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天刚亮, 小城便醒了。
长街下打招呼的凡人吆喝着一天清晨的闲话，还带着浅红色的太阳被云层遮住大半，施青颜伸了个懒腰, 直到听到隔壁宅子的仆从开始忙碌, 她才轻盈翻身跃下屋檐, 计算着时间出了门。
拐角馄饨摊已经支了起来，施青颜寻了个位子坐下叫了碗馄饨。
不多时老板便给她端上一碗，她看着路边来往的商贩和上学的孩童, 漫不经心听着老板闲聊。
“跟大家说一声, 明天不出摊了。”老板笑着对往来的熟客解释，“霁月教十年一次的修士大会又要来了, 我们家也准备去天山镇试试。”
含糊吞着馄饨的施青颜顿了顿，一旁有食客问道, “孩子多大？”
“十四啦！”老板一说起孩子眼睛放光, “他平时就喜欢用修行手册自己练习，之前有修士来我们这里的时候帮忙看过, 说他已经练气, 努把力是可以筑基的！“
施青颜听了几句客套后便留下银子，离开了馄饨摊。
小城繁忙, 冬天来了，穿着厚重的凡人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不知不觉，她离开罗城也一年有馀。
她伫立片刻, 从怀里掏出一副地图，看了看上面的追踪, 发现她给出去的储物石已经向北方去了。
盯着那个追踪看了会儿, 施青颜又默默收起地图。
不可以离他太近丶不能直接在他身上下追踪丶不要频繁的去检查追踪，这些都会引起他的警觉, 会让人发现她的目的。
她不能让自己闲下来，也不让脑子放空，必须时刻给自己找点事做。
她似有若无叹了口气，脸上没什么表情，很快强迫着将注意力转移了。
这是她这一年来的常态。
为了抵消这种情绪，她给自己找了个活。
自从之前她完成了皇城的结界的任务后，就主动包揽了霁月教外派问题，但凡出现人手不够又急需高阶修士出门镇场的事件发生，她就会去执行。
初听此言的灵翰还笑道：“我以为你不愿意管事。”
施青颜也笑笑。
她确实不愿意管事，但是......“这是我这个修为应该做的事。”
这个修为应该做的事还有很多，远远不止这些，可比起一步一个脚印自己修行的修士，施青颜这样投机取巧的人还差得太多，她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话及于此，灵翰没有再多言，她给施青颜安排的事情确实比较麻烦也很临时。
比如现在。
这次灵翰让她来查的，是修士失踪的大事件。
这个世界里除了霁月教是第一教派，还有许多分支，霁月教主要负责修士人才培养，而其他教派则会承包拍卖场储备，其中也包括这次牵连其中的落日谷。
据灵翰给出的信息，失踪的都是落日谷的修士，落日谷的外派小修士出去做任务，被一名行迹诡异的修士吸引到了仙踪山，一进仙踪山有两个人就失踪，剩下的那个回去找帮手，谁知道他找来的帮手和他一起再次于仙踪山失踪，至此，落日谷又派出两个元婴修士去找人，结果可想而知，等落日谷将这件事通达给霁月教时，元婴修士已经联系不上了。
至此，包括那个邪修，已经失踪了十一名修士。
能让元婴修士悄无声息的消失，如果真的是邪修，那只能证明这个邪修非同一般，必须绝对小心。
经过昨夜一晚的调查，她并没有在小城里发现有一丝灵气，所以她也不准备再耽误时间了。
施青颜想了想，顺手买了几幅画放进储物袋后，便很快来到了仙踪山下。
这个世界有许许多多的山林，灵气聚集的不在少数，仙踪山只是其中之一，不出名，也没有什么特点，甚至在施青颜到处游历的那几年都没有来过这里。
主要也是因为，这里太正常了。
施青颜进山第一时间就用神识探测了一圈，毫无灵气波动。
山林空旷，飞鸟清鸣，树叶偶尔被风吹动树叶割出细碎声响，十分幽静。
山不算很大，她耐着性子开始扩大范围探索，但以她的修为，不到半炷香，这个山就被她探测完了。
不出意料，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风吹动她的裙摆，施青颜沈默站在山顶俯视着云端下的一切，拨开一片树叶，没动。
这人一定不是高阶邪修，可他是怎么做到让修士都失踪的呢？
如果不是施青颜反覆和灵翰确认过，她一定要怀疑那些修士到底是不是在这里失踪的。
她有点头疼，脚下金光闪现，准备下山。
想不出所以然，所以得再回小城看看。
思考的瞬间她已经通过传送阵下了山，这地方因为没人所以一直野蛮生长，树枝都长得横七竖八，需要法术才能开垦出一条路。
施青颜边走边开路，仔细梳理着仅有的几条线索。
或许是她想得太入神，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这附近的树枝和杂草都快被她砍光了。
她漫不经心环顾突兀被她砍光的这一片杂草地，心头一跳，猛然觉得不对劲。
这里，刚刚来过。
似乎就是从她反应过来的这一刻开始，风停了。
飞鸟和虫鸣在刹那一同被隐去了声音，空荡荡的山林间好像只剩她衣角摩擦杂草发出的响动。
施青颜下意识放轻了呼吸，她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去。
