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溪三人进了村子，就察觉到很多目光，这些目光大多集中在白溪的身上。
褚昀和杜锋也在不着痕迹的观察着。
篱笆后面，门缝里面，有许多双眼睛，正在盯着三人。
那汉子将三人领到一间大瓦房里，一个中年男人正抽着旱烟，见他们进来，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哪来的？”中年男人问道。
带他们进来的汉子把杜锋现编的话又跟男人说了一遍，“村长，您看，是不是通融下。”
中年男人的目光转到白溪脸上，白溪一闪身，躲到了褚昀身后。
中年男子朝那汉子点了点头，那汉子道：“你们跟我走吧。”
白溪捏着褚昀的袖子，在他手掌上轻轻写了几个字。
褚昀道了声谢，三人跟着汉子身后出了瓦房。
杜锋想跟那汉子套近乎，那汉子却肯不多说，带着三人出了村尾，来到一座木桥前面。
木桥下，是万丈深渊，扔个石子下去都没有回响。
褚昀小心翼翼地上桥，他握着白溪的手，两人一步步的朝着桥那头挪动。
就在这时，桥那头的锁链突然断了，褚昀推了白溪一把，杜锋眼疾手快，将她拉了回来。
褚昀脚尖一点，抓住木桥的绳索，攀爬上去。
前方无路，天色已晚，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三人住进了村子。
“这村子是不干净。”白溪进到屋里，左右看了看，说道，“别吃东西别喝水。”
杜锋一愣，想到进村前他讲的他舅的故事，心头一凛，“不会是鬼村吧？”
白溪瞅了他一眼，笑着道：“还没到那地步，不过也快了。”
她能看到那些人身上环绕的尸气，离变成厉鬼也不远了。
杜锋神经兮兮地侧着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天，问道：“咱们说话它们听得见吗？”
褚昀提着他的耳朵给他揪了回来，“这一路上，你听到什么了吗？”
褚昀这么一说，杜锋正经了起来，他想了想，说道：“小孩儿的笑声。是在做游戏。”
他闭上眼睛，仔细回想了一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看到小孩，一个影子都没有。”
“还有女人。”白溪说道，“从进来的那一刻，我就没有感觉到任何女子的气息，这个村子，只有男人。”
一个没有女人和孩子的村子，一个被尸气与怨恨包围的村子，能正常就怪了。
杜锋感到脖子后面有什么东西摸了他一把，他猛地回头，什么都没有。
“我说，你们有没有发觉，这屋子里有看不见的东西？”
褚昀拍了拍杜锋的肩膀，凑近他耳边，轻声说道：“只有你看不见而已。”
杜锋闻言，立刻毛骨悚然，“你，你能看见？”
褚昀漫不经心一笑，淡淡地说：“这屋子里，到处都是。”
“别吓唬他了。”白溪叹息一声，语带怜悯说道，“舌头都被拔了，问不出东西。”
杜锋这时候才记起来，七姑娘白溪是无常，是正经的鬼差。
顿时，他心里的恐惧被压了下去，一股安全感打心底升起。
“没有素素吗？”褚昀问道。
“没有。”白溪摇头，她此刻浑身难受，提不起半点精神。
“你怎么了？”褚昀看白溪有些打蔫，心中顿生不好的预感。
“不舒服。”白溪按着心口的位置，脸色有些发白。
“杜锋，你留下保护七姑娘。”褚昀正色道，“我出去一趟。”
白溪猛地抓住褚昀的胳膊，“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
“我一个人可以。”褚昀轻轻扒开她的手，对杜锋点点头，走了出去。
“七姑娘，不用太担心。”杜锋见白溪一脸担忧，解劝道，“褚哥本事大着呢，他也就是在你面前装得跟只小绵羊似的，在外头，谁不知道金吾卫大统领的威名。”
“这话怎么说？”白溪强打精神，问道，“他还有这么威风的时候？”
杜锋看白溪脸色实在难看，有心打岔，便挑了件颇为惊悚的案子讲给她听。
一年多前，京城最大的花楼出了一起离奇命案。
