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昀说得果然没错,就在前方不远处,地下河走向变了,木船搁浅,只能上岸行走。
沿着石壁走了一会儿,白溪发现不仅仅是拱顶,石壁上也绘满了壁画,只是颜色没有拱顶那般绚丽多彩,有些灰暗。
“邪祟魔君,霍乱北疆,妖神姮仪,仗义相助。”
四副硕大的壁画,分别画着邪祟魔君杀戮人族,屠戮妖族,北疆大地一片混乱。妖神姮仪仗义出手,灭除邪祟魔君,保护天下苍生。
“从黑森林走出的邪祟魔君,是旻?”白溪看着壁画,不解地道,“姮仪杀了旻?不是艾肯吗?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看这幅图,是旻遇到了姮仪,被其美色所迷。”白溪伸手指着另一幅壁画,上面画着黑乎乎的丑陋魔君正在狩猎,听到身后有动静,倏然回首,正好看到一绝色白衣女子从树丛中现身。
“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白溪对褚昀说道,“旻,一个醉心巫术的魔修大乘,会为了皮色表象着迷?”
“姮仪是妖神。”褚昀意味深长地说,“骨头皮毛血液都是极好的材料。”
白溪闻言一惊,看着褚昀的眼神也变了。
褚昀无辜的眨眨眼,一摊手道:“是你说的,旻醉心巫术。他被放逐黑森林不但没死还成了极为厉害的魔修,就说明此人心性极为坚韧,怎么可能贪恋美色。我想着,姮仪能引起他的注意,也就只有妖神之身了。”
简言之,旻确实是馋姮仪的身子,不过是物理意义上的馋。
白溪伸出大拇指,对着褚昀狠狠一点头,“你说得对。”
从一开始,旻和姮仪就是冲着对方的命去的。
壁画上的故事继续着,旻不愿放姮仪离开,姮仪与旻大婚,她的身份被艾肯发现。艾肯魔君震怒,旻与艾肯反目。
褚昀看到这儿若有所思,他沉默片刻,走上前摸了摸壁画,说道:“不对,这边不均匀,里面有东西。”
白溪凑过来,下手一摸,果然感觉到左右两边薄厚不一。
她拿出一张符纸贴在厚实的那边,轻轻吹了口气,不多时,一张与上面完全不同的壁画显露出来。
“这就对上了。”褚昀看着这张壁画的内容,对白溪说,“魔君,强者为尊,你不碍着他的事儿,他才懒得管这些有的没的。”
这张被覆盖住的壁画上,艾肯魔君压根没有出现,而是姮仪与一个身着阴阳八卦袍的道人在密谋着什么。
“你好像还挺有感触的。”白溪打趣道,“话里话外都向着艾肯,要不是知道那老东西被封在混天塔里,我还以为你是他的转世呢。”
“我要真是,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褚昀脱口而出的话让白溪一愣,她心头一热,脸上发烫。
“其实已经习惯了。”白溪干巴巴地说,“你别看魔修看起来挺厉害的,渡劫那也是真厉害,弄不好就给劈得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她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就跟你练武一样,正道比较慢,主要是靠岁月沉淀,后遗症几乎没有,魔道就不一样了,练着是快,看着也比正道的功夫厉害,可后遗症太多,轻则走火入魔,重则身死道消。”
“知道了。”褚昀笑着,将人揽了过来,“还有最后一幅,继续看吗?”
“看。”白溪没有拂开肩膀上的手,“看看最后被粉饰掩盖的真相。”
最后一幅壁画上,是姮仪用寒月轮杀了旻的画面。
白溪注意到,姮仪的眼下,流有一滴泪水。
跟第三张壁画一样,下面还藏着半幅画像,那是妖神姮仪受封的画面。
“月华。”白溪指着画中的姮仪从青衣道人手中接过的一只玉笛,说道,“她从妖神转为正神的标志……净化之力……镇物……”
“我明白了。”白溪恍然大悟,“姮仪骗了所有人,她根本就没有净化之力,月华也根本就不是拥有净化之力的圣物,而是蓬莱给她用作镇压邪魔的镇物。”
“月亮圣殿的净化法阵是怎么回事?”褚昀问道,“如果姮仪没有净化之力,那个阵法是谁做的?”