山林便在她回头这一刻氤氲出雾气，陡峭的山壁被包围着全部圈进了朦胧的烟里，只剩一条陡峭的上山路还算清晰，山尖躲进云端，而此刻她身处的位子，恰好就是她刚刚上山的地方。
在那条仅一人能通过的山路边，有一颗瘦小枯干，被其他大树挤掉营养，长得歪扭的树。
上山的时候明明只有十丈左右的脚程，可眼下的荒草树枝快被开垦出了数十丈也没有看到出去的大道。
施青颜停了停，没再迟疑，回身拨开了杂草，继续向前走去，她计算着步子，大概又走了数百步后才再次转头，很快发现————
没有任何变化。
是的，被遮住的山丶开垦后杂乱的杂草枯树丶其貌不扬的树，以及眼前的一切和刚刚完全一样，连站位都是重覆的石头。
她停下，周围的一切随着她的停止重新归于宁静。
若非说有点什么声音，那就是除了她的呼吸和心跳，只剩细弱的枝干上仅存的树叶无风而动。
这稀碎的树叶如同得了指令一般在她面前摩擦着，发出，“沙沙”，“沙沙“的响声。
就好像是这棵树在说话，得意地看着她.....
看着她....笑。
是了，是笑声。
是嘲讽的，不怀好意的笑。
雾气遮住了日光，天变暗了，枝干被阴影挡住，蜿蜒的树干在遮住的天光下显得不再明明只是一棵树，却显出一丝阴毒。
霎时间，这安静得诡异，寂静得可怕的山林里，仿佛只剩她一个活物。
施青颜平静凝视这棵树半晌，缓步上了前。
在枝干持续的扭动里，她抚上躁动的树叶，冷不丁，折下一棵树枝。
女人纤细的手灵活地把玩着树枝，笑了下。
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招数。
施青颜意味深长擡起头，已经得出了结论。
不过是鬼打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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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成为修士之前，施青颜了解到的鬼打墙是民间传说，即被鬼蒙住了眼睛，在外行走时分不清方向，自我感知模糊，会在原地转圈。
可开始修行后，这样的概念就被推翻了，所谓鬼打墙不过是低阶幻术，一个简单的法术就可以破解，基本上筑基后期的修士都可以做到。
就这？
她挑眉。
如果说这样的幻术让十一个修士都失踪了，她是一点也不信的。
可这山林也不是全无问题，至少以目前这颗树来看，这地方好像有了心智，正在想办法故意引诱她再次上山或者做出其他举动。
她环顾一圈四周，又将目光移至这颗树和其后面蜿蜒被烟雾笼罩的小道上，驻停片刻，哼了一声。
她倒要看看，这地方准备将她怎么样。
施青颜后退一步，懒懒散散举起那节枯枝，手腕发劲，准确进准地直楞楞甩进了那棵树的树皮。
带了法术的枯树枝将树叶一起震动摇晃，冒出一股黑气，不过片刻，法术下的枯树叶便粉碎，与此同时，小树后的雾气在顷刻间打散，那仿佛被隔绝的寂静被解除，雾气被风全部带走，天变得灰蒙阴沈，几束闪电划过，夹杂着狂风，雷声也随后滚滚而来，豆大的雨说下就下。
这层幻境，被摧毁了。
施青颜缓步上前，还没走两步，先前明明还没有一点声音的山林，突然变得嘈杂起来。
比起刚刚宁静得可怕，现在又吵过头了。
风雨丶雷电丶鸟鸣丶以及来路不明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是靴子踩着泥泞的土地，越来越近。
有人？
顺势望去，一个衣着道袍的修士顺着山坡跑了下来。
背着光，这修士的脸色惨白，神色慌张，疲惫不堪。
施青颜眯了眯眼。
修士目光混沌，许久才扫见她。
见了她先是一楞，继而有些惊讶，“你，你是活人吗？”
施青颜打量他身上落日谷的服饰这个修士只有筑基后期的修为，应了一声。
这小修士神色瞬息万变，嘴唇张了又闭，最后变成了不信任的怒意，“这里怎么会有活人，少骗我！“
施青颜倒是平静，她定定望着对方，“那你说说，我是什么？”
“左不过就是这个幻境又变出来的人，你准备说你是师尊找来的吧，又是来帮我的？”
这人看起来警惕心很强，施青颜还没开口，他就自顾自已经说了一大堆。
什么幻境骗人，隔三差五就编排一个修士来，到底想怎么样，有本事直接杀了他。
听了一会儿，施青颜听出一些门道，打断了他，“你的意思是，你不是第一次下山，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我这样的修士了？“
那修士闭上嘴，戒备看着她，没有应答。
施青颜念了几个名字，见那修士神色松动，又问：“这几个名字，你熟悉吗？“
看对方不说话，她继续，“这些名字是落日谷告诉我的，我不知道你是其中哪一位，不过我确实是找来的帮手，不信我也不要紧，来之前我特意让落日谷给了我几幅画像，就是为了寻人。”
说着她很自然从怀中掏出储物袋，拿出一副画卷对他扬了扬，扔了过去。
“你瞧瞧。”
修士将信将疑接下画筒，看了眼施青颜温和带笑的眼睛，展开画卷。
即他展开的这一瞬间，画卷开始自燃。