死者叫洛仙儿，不过十五岁的年纪，长得那是花容月貌，体态婀娜，实在是欢场上少见的尤物。不知多少世家子弟倾尽家产，只为与她一夕温存。
本来死了个花国状元而已，死了也就死了，可偏偏那晚和她在一起的人，是镇北侯的嫡子，宫里德妃娘娘的亲弟弟，车骑将军马骋栋。
马骋栋是洛仙儿的常客，据他说，那天夜里洛仙儿推说身体不适，并没有接待他，他多喝了几杯，在别的姑娘房里歇息了。第二日清晨，他刚刚睡醒，就看到洛仙儿的尸体躺在自己身边，死相还特别恐怖，眼睛都被挖了出来，眼珠子还在他手心里攥着。
哪怕是经历过战场的英豪，遇到这种事儿也吓得尿了裤子。
洛仙儿的死一石激起千层浪，半天的功夫就闹得满城风雨。
德妃跑到承麟殿外脱簪待罪，镇北侯往刑部走了一趟，出来都不会走路了，让人抬着直奔承平司。承平司的管事不知跟老侯爷说了什么，老侯爷含着泪给儿子送了杯毒酒，亲自送他上路。
马骋栋的尸体是由金吾卫处理的。他脸上手上长满了脓疱，脑袋背面多了两道疤痕，好像一双眼睛，这个发现把好几个金吾卫吓得手抖，将人扔进了焚烧炉。
进炉子的那一刻，金吾卫们听到了凄厉的惨叫声。
“洛仙儿的尸体是承平司处理的，听说死了好几个道人，又传出是瘟疫什么的，好在君恩浩荡控制住了。可那天烧马骋栋尸体的几个兄弟接连意外，全都死在了水里。”
“意外多了就不是意外了。褚哥是金吾卫的头，负责京中治安，出了这档子事儿，死的又都是自家兄弟，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于是，我们暗中查探，发现这事儿竟然牵扯到了承平司。”
杜锋讲得是抑扬顿挫，吐沫星子横飞，就差手里那块醒木往桌子上一拍了。
不得不说，杜锋很有说书人的潜质，若是他开个场子，一定能日进斗金，赚得盆满钵满。
“承平司内部，有一个驯养灵兽的部门，其中一个叫杨山的，跟洛仙儿是一个村子出来的。俩人感情很好，还私定过终身。后来在一个水潭边上遇到强盗，两人就走散了，等再见面的时候，就是在花国盛宴上。”
“杨山一直说，那个洛仙儿不是真的洛仙儿，是妖怪。大家伙儿都认为这家伙疯了，只有褚哥觉得，他说得可能是真的。”
褚昀这个人，一旦决定要做什么，他就会做到最好，且一定要有个结果。
“褚哥的厨艺估计就是那时候练就的，他易容去花楼应聘厨房小工，跟着大师傅学做菜，打听到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
“洛仙儿来花楼两年，用了九个丫头，这些丫头都是哑巴，前八个因为各种原因落水而死。第九个倒是没死，疯了，嘴里一直叨念着，头发里有张脸。”
“那后来呢？”白溪问道。
“后来褚哥带着人去了杨山说的那个水潭，从水里捞出了一具尸体，从穿着上看，应该是被强盗糟蹋后扔进水里的洛仙儿。”
“杨山没有他说的那么无辜，当初在水潭边，是他出卖了洛仙儿给那群畜生糟蹋，他看着洛仙儿被他们扔进水潭，那时候洛仙儿还没死。”
洛仙儿含怨而死，怨气冲天，吸引了潭中的水鬼水怪，与她肉身结合。
血月之夜，绝色女子从水潭深处缓缓走来，开始向世人复仇。
“那尸体捞出来跟活人也没什么区别，被砍了脑袋身体都还在动。褚哥眼睛都不眨一下，把杨山钉在了洛仙儿身上，一把火送走了俩。”
说到这儿，杜锋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猛地反应过来，白溪这般善良的女子在知道褚昀的另一面后，会不会因此惧怕，从此远离？
他是想撮合两人，从没有想要两人分开的意思。
白溪见他不知所措的样子，有些好笑，说道：“没那么多事儿，你褚哥虽然不是省油的灯，七姑娘我也不是吃斋念佛长大的。”
杜锋也学着白溪的样子捂着胸口，大喘气说：“吓死我了。”
话音未落，他的眼睛越过白溪，看向她身后的墙面。
那里赫然出现了一张女人的脸！
女人正咧着嘴，露出野兽般的牙齿，朝着他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