白溪再次抬眼看去,那张壁画上面,姮仪语笑嫣然,眼神却极为冷淡,嘴角勾起的弧度似曾相识。
她又看了看第三幅壁画上的旻,心中有所明悟。
“是旻。”白溪捏了捏眉心,“感情这东西……”
“难怪。”褚昀点点头,似乎一点都不惊讶,“还进去吗?”
“进去。”白溪说,“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总觉得对不起自己。”
“走。”褚昀从她手里拿过夜明珠,一路照耀。
琅嬛地宫门前,插着一排黄色的小旗,跟蜡烛似的,竖在石头缝隙里。
“杏黄旗封门。”白溪脸色微变,“来者不善啊。”
“箬莲让你拿走镇物,就不怕里头的妖魔鬼怪跑出来吗?”褚昀说,“还是说她想借你的手,完成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她安的什么心?”
“她大概也不太清楚里头的情况。”白溪率先走到石门上前,她没有急着推开石门,而是仔细阅读着上面雕刻的秘文,“月神圣地,擅入者死。”
褚昀上前推门,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推开,“这门好像嵌死了。”
白溪把手放到门上,轻轻一推,门开了。
褚昀看向白溪,白溪也很纳闷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她分明就没用力,怎么就把这门推开了?
门的那边漆黑一片,里头没有难闻的气息,也没有阵阵阴风,更没有尸体鬼魂。
“好安静啊。”白溪小心地走进深不可测的甬道,里面依旧是一片死寂。
“我还以为这门后有多少鬼怪妖魔呢。”褚昀一边走一边说,“小心脚下。”
“说不定原本有,只是被封印起来你看不到而已。”白溪攥着他的手,手心有些湿润,“等此间事了,咱们回落音山,我带你去见师父,他一定喜欢。”
“好。”褚昀笑了笑,没等他说第二句话,眼睛就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他立刻闭上眼睛,一把拉住白溪,将人按到胸口。
“怎么了?”白溪被他扯得一疼,等她抬头看到褚昀闭着眼睛,脸色终于变了,“你的眼睛……”
“前面有什么东西,太亮。”褚昀就是闭着眼睛,眼前都是一片闪亮的白光。
白溪眯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回过头,身后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黑的。”白溪说道,“你慢慢睁眼试试。”
褚昀眼睛疼得要命,眼泪受不住这般刺激流了下来,他勉强把眼睛睁开一道缝隙,对白溪说道:“前面有道白光,刺得眼睛生疼。”
白溪想了想,从衣上撕下条布料给他遮住眼睛,又用一条墨斗线系在两人手腕上,“你牵着我,千万不要放手。”
“你小心。”褚昀牢牢握着白溪的手,在她的引到下继续前行。
再往前走,又是一扇石门,白溪这次直接踹开了石门,顿时被眼前的金晶石闪了眼睛。
她第一反应就是捂住褚昀的眼睛,同时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和缓了一会儿,白溪才慢慢睁开眼睛。这金晶虽然刺眼,适应了倒也还好。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褚昀急切地问道,一把拽下了遮着眼睛的布条。
“我没事,你的眼睛……”白溪看着褚昀的眼睛,惊得说不上话。
不知是不是被金晶石映照的原因,褚昀的眼睛里泛起一抹古怪的金红色光芒。
褚昀一睁眼便看到这座金光闪闪的殿堂,某些细碎的回忆片段如附骨之疽般侵入他的眼睛,他死死地咬住嘴唇,抱着头单膝跪在地上,痛苦不已。
恍惚间,他从旁观者变成了画中人,各种悲喜,亲身经历,他身不由己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他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那个背影特别熟悉。
他在不停说着什么,一只手搭在女人肩头。
女人不回头,默不作声,毫无回应。
褚昀感觉到一股非常暴戾的情绪。
他心里清楚,这份情绪不属于他,他必须赶快挣脱出来,还有个人在等着他。
可下一刻,一股强烈的,难以用言语说清的悲意将他的意识淹没。
在最后一刻,他听到那女人冷冷地说:“你恨这黑白颠倒的世界,我也是。我会替你好好活下去,从此以后,我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