们的商货未经监察核验,不过巡抚大人眼的商马一律不准放行,回头倒真该查一下是哪掉了链子。”

他自顾自的说着,明瑜大抵猜出一二。

哪有州城过商队须得挨个验货的道理?那位巡抚想必知晓青州货品繁多,想在其中揩些油水。

竟无人管吗?

明瑜不解,可当务之急是他们被擒住,晕在一旁的两人不说,祁怀晏和绫芜又到哪去了?

“带走!将无视巡抚大人命令的贼商抓起来,没盖上‘检’印的东西也一并拉走。”那人起身,扬长甩开他们走在前头。

而下一秒,明瑜便被打晕过去。

再醒来自是在一间牢房里。

她这辈子还没被关押过,没成想第一次是因为这样可笑的原因。

彼时司喻和连竹也醒了,他们似乎前的几日连夜守行囊太累,以致于今夜睡得这样沈,连清醒过来后也久久未明晰现状。

冰凉的牢房并不大,似乎只是某官邸后配的小监牢。

明瑜试图在脑海里搜寻关于青州巡抚的信息,思来想去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儿时听闻江南官员换岗不勤,大抵青州巡抚也在职十馀年罢。

“老大呢?绫芜呢?”连竹问她,但明瑜哪知,她们三人在这之中束手无策,对昨夜发生的祸事缘由还有许多疑惑。

但现在想来,昨夜她遇见的那个挨揍的官吏应当是查货之人。

所日零星听来的街坊闲言碎语里不时隐晦掺杂些对巡抚的不满,又无人敢违逆,最终徒留感叹。

青州为货运繁茂之地,因有河流横穿而过,州内的交易商贸也极为繁华。青州以商人着名,怪的是一路走来他们竟听闻有声名远扬的大豪商。

“这真是在青州吗?”连竹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所见。

或许是他发梦了……

明瑜也希望这仅仅是一场梦,直到她自那幽暗的监牢入口看见那个大腹便便一眼瞧着便倒胃口的巡抚大人。

他帽子歪斜地搭在头上,或许应当说他戴不上那帽子更是。

那人醉醺醺地走到他们面前,看见明瑜的一瞬眼睛都直了。

“呦,今儿罪大恶极之人里还有美人儿啊。”

他分明没醉,却总给人他已经醉了的感觉。

明瑜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往后躲去。一栏之隔,连竹好似认出了这个巡抚。

不久前,也就几个时辰前,他们路过青红之地曾远远瞥见过他一面。

那个左拥右抱的油腻男人竟是巡抚本人。

“大人,您这是何意?”明瑜警惕地瞧着他,努力想从他表情中看出些许端倪。

巡抚见明瑜这般抵触,对他们瞬间兴趣全无,“何意?在我的地盘便要守我的规矩。即为商队,为何不过检关?”

他在强词夺理,检关何时成了私设,何况从那个受伤官兵口中所说看来,那检查说不定就是这巡抚滥用私权,搜刮商队好货的由头。

连竹忍不住一脚踢在铁牢上,惹的那巡抚吓得浑身上下肉都抖了几番,回头恶狠狠瞪着他。

“你知道我们是谁吗?”连竹最为厌恶这种官,一时间忘却了他们还需小心行事,所幸司喻立马拉住了他,才叫连竹止住将要出口的话。

玄寂司权势大,平素巡抚自然无法同玄寂司相提并论,可如今他们更当谨慎才是。

“我管你们是谁?”他翻了个白眼,不屑地挑眉,“瞅你们马上也没什么好东西,也不像正经商队。”

将才始终未发一言的看守随声附和道:“大人说的是啊,若是假装成商队的,那倒更应探查来青州的缘由了。”

明瑜脸色一白,虽说她觉着这巡抚只是个贪婪成性的主,肥头大耳憋不出多厉害的坏水,但他做的这些事的的确确足以给百姓一记重击。

天色未明,窗外却划过鸦声。

明瑜忍不住冷笑,“你这样做,就不怕来日方长有人压你一头吗?”

青州巡抚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只是在小州内滥用权力倒是畅通无阻。

“我陈旭稳坐十五年青州官席,从不曾有人敢来于我叫板。”巡抚极为自信,咧开一嘴奸笑,转身面对着他们得意道:“知道为什么吗?”

他们呼吸一轻,就听那人说:“得了全壁国最有权有势之人的帮衬,就算是丞相来,也得看我几分颜面!”

她猛地蹙眉,下意识脱口而出:“比丞相还……”

这人又不可能是皇帝,那么莫非是她?

“得了太后娘娘的庇佑,谁能管我,你说是不是?”他笑得狡诈,随意扫过她们,像剔一颗无足轻重的野草,未曾多施几个视线。

青州是全壁国数一数二的货品交易枢纽,上至凛北下到闽南,南北商贸来往皆通过青州,而青州本身商业发展就盛极,若控制住青州,便是控制住壁国商业的大半。

可陈旭将才说他在青州出任十五年有馀,莫非太后从十五年前便开始谋划了?

看来太后的势力果真如皇帝所言,早已涉及到京华之外的重州。

“早年间也有不听话违逆我之辈,但下场无一例外……都得死。”陈旭面相阴险,仿若阻碍了他发财之路的人早就不是人,而是白骨。

明瑜觉得震惊,将人命视如草芥这样的事,她以为只有那些凶恶的敌寇才会这般,可她却真切的从壁国官员口中听到。

于是忍不住骂道:“你不怕遭报应吗?即便有太后又如何?你做的这样张扬,就不畏她某时将你一同除去吗?”

“报应?”他哈哈大笑,似是听见一个极好笑的笑话。

转瞬停止,他眯着本就不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她:“这句话我早就听过数百次,可我依旧活得极好,反观每一个说这话的人,如今又何在?”

司喻在一旁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始终未发话的原因在于,他不知为何有些畏惧他。

没来由的厌恶,以及畏惧。

“不好了,不好了大丶大人!”

从狭隘入口慌张跑进来一官吏,嘴里因紧张而断断续续说着些破碎的话。

陈旭一下回身,不耐烦地朝他皱眉,问:“何事?”

小官吏大口喘着气,一字一句道:“不好了大人,那地方有人闯进去了,好像……好像还是个丫头!”

明瑜见陈旭瞬间变得慌乱的神色,一副再也不顾她们的模样焦躁地拖着笨重的身躯朝外跑。

她细细回味小官吏的话,倏然想到……绫芜,莫非他口中的丫头是绫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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