法咒点燃火焰，从画中蔓延开的烈火一下就烧到了修士的手上，他那张还算正常的脸变得扭曲，发出了不属于人的尖啸，很快这“修士”就变成了黑气。
巨大火浪包围了他脸，那声音不停反增，如同厉鬼在耳边哀鸣，剩下的半截画卷也掉落在地，很快烧着了一旁的树叶。
如同被融化的天幕，山林很快被火势包围，四面八方地燃起了熊熊烈火，掉落下残剩的黑气。
施青颜身前的山道，背后的杂路，远处的高山，都在一点点被火焰吞噬。
只有她纹丝不动，静静站在原地，仿佛和着混乱的火场没有关系。
她看着火焰最后才蔓延到了那棵树旁，一点点的从根部将它蚕食。
似乎是还想挣扎，那棵树也发出了刚刚“修士“被烧毁前的尖啸，疯狂抖动着树叶，从地下流出黑色的树汁，扭曲着被烧成一团，被施青颜施法困住，最后只能咆哮着被烧成了一堆灰烬。
几乎是在那“修士”出现的瞬间施青颜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也好在她来之前已经准备了几幅已经施过法的画卷以防患于未然。
被火焰吞噬过的山林如同被浓墨泼般纯黑，天彻底阴了下来，乌云散去，地上混杂着的雨水和被烧焦的杂志混合着，泥泞又脏乱，山路变得崎岖，山上的杂草树木也都枯萎着掉落，全然不覆刚进山时一派和谐的景象。
第二层幻境，也破了。
很快她感受到了之前完全没有探索到的，灵气。
是很蓬勃的灵气，似乎都聚集在一起，应该是山腰。
四周中弥漫出烧焦的味道，随处飘落着灰尘和枯叶。
如果是一开始的金丹修士或许会被困在这第二层幻境里，可后面的两个高阶修士不会被轻易蒙蔽。
所以，灵气就是第三个陷阱？
施青颜擡起头。
风吹走了云，天空只剩下个孤零零的月亮，狂风丶暴雨丶大火在短时间内连翻上阵，让这个山林变得破落，终于再次归于平静。
比起第一层幻境死一般的空洞，和第二层幻境的过分嘈杂，现在的环境似乎更加合理。
施青颜撩开裙摆，顺着泥泞的山路，缓慢走了上去。
还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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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山林似乎真的是一副完全被火焰覆灭过的模样，山路一塌糊涂，路途但怕打草惊蛇，她没用法术，花了半炷香的时间随着灵气的指引来到了半山腰。
跟着灵气越走越近，她看到了一个山洞，
没错了，山洞口传出的灵气浑厚，就是这里。
她没有趁手的兵器，一般也不会主动与人交手，所以她自己做了一排类似倒钩倒刺的暗器，正常来说都是用不上的。
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将倒钩握在了手里。
她屏气，收敛了修为，慢慢靠近。
随着她的靠近，她清楚听到了呼吸声。
活人。
还不止一个。
但呼吸声很弱，几乎快要断气了。
怎么，集体在这个山洞里等死吗？
没等她再详细听得更清楚一些，疾风带着冷光，一把带着杀气的剑直直冲向了她的面门。
这种程度的突袭对于现在的施青颜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她几乎只需要偏偏头就可以躲过了。
她轻松抓住飞来的长剑，反手耍了个剑花，握进了自己手里，向山洞里看去————
漆黑的山洞里，现出一双闪着寒光的琥珀色晶亮的双眸，妖兽雪白的绒毛在黑色的山洞里格外显眼，额前那繁覆的花纹正发出淡淡的微光。
妖兽发出阵阵凶狠地低吼，露出的尖利獠牙，一副进攻的模样，在看见施青颜的瞬间却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
？？
？？？
四目相对，一人一兽双双陷入了震惊。
一时间谁都没动。
空气沈静片刻，还是妖兽先反应过来。
他巨大的身体一点点从黑暗中浮现，直至四肢完全踏出山洞，无比耀眼的金光也就在这时将其完全包裹，等亮度散去，那张让施青颜日思夜想的面容从馀光中走了出来。
他带惊讶的目光，不解询问，“你怎么在这里？”
施青颜仿佛被下了定身咒，她一瞬不瞬望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目光移至她身后，似乎想要寻找什么，但没看到其他人，他又问，“你也是因为收到救助......等等，你做什么？”
不等男人说完，施青颜目带着怒气提着刚刚抓住的剑朝他冲了过去，可以说是直冲面门招招致命。
男人敏捷躲闪，并没有接招，见她目露凶光，一下子反应过来，在她又一次用剑尖对准他喉咙时，他伸手轻松将其弹开，扬声自证，“我不是幻境的人物。”
施青颜不答，手上动作却更狠。
男人疾步后退，不愿和她交手，只好以近战相搏，划开她的剑气，“你冷静点。”
施青颜步步紧逼，即便是近身相搏也全是杀招，男人只好节节避到山洞里，似乎有些无奈，若有似无叹了口气，大概明白了这样做没有办法平息她的愤怒，只好道：“里面这几个修士需要马上离开这里，处理我之前，最好先管管他们。”
