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褚昀的意识迷失在无限悲意的同时,一道温暖的如同春日般的光突然闯入,将褚昀的意识惊醒,硬生生回到现实。他吐了口淤血,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他的眼睛没有被金晶石的光芒灼伤,反而从里面看到了一些别人看不到的画面。
白溪咳嗽了几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刚刚真的被褚昀吓到了,无论她怎么摇晃怎么叫,他都没有半点回应。为了救他,她只能强行将自己的一缕元神打入他的后心,这才将他从那个光怪陆离的地方硬生生拖回来。
褚昀是呕了一口血出来,白溪却是将心头血硬生生的压了回去,这会儿比褚昀也好不到哪儿去,见他依旧没有回过神,就想着拍拍他的脸让他清醒。
白溪刚把手抬起来,褚昀就反射性地攥住了她的手腕,眼里那抹冷厉让她心里直打颤。
“褚昀,是我。”白溪忍着手腕的剧痛,柔声道,“你清醒点。”
褚昀耳朵里尽是刺耳的悲鸣,根本就听不到白溪的声音。
萦绕在脑海中的画面经久不散,他一把扯过白溪的手,将她揽进自己怀里,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心口处。
他的心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蛊惑道:这是我的,谁也别想碰,谁也抢不走!
那种带着强烈占有欲的眼神让白溪心头一紧,她愣了片刻,抬起手,轻轻拍着他的胳膊,“没事儿了,别怕,我在。”
白溪的话让褚昀一个激灵,眼神顿时软和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他的手也蓦地一松,轻声道:“给我点时间。”
白溪无声地拍了拍他的手臂,以示安慰。
褚昀深呼吸了几下,终于将神魂重新拉回体内,他松开白溪,歉疚地说:“弄疼你了吧。”
白溪甩了甩手腕,勉强一笑,说道:“是啊,疼得很。我告诉你,至少一年,休想我洗碗。衣服也要你来洗,洗不干净别吃饭。”
褚昀傻乎乎的笑了笑,点头道:“好,以后饭我做,碗我洗,什么都是我做,你就闲着。”
白溪蓄力起身,一把将他薅起来,说道:“把眼睛蒙上,再告诉我,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褚昀刚刚用布条蒙住眼睛,还没适应就被她拽了一个踉跄。
白溪抄了他胳膊一把,及时将他架住。
“我刚刚看到了一些画面。”褚昀一手搭在她的肩头,一手在她的掌心画着某种神秘符咒,“这种咒你熟悉吗?我看到很多魂魄被烙印上这种符咒。”
“我想想。”白溪低着头,半晌才道,“是锁魂咒,我在天衍阁看到过。”
她小时候,很喜欢看些旁门左道甚至歪门邪道的东西。
小孩子,就是喜欢又好玩又好用的咒术,魔道的东西有时候确实比正道的更有吸引力。
“艾肯魔君是个符咒天才,自创了很多有意思又厉害的符咒,锁魂咒就是其中之一。当初很多魔将,就是被艾肯在魂魄上刻印下看不见的魂咒而不得不供他驱使。”白溪说,“万魔之首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褚昀看了看白溪,脸上没什么表情,说道:“你对魔修挺有研究的。”
白溪干笑了一声,说道:“小时候好奇。我虽然不修魔道,多知道些总是没错。况且大道三千,殊途同归,魔修只是走的另一条路而已。不伤害无辜,谁会管他。”
褚昀了然,白溪拉着他朝前走,继续道:“石精金光藏影化形,这金晶宫看着空荡荡,只怕是处处危机。”
话音刚落,褚昀忽然抹了一把脸,对白溪说,“有东西掉下来了。”
白溪脚步停顿了下,金晶宫不会有水渗下来,那会是什么东西?
