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锋张着嘴,想喊,出不了声。
他惊恐的表情让白溪迅速转过头,在与那双阴冷的眼睛对视一瞬后,它瞬间消失在墙里。
一阵冷风吹过,院子里多了几分欢声笑语,好像几个小孩子围成一圈正在玩耍。
杜锋不敢回头,他知道,院子里没有人,可那声音,又是那么真切。
白溪咬着牙,从腰间取下一只铃铛摇了摇。
脆脆的水音响起,孩子的嬉闹声瞬间停止,铃声过后,一切恢复到了最初的寂静。
白溪移回目光,看向刚刚出现鬼脸的地方。
泛黄的墙壁上多了一些水渍,手一抹,湿漉漉的。
“你这故事讲的,人家顺着水路找来了。”白溪侧过头,眼中带着三分笑意,“你祖上是不是有言灵血统?俗称乌鸦嘴。”
杜锋刚忙捂住嘴,死命地摇头。
天知道他只是想讲个故事调节气氛,顺带着做个媒人,谁想到会招惹脏东西缠上来。
白溪走到墙边上,伸出手贴在墙上,一段不堪且痛苦的记忆猝不及防的浮现在她的眼前。
朴实的农家姑娘嫁给老实的庄稼汉子,本以为会过完普通且平凡的一生,却发现了村子里似乎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老实本分的丈夫像是变了一个人,将她扔进地窖。在地窖里,她看到了几个身体残破不全的女人,
透过女人的眼睛,白溪看到了一个令人头晕恶心的图腾纹样,就烙印在女人们的后心处,而那些可怜的女人们,则跟牲口一样,被锁链拴着,吃喝拉撒都在同一个地方。
夜里,女人的丈夫带着一群男人走了下来,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烙铁。
接下来的事情,白溪已经不忍再看。
画面一转,女人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费尽力气,生出了一个如同怪物般的畸形孩子。
孩子刚生下来就被男人带走,女人扒拉这男人的裤脚,被他一脚踢开,没了气息。
不久,几个男人进来,将女人抬了出去,扔进了后院的水井。
白溪恶心得想吐,又吐不出来,全身上下没一处好受的,尤其是脑子,就好像有人用钉子给她天灵盖开了个洞,还拿了双筷子搅和着脑浆,尖锐的刺痛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杜锋被吓坏了,手足无措地看着,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正在这紧要的时刻,褚昀从窗户翻了进来,他看到这番情景,几步上前,在白溪的脖子后面轻轻一捏,白溪顿时失去了意识,倒在了他的怀里。
“怎么回事?”褚昀看向杜锋,语气不是那么随和。
“我也不知道,刚刚那块地方,出现了一张鬼脸。”杜锋心有余悸,从褚昀出去开始说起,事无巨细,一直说到鬼脸出现,白溪摸墙。
褚昀看向那堵墙,杜锋赶紧挡住他的视线,“这屋子太邪性了,还是小心点为妙。”
褚昀看了看怀中的白溪,对杜锋说道:“你还记得那时洛仙儿尸身上的纹饰吗?”
