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的空气拥挤到肺部,虽然依旧带着一股腥臭恶心的气味。
白溪的意识渐渐恢复,她感觉自己只是做了个可怕的噩梦,梦醒了,就又缓过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她就睁开了眼睛,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你怎么样?”褚昀见她终于醒了,脸上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
“你……”白溪呆呆地看着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难过,濒死的感觉又一次从心底涌了上来,拉扯着她的心肝脾肺。
“白溪,你看看我,我是褚昀。”褚昀被她的反应弄得有些害怕,他想张开手臂拥抱她,又怕她再受到刺激,只好一点点的往外挪,直到挪到她的脸色缓和过来。
“你回来了。”白溪知道自己不该迁怒褚昀,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他呢?”
“谁?”褚昀说完,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一脸戒备地说,“是……他?”
白溪缓缓点了点头,轻声安慰道:“还好你及时醒过来了。”
褚昀不为所动,一脸凝重,“若是我没及时醒过来,你是不是就……”
“重要的是,你醒了。”白溪说道,因为消耗了太对的力量,声音有些发颤,“我也没事,这就可以了,其他的等咱们安全出去再说。珍娘呢?”
“珍娘,和她的小宝一起走了。”褚昀皱着眉,嘴里有些发苦,“这娘俩早就该走了,偏偏被王守忠强行扣住魂魄,做成了不生不死的怪物。”
“外面那些也一样,他们都是因王守忠的执念而被困在这里,不得解脱。”
“他们还没有走?”白溪脑子有些懵,一股酸涩感猛地涌上心头,“他们是要见王守忠最后一面吗?”
褚昀一怔,随即苦笑着点头道:“他们想劝他,回头是岸。”
白溪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他身前,轻轻和他对了对额头,“你怎么想的?”
褚昀舒了口气,悠悠开口道:“就当是行善积德,让他们死心。”
说罢,他抓起白溪的手,带着她往上一跃,落到了一个石头平台上。
平台边上有个封口,两人将封条撕下,顺着里头的甬道爬行了一阵。
爬了又一盏茶的功夫,前面出现了红色的光。
白溪率先爬出了洞口,就看到了一座布满红光的阁楼。
红光很暗,照在人脸上显得有些诡异。
白溪看了看褚昀,见他脸上毫无异色,便放下心来,跟着他进入了阁楼。
阁楼的一层空无一物,只有微弱的孩童哭声,两人扫视一圈,同样没有看到任何影子。
阁楼的二层是七具棺椁,里面分别装着男女老少四个成人和三个奇形怪状的孩子。他们穿着灰蓝的寿衣,表情狰狞,手脚都被铁链锁着,固定在棺椁中心。
“聚煞阵。”白溪看着棺椁里的尸体,无声地叹了口气。
两人继续往上走,到了第三层,就看到一个光着身子的小男孩躲在供桌下面,把自己团城一团,瑟瑟发抖。
白溪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个小鬼,她想了想,从衣袖中拽出一个碧玉香囊,从里头拿出一颗香丸放到小鬼前头。
小鬼起先并没有在意,等到白溪离开后,才抱着香丸啃食起来。
白溪和褚昀继续往四楼走,就听小鬼嚎叫一声,眼前的场景猛然扭曲。
“好心还是有好报的。”白溪嘴角弯了弯,对褚昀说道。
“你高兴就好。”褚昀微微一笑,侧身将她挡在身后。
幻境破除,眼前出现了一座高大的神像。
神像威仪赫赫,大红色的蟒袍在暗红色的微光照耀下,变成如同鲜血一般的颜色。
神像手里,攥着另一个小神像,那东西眼熟的很,赫然便是龙婆婆祭祀的伪神。
“白溪。”神位上响起一道如同惊雷的声音。
“王守忠。”白溪拨开褚昀,将他挡在身后。
王守忠的真身从神像中飘了下来,红色蟒袍上写满了不知名的祭文,原本端正的五官上满是憔悴与阴戾,这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
“我听说过你。”王守忠伸手抻了抻他的官袍,坦然道,“想不到这么快就找来了。”
白溪手腕一翻,将闪烁着雷电光芒的桃木剑握在手里。
“你的香做得不错,小鬼很喜欢。”王守忠笑着道,“为了口吃的反水,也当真是天意。”
“天意?”白溪怒极反笑,“害了那么多无辜你跟我说天意?分明是你自作孽不可活。”
王守忠盯着她瞅了半晌,突然开口大笑。
褚昀拉了她一把,避开了将要爬到她脚踝上的祭文。
他脚尖一点,一道寒气迸出,将地上不断游走的祭文冻在原地