施青颜一个剑柄打中对方的肩胛骨，男人哼都没哼，定定站住，坦然与她对视，也不打算躲避或者还手了。
打中了？
施青颜一顿，她还很愤怒，也并不相信或采纳对方的话，但到底没有继续了。
或许确实是化形妖兽，只是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冒牌货。
不管怎么样，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救人，就算眼前的冒牌货想要做些什么或者骗她过去，一时半会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她冷冷道：“你自己给自己下个定身咒。”
男人没有半点犹豫，立刻施法，在他下完咒以后施青颜又给他加了一重定身咒和禁言。
她很快绕到了男人身后，一眼看去时，她楞住了。
乌漆嘛黑的山洞里堆满了白骨，眼前还活着的只剩五人，而活着的这五人看起来也非常不好，全部都缩成一团，脸色惨白，浑身冒着黑气，一直颤抖着被黑气吸食着身上的灵气，施青颜马上分辨出，这些就是那几个失踪的修士，因为他们都有实身实修为。
这五人修为分别是两个元婴，三个金丹后期。
元婴的尚且还好，有个金丹后期已经瘦骨嶙峋，看起来快不行了。
的确是要立刻带他们离开这里。
施青颜盯着那五人，忽然想到什么，猛然起身，回到男人面前，半信半疑打量他，绕着他观察了一圈，冷不丁抓住了他的手腕，指腹下的皮肤温热，气息熟悉，很快便识别出了对方的真身孟极。
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松开手，盯了对方一会儿，没看出人|皮|面|具的痕迹，但她握拳又松拳，最后还是忍不住去摸对方的耳后。
男人虽然有些不自在，但并没有特别惊讶，他耳后也的确没有佩戴人|皮|面|具。
施青颜心下重重一跳，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她目光下移，很不客气在他腰间摸索了一圈————
摸那枚她亲手做的储物石。
这下她才信了。
一个两个可能是巧合，没有第三个能带着储物石的巧合了。
施青颜有那么一瞬慌了一下。
地图的追踪明明写着他去了北方，怎么会在这里？
一年多没见，没想过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她目不转睛盯着他，似乎要确认自己不是真的在做梦。
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一年她看地图的次数还是太多了，还是被发现了。
男人虽然站不能动，口不能言，但他眼神可以传递信息————【确认了吗，可以解咒了吗】
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立马给他解了禁言和定身咒。
她想起来刚刚确实击中了对方，她下手不轻，这怕是个要休息一段时间的伤，有些胡乱的解释道：“对不起，伤还好吧？”
他摇摇头，只是揉了揉肩膀，“小事。”
“你怎么.....会在这？”她还是忍了半晌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男人看她一眼，“我不该在这吗？”
不是，她不是要表达这个意思。
没人再说话，二人都有些尴尬。
他们的关系本来就说不清道不明，施青颜没有办法像老朋友那样对待他，她笑了下，“我以为你追着我来的呢。”
男人一顿，对她这样的调侃已经习以为常，他也看了眼施青颜，“没说反？”
陡然在狭小的空间重逢，施青颜似乎还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
施青颜想了半天，以拳抵唇咳嗽一声，“其他等会再说，先带这几个人出去。”
她简单和男人说了一下她来这的目的。
他若有所思嗯了一声，和她一起向那三个修士走了过去，“这几个人不能碰，黑气会传染。“
“我刚刚准备用阵法转移他们，结果发现这地方被锁住了，我的修为还破不了。”
“那我来吧。”
为了转移那尴尬的氛围，施青颜二话不说，就地开始转移。
阵法刚起她就发现果然如男人所言，这地方有强大的锁阵，即便她助力催动，也马上被反弹回来，如果用全部灵气一起试，或许也不是不行，但会受重伤。
金光只亮起一点，瞬间又被炸灭。
施青颜闷哼一声，被震得后退一步。
男人虚虚扶了她一把叮嘱小心。
施青颜收回手，看他，“不能硬闯。”
男人明白她的意思。
他沈吟片刻，“你经历过的，这座山生了灵智，生成出了幻境。”
施青颜点头，“有两层，一层让人觉得这山里没有活物制造恐慌，第二层是让活物引你上山，不知道山上有什么。”
男人说是，“我怀疑，但凡是有一个幻境没有识破就换陷入幻境里被吸走灵气，而现在活着的这几个修士应该是识破了幻境，却在和我们一样想要带走同伴的时候遭遇了意外.....具体是什么意外.....”