她抬起头,冷冰冰亮晶晶的“雨滴”从她眼角边滑落。
“金晶沙。”白溪紧张地抓紧褚昀的手,紧接着,一些细细碎碎的响声从宫殿四面八方传来。不一会儿,金色细沙开始倒灌,大殿周边的墙面缓缓往中心移动。
“糟了。”白溪拽着褚昀就往殿堂中心跑,“你别睁眼,我想办法。”
就在这时,她瞥到了穹顶上的月亮灯。
“上面有个月亮灯,可能是机关闸,你带我飞上去。”
褚昀揽住她的腰,借着流沙的势,如老鹰般飞到那盏巨大的月亮灯上。
白溪按住月亮灯,寻找着机关的总闸,她敲敲打打,不知道按了什么地方,地面上一声轰鸣,一具银色的棺椁从地下升起。
与此同时,地面上升起了一片白雾。
雾气裹挟着毒物,弥漫在空气中,散发着一种甜蜜的味道,这味道让人身体麻木,咳嗽不止。不仅如此,裸露在衣物外的皮肤开始发红,火辣辣的疼。
“棺……”白溪的话还没说完,褚昀已经行动了。
他带着她躲进了银色的棺材,这时,棺材下的机关启动了。
白溪感觉身体在下沉,她看向身边的褚昀,苦中作乐地说:“这下好了,生不同床死同穴。咱俩也算是不枉此生。”
褚昀把蒙着眼睛的布扯了下来,拿出夜明珠照亮,“死不了,找出路。”
白溪仰面躺着,正好可以看清楚整个棺盖,棺盖上刻着一个月亮图案的凹槽,与昨夜箬莲交给她的那枚秘银月亮一模一样。
她费力地掏出那枚月亮放进凹槽,没有任何反应。
“不对啊,严丝合缝,怎么没有反应?”白溪有些着急了,脑门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试试。”褚昀说着,干脆利落地划破了手指,引了些血进到凹槽里,按住秘银月亮,使劲儿一拧。
先是“咣当”一声,棺材下沉到了某个地方,卡了一下后进入一个通道,滑行了半盏茶的时间,又听到“噗通”一声,随后是“哗哗”的流水声,像是掉进了河里。
褚昀侧着身,听着外头的响动。
白溪这会儿忽然觉出来,俩人的姿势很尴尬,不论谁稍微动一动,能都亲到对方的脸。
褚昀的呼吸很轻,温热的气息喷到她的脸上,她觉得很烫。
要说俩人也不是没有靠在一起过的时候,那时候谁也没觉得怎么样,怎么这会儿忽然觉得哪儿哪儿都别扭呢?
她看向褚昀,褚昀侧着头,全神贯注地看着她的身侧,眼中没什么波澜。
“别动。”褚昀见她微微侧身,手紧了紧,直接贴着她耳边说。
白溪像是被闪雷劈了一下,全身酥麻,偏偏他还没有自觉,又说道:“是血咒。”
“血咒”二字直接把白溪从一片旖旎中拽了出来,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就在她右手边,确实有几个血色字符。
“血尸降。”白溪越往下看越心惊,“我现在开始怀疑,这琅嬛地宫的主人是姮仪还是旻。”
“姮仪。”褚昀说,“其实很多时候,死的比活的更有用。”
白溪看不清褚昀的脸色,但他的语气多少让她有些意外:“你是知道什么?”
“都是些片段。”褚昀紧紧扣住她的手指,“姮仪对旻假戏真做,旻死后,她就变成了旻。”
白溪呼吸一滞。
褚昀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在满是杀戮的土地上,唯一能拯救苍生的不会善良,而是实力。强大的,无人能及的实力。只有够强,才能选择要走的路是善还是恶。”
这就是现实,慈悲的心肠,雷霆的手段。
黑与白的界限并不十分分明,混沌的灰才是一切的主宰。
白溪正要说些什么,突然被褚昀捂住了嘴,就听到他用气声说:“嘘。听。”
白溪闭着眼,竖起耳朵,巨大的水浪声很快充斥着她的耳膜,她仔细分辨,水中有人声絮絮低语。
紧接着,她又听到了模糊不清的歌声。
这歌声她小时候听过,师父最爱哼唱的童谣。
就在这时,水流突变,汹涌的地下暗河里礁石嶙峋,秘银的棺材一路碰撞,顺流而下。
白溪和褚昀紧紧地抱在一起,很快就被磕得失去了意识。
下一瞬,秘银棺材加速,闯入一片浅滩。
同一时刻,北荒境内的月亮圣殿,那些曾经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月神玉像笼罩在一束白光里,慢慢碎裂,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