杜锋想了半天,摇了摇头,“胆小,没敢看。不是说找到素素的尸骨么,就别管这些东西了,找到尸骨赶紧走,这破地方太渗人了,我总觉得有人盯着咱们。”
“我刚刚出去的时候,跟着村长去了一个山洞。”褚昀冷声道,“那些人商量着用她献祭。”
杜锋看了一眼昏迷的白溪,再看了一眼褚昀的脸色,浑身一哆嗦。
“我跟到那个山洞,看他们在拜祭一个石像。那东西三分像鱼七分像鬼,和当年洛仙儿身上的那个很相似,一看就不是正经货色。”褚昀平淡的说道,“他们还在找一个叫郑三郎的人。看那样子,郑三郎应该是他们之中的另类。”
瞅村长那气急败坏的模样,褚昀断定这个郑三郎一定知晓内情。
他还有个更大胆的猜测,这个郑三郎可能与那失踪的货郎有关。
果然,等村长那波人走了之后,一个形如兽类的男人来偷贡品,被他逮了个正着。
那男人的脸被毁了多半边,如同鬼魅一般,喉咙里发出“咴儿咴儿”的声音。
褚昀为了节省时间,直接用搜魂术搜魂。
这人是郑三郎没错,不过他却不是货郎,而是货郎的弟弟。
货郎叫郑二郎,是村长的亲外甥,也是这个村子里比较正常的人之一。
四年前大旱,村子颗粒无收,年轻的郑二郎与几个青年出了村子,去外面做工挣钱养家。
那四年间,郑二郎从没回来过,都是托人送些粮食布匹给家里。
也是四年前,村长说他做了个梦,梦里有神仙告诉他,山涧那头有个山洞,山洞里有仙人的神像,只要祭拜了神像,便可保证村子风调雨顺,蒸蒸日上。
梦醒后,村长带着村里的青壮年去了那个山洞,请回了神明。
郑三郎那年只有八岁,他跟几个小伙伴在村子里捉迷藏,无意间看到村长杀死了妻子,还让王屠户把人给拆了,扔到锅里煮着吃。
郑三郎怕极了,他回到家,想将这事儿告诉母亲。可母亲听到村长请客吃肉,根本就顾不上他,带着家里的大碗就去了。
郑三郎怕极了,不敢在家呆着,就卷了个小包袱去山上的树屋暂避。
一晃过去了几天,他包袱里一口吃的都没有了,只能回家。刚到家他就发现炕上有黑色的斑点,他没在意,喊娘,出来的是他爹。
郑三郎看到他爹眼睛是红色的,吓得转身就跑,没跑两步就被他爹逮了回来,逼着他吃肉。他拼死挣扎,咬了他爹一口,躲进了隔壁六婶的菜窖。
在菜窖,他看到了从前慈爱的六婶那颗没有瞑目的头颅。
郑三郎很害怕,就只能往山上跑,也许是命不该绝,他靠着山泉野果竟也活了下来。
七个月前,郑三郎偷贡品的时候看到了二哥和一个漂亮的大肚子女人进了村子。
他偷听后得知,女人叫素素,是和二郎在镇上认识的,两人成了亲,有了孩子,回家看看。他好几次想示警,可都无功而返。
素素察觉出了不对,她不让二郎在村中吃喝,二郎却认为妻子瞧不起自己家人,两人因此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二郎在村长家里睡了一宿,回到家性情大变,素素想要救他,反被他打伤。村长那些人听到动静抄起家伙去了郑家,素素寡不敌众,被他们捉到。
村长家的几个儿子看素素长得漂亮,动了不轨之心,当着郑二郎的面要侮辱他的妻子。
郑二郎面无表情的看着,没有半点波动。
素素梨花带雨般的模样激起了男人们的兽性,也让在远处旁观的三郎升起了一股视死如归的勇气。
三郎眼中,素素躲在阴影里,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紧接着,围住她的男人声音惊恐的尖叫起来。转瞬间,十几个男人全都瘫倒,七窍流血,没了生机。
三郎也看呆了,他从没见这般美丽而强大的女人,这一刻,他将素素当成了仙女。
素素拉住二郎的手,想要带他一起走,却不知,男人已经举起了刀子,直刺女人的心口。
女人惨叫一声,三郎心想,自己再不动手,人就真的死了。于是,他抄起几根木头,点燃了火把,扔到茅草屋顶上。
火势熊熊,趁着乱,三郎背上素素跑进了山里。
素素命大,活了下来,可她腹中的孩儿却没那么幸运,等生下来时,已经没有了气息。
素素醒来抱着孩子不撒手,三郎对她连比划带嚷嚷,才让人回过神来。素素哭了三天,终于将孩子葬在了一棵松柏下。
从郑三郎处得知村子异变的素素去了山涧那边,郑三郎不放心也跟了过去,还没进山洞,就被一股热浪掀翻,失去了意识。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脸已经被毁了,喉咙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去找素素,可无论他怎么走,都无法再找到那个山洞。
“这个村子发生异变是在四年前,那个山涧和山洞是关键。”褚昀说道,“素素的尸骨应该就在那里。杜锋,现在什么时辰了?”
“戌时三刻。”杜锋张口就道。
“你看着点她,别让她醒过来。”褚昀一边说,一边点上了白溪的睡穴。
“褚哥你干什么去?”杜锋听话的将人接过来放在跟前,正襟危坐道,“这大夜里的,有什么活儿明天再干也不晚。”
“午夜之前,要把麻烦全都解决掉。”褚昀站起身,如毒蛇吐信般的低沉声音漫不经心地说道,“看好她,再出事儿,小心你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