具体是什么呢？
施青颜也沈默了，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空旷的山洞里只有那几个修士战栗时牙齿磕碰到一起的声音。
似乎是过于安静了，所以只有一点动静他们马上就会察觉到。
先前那个瘦骨嶙峋的金丹后期修士忽然发出沙哑的哀嚎，陡然坐了起来，明明刚刚只是瘦，可现在却如同被吸干了一般迅速凹陷下去，他痛苦张大了嘴，从嘴里喷射出了大量球状黑气。
男人与施青颜几乎是同一时间做出了保护罩将两人都罩住。
那黑雾轻飘飘打到屏障上，又轻飘飘地散开了。
可还没等他们松口气，施青颜瞬间意识到大事不妙。
这黑气竟然能吞噬掉屏障上的灵气，而她往屏障上输送了多少，就被这黑气吞噬了多少。
男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扬声，“走。”
两人果断选择撤退，他们急步至山洞口，却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这山洞竟口竟然一同被锁住了。
施青颜忍不住皱眉，“这什么地方，生的到底是灵智还是邪念？？”
也难怪这几个修士会被困在这里，屏障再大，灵气再多，也会被吞噬掉，迟早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眼看黑雾越来越浓没动，这雾气一时半会影响不了他们，可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总不能被困在这里。
两人眉头紧锁，似乎都是在思索怎么办，不一会儿，还是施青颜先开口了，“我再试试吧，硬闯也不是不行....”
“不。”
她话刚说完，男人就打断了，他很明显是知道后果的，“硬闯你会受重伤，这座山会吞掉你大量修为。”
“我有更可靠的办法。”
施青颜不置可否，示意他说来听听。
“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仙踪山？”
“因为这里长满了仙踪草，一种不怎么名贵的灵草，用于制作丹药时的致幻辅助作用，想来这里的幻境也是来源于仙踪草。”
施青颜如实回答。
男人点头，
“我之所以会进来，因为路过时听到了传音求助，那声音说，‘请路过的修士帮帮被困在了半山腰山洞里的我’，但当我进山后才发现这传音就是第一个幻境。“
“基础幻境很好识破，不过为了弄清楚是怎么形成的，我来到这山洞后发现形成层叠幻境的原因，是这座山几乎只有这个山洞附近有较大的灵气聚集，这也就导致这座山上所有的仙踪草物都拼命想要长到这附近，也就是这样让这一处的山脉生出了灵智，它需要吸收更多的灵气，来养活这些仙踪草，所以扩出幻境吸引人类修士，再用幻境困住人类壮大灵气，最后扩充至整座山。“
“落日谷的修士失踪，多半也是被这声音给吸引进来的，毕竟能扩充到今天这么厉害的地步，一定是已经吸收了不少修士。“
“所以，我准备用孟极血吸引这山脉.......
“我不同意。”
这次轮到施青颜了，男人也才刚刚说到一半，施青颜就很快反驳他，“上述所有都是你的推测，如果不能离开仙踪山你要怎么办，如果离开了黑气解决不掉怎么办，如果你醒不来迷失在幻境里怎么办？”
男人神色认真，“我不会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我敢这样做，是我相信有解，只要离开了仙踪山，那黑气的影响也不会比现在更大，清除黑气只是时间问题，就算被蚕食一些灵气也不要紧。”
施青颜只摇头，“我的修为比你高，如果你想一意孤行做这件事，我会直接把你定住。”
一时间谁也说服不了谁，场面有些僵持。
男人深深注视她，知道她不是随便说说，微不可闻叹了口气，“还有一个办法。”
施青颜将目光从不远处已经快不行了的修士身上收回，回望他。
“这座山，最大的本事，就是幻境。”
“那些被黑气感染的修士，也只是被困在幻境里，而被感染就能进入幻境，如果能帮他们打破幻境.....”
“自然也就出来了。”施青颜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那我去吧，这里的幻境很简单。”
男人挑眉，“你并未分辨出我的真假。”
“我自然分辨出——”
施青颜一顿，张了张嘴，后半句卡住了，她自然能分辨出，只是因为本能觉得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又有地图上追踪的引导，以至于她以为这是幻境。
但她不准备讲理，“反正你不能去。”
男人思考片刻，继续劝说。
施青颜听了一会儿，目光忍不住还是停在了他脸上，她一直希望自己的眼神不要太露骨，一定要留出馀地，可现在，也讲究不了那些了。
她乘其不备，给对方下了一个定身咒。
男人一楞，随即反应过来她想要一个人去。
施青颜直直看着他琥珀色的眸子，她清晰从对方眼中看出劝解的好意，正因如此她才不愿意。
“不管你怎么想，我不会让你死在我面前第二次，如果一定有危险，至少我可以在你前面。”
男人顿住，他直视对方的眼睛，他目光转冷，语调也是，“你知道你的命是谁给的吗？”
“你凭什么拿这条命去冒险送死”
虽然他冷脸，但施青颜还是笑了下，“这条命给我，就是我的，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施青颜——”
“我还没说完。”
“你的定身咒有十个时辰，如果十个时辰我没回来，证明这个办法不可用，你再用别的办法。”
她像是下定决心，“还有一件事。”
“我不是故意没有认出来你，是因为我在送你的储物石里放了一包桃树的种子，那上面有我下的追踪，追踪显示你在北方，所以我并没有反应过来”
男人神色间并不意外，他目光严厉，“这件事以后再说。”
她停了下，自嘲笑了下，“你又不愿意跟我好，哪来的以后。”
她掩盖住眼底的情绪，“抱歉，以后都不会做这样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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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男人一直阻止，告诫她不要一个人入幻境，可她还是开了屏障，染上了黑气。
黑气入体的刹那，施青颜感受到了一股从脊背吹来的阴风，灵气在被蚕食，意识如同抽离了□□，轻轻飘起，又很快落下，等她睁开眼，看到的，是灵翰。
施青颜没想到她的幻境第一个见到的人竟然是灵翰。
眼前的她正躺在霁月教的主殿里，面前是高高在上的“灵翰“用一种近乎苛责的语气在对她进行审判，“那十一个修士全部死亡，你这霁月教师尊的身份，也不必挂名了。”
施青颜一时间都有些无语，这幻境未免假得有些离谱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摸出了怀里的倒钩暗器，直接朝着前面甩了出去，很快“灵翰”便冒了黑烟，霁月教主殿的规模在如同裂缝般被撕碎，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褪去霁月教外壳的场景被剥落时，她发现还在山洞里，山洞内空无一人，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男人背着光向她走来，看见她清醒，他很欣慰，“顺利吗？”
施青颜盯着他嗯了一声，“确实挺顺利的。”说完，她又将手中的暗器甩了出去，这一次，对面的人躲开了，暗器狠准定入山体里。
“这是做什么？”他皱眉。
施青颜平静看着他，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箓甩了过去，贴在了对方身上。
也就是贴上去的一瞬间，男人如同刚刚“灵翰”一样，变成了黑烟。
山洞像一粒粒被剥落的墙皮，一点点碎裂，彻底坍塌，最后消失。
随之引入眼帘的是一片荒草树林，杂草丛生的荒草堆里寂静无声，不远处一道闪电划过，却迟迟等不来雷声。
借着闪电的光望去，只能看见一个人影躺在地上，仔细看着，似乎是穿着和施青颜相同的服饰，带着相同的装备，甚至————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那人一动不动，瞳孔扩散，四肢僵硬，已经死去了。
施青颜几乎没有表情变化，她缓步上前，打量了一番地方自己的“尸体”，嘟嘟囔囔，“原来死了这么难看啊。”
话音刚落，随着闪电，那尸体僵硬的眼珠子转了转，生硬地看向了施青颜，继而从嘴角露出一抹异常艰难的弧度，一点一点，裂至了耳后，露出嘴里狰狞的獠牙。
“丑死了。”施青颜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直接插入了尸体的脸上。
尸体表情扭曲，不出意料也变成了黑烟，而这时她四周的荒草也随着黑烟一起化为粉末，纷纷扬扬洒下来。
施青颜随后又一口气破了数十个幻境，一时间感到有些无聊，她开始怀疑，就这样简单的幻术那几位修士怎么会一直被困在里面出不来？
这个疑问，在她迎来第五十个幻境时得到了解答。
第五十个幻境，让她第一次有了几秒的怔楞，也可能是她没反应过来，她竟然掉进了水里。
水下幽深，避水诀明明使出来了，却无法将其包围，呼吸在一点点变少。
施青颜在这水里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没吸入呛人的水，但却呼吸到了完全新鲜的空气，再睁开眼，四面八方的水如同被抽空一般退去。
接下来的五十一丶五十二丶五十三.....一直持续到第六十个幻境，她几乎把恶劣的死法全都体验了一番，被封在棺材里的窒息，活埋于地底下的悲鸣丶被烧死的撩痛。
在迎来第六十一个幻境时，她突然意识到了这个幻境的可怕之处，它通过筛选出修士的恐惧，从而达到让他们迷失的目的，让他们永远困在最害怕的那一刻。
不管是高阶修士还是低阶修士，或多或少会有害怕地事，可如果她真的不害怕呢？
于是在第六十五个幻境里，她知道了这山脉的手段。
正当她杀得不耐烦了，举着匕首准备刺向下一个幻境时，她见到了白堕。
是很多年前还没受过苦难，对她还百依百顺，予取予求的白堕。
少年面如冠玉，眉眼温柔，深情地看着她
“你回来了？”
“....白堕？”她有些呢喃。
面前的少年笑着对她点头。
她忽然恍如隔世。
她似乎好像没有听到有人应允过这个名字了。
这是他们当年住的那个小院，月色下，他提着她最爱喝得酒，在等她回家。
明知这是幻境，但她竟然有那么一瞬也生出了下不去手的感觉。
原来如此，除了恐惧，还有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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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踪山没有太阳，山洞又格外阴暗，五个睡去的修士加上主动被传染黑气的施青颜，这六个人现在黑气缠身，尤其是施青颜，眉宇间隐隐露出丝丝煞气，在本就昏暗的山洞里更加凝重。
男人眼睁睁看着她传送出去，心中着急，却没法动弹，他被施青颜施了法，十个时辰就要过去，可她完全没有要清醒的迹象。
他计算着时间，口中默念法咒，趁着定身咒的力量减弱空挡，立刻冲破束缚，化作兽形踏碎了这咒语。
妖兽原地抖了抖毛，又迅速化成了人形。
他现在确实没有现在的施青颜修为高，破不了她的屏障，但是，他将目光移至一旁昏睡的几个修士————
男人原地打坐，几乎没有犹豫破了屏障，接受了黑气的传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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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青颜已经破到了第七十层幻境。
如果恐惧和压力没有办法逼迫这个修士，那么便会让她看看，她留恋的一切。
很快施青颜就看到了她不同时段的父母亲，以及不同年月里的白堕。
那些她前半生和后半生活下去的理由。
她看见了自己从没有经历过空难的家庭，被父母呵护长大的她不用被迫成长，可以一直那么幼稚；看见她以后每年的生日都有人帮忙庆祝；看见了她有很多朋友，每一个都真心相待
也看见了没有和白堕分开过的日子，十年如一日的在一起；看见他们偶尔争吵但是和好很快，每天有说不完的情话；看见他们炙热相爱，永远在一起。
这些幻境每每在最后都会邀请她加入，就好像他们应该就是在一起的，应该就是这样的。
幻境里的爱是真实的，人也是真实的，仿佛只有她是假的。
她平静看着这一切，平静敲碎这些幻境，平静进入下一个幻境。
她几乎没有表情，只是快速的结束着一个又一个。
好像这样不停了很久，久到她有些麻木，像不同重覆继续的机器。
数量一多，她甚至开始觉得有人在跟她对话。
仿佛是幻境里的幻境。
她快分不清这到底是在哪里。
当她又一次准备敲碎幻境时，幻境里的“施青颜”问她，“他完全放弃了你们的过去，沈浸在过去的只有你，幻境有什么不好，你让真的白堕来一次，他说不定就会记起所有。”
“他不需要来。”
施青颜掏出小刀碾碎了这个幻境。
下一个幻境拔地而起，又换了个冒牌货问：“你不敢让他来？“
“是，我不敢。”
施青颜喘了口气，小声嘟囔，在地上捡了块石头，用力将这个冒牌货的砸烂，粉碎了这个幻境。
“为什么？”第三个接踵而来。
“有什么为什么。”她面无表情将他拍飞。
第四个幻境也在此刻出现，“你在逃避呢。“
“对啊，我就是在逃避。”
第五个烦不胜烦，“为什么逃避？”
“废什么话。”她念了一把口诀烧光了这个幻境。
但第六个还是悄然而至，“到底是为什么呢？”
施青颜又一次将他烧个精光，
可第七个依旧是这个问题，“为什么不能说呢？”
为什么？哪来的这么多为什么！
施青颜一把摧毁了面前的幻境。
“你在怄气吗？”不知道第几个幻境问她。
怄气？
她怄哪门子气？
她就是喜欢偷看他的行踪，被发现了又怎么样？？
就算逃避又怎么样？？
为什么逃避，因为她不敢让他来冒这个险，比起在一起，她现在更希望他没有危险；
她不敢让他去完成所有的幻境，她害怕即便对看完了，也会依旧放弃；
她不敢去找他，也不敢再说想他，
她不想让他知道她也贪恋这样的过去和未来，不想让他知道她其实舍不得击碎这些和他拥有意义的幻境。
她突然觉得憋屈，她已经一个人扛了很久，明明没事的，明明都已经习惯了。
为什么一定又要来告诉她一遍呢？
施青颜砸坏了幻境。
“不敢怎么了？”
随着上一卷幻境母亲和蔼的笑容被粉碎，露出郁郁葱葱的草地和站在草地中间的人。
她迎来了新的幻境。
她已经控制得很好很好了。
不管是失去白堕，还是找到他，还是让他接受自己，不管有没有成功，她都做过了，也都已经控制得很好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失控过了。
这一刻她突然绷不住想要宣泄这种憋屈和愤怒....
还有看见他的思念。
新的幻境里有风，草地中央的人走近了她。
施青颜红了眼眶一边发狠，一边吸鼻子，“冒牌货还敢过来找我。”说完她就直接法咒念了一把火诀，准备将这草地全部烧光，尽快去到下一个幻境里。
火势汹汹，面对这样的草地，应该一点即燃，谁知火刚烧起来，只在一颗小草上冒了个苗头，立刻就灭了。
嗯？
施青颜皱眉，刚刚要发作的脾气和注意力很快转移回来了。
火怎么灭了？
她不信邪，又使了一遍，还是一样的结果。
怎么回事？
她想了想，改变法术，换了风诀。
龙卷风刚起势，便刮了起来，却没在地上卷起甚至一片泥土，瞬间又停了。
她眉头紧皱，经过前面那么多轮的幻境，她终于擡起头，将目光放置到了来人身上。
这一眼，她楞住了。
这并不是前面那些幻境展现出来的还没经历过苦难的他，这是，一千五年后的白堕。
他的眼神很熟悉，是她回来后他们第一次坦诚在南山见面时的目光。
冷漠丶熟悉丶陌生以及纠缠的覆杂。
她下意识看了一圈周围确认一遍。
这里是幻境？
是幻境。
所以这不是真的白堕。
男人清楚的看着她眼底的错愕，她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一口气提了上来。
她真的太熟悉这个眼神了————
施青颜咬着下唇忍不住出声，“白堕”
男人点点头。
随着他的动作，施青颜说不清自己是不是失望。
这口气终于还是又吐了出去，她眸光回冷，平覆下来。
现在的他可不愿意承认这个身份。
她摸出仅剩的一对倒刺，朝着对方甩了过去。
倒刺很方便，但她没带多少，留着这跟就是到最后来用，她想像先前许多幻境一样，要么变成黑烟，要么瞬间瓦解，节约时间赶紧出去。
可这一次，倒刺不是被躲开，也没有刺中，也就更不存在变成黑烟了，那两根倒刺，被那人，抓住了。
施青颜一楞。
又刮风了，他的衣服被吹得晃动，人却纹丝不动。
他眸色深深，静静施青颜，又垂眸看着手中的倒刺暗器，终于舍得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施青颜，我不是幻境里的人。”
他声音沙哑，听起来有些疲惫，可他的目光却格外有神，看着她时，仿佛带了星。
施青颜微怔，冷笑一声，“是吗？幻境里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他又动了动唇，低头扯着嘴角笑了声，带着无奈和一丝怒其不争，他攥紧掌心，几乎要把那倒刺捏碎，又原封不动的给她送了回来。
施青颜本能接住了倒刺，一瞬间楞在原地。
是热的，这倒刺是热的。
甚至微微发烫。
他是实实在在的人。
施青颜定住半晌没动，忽然也笑了，她神色如常，将倒钩收了起来，“最后一个幻境是吧，来吧，让我看看你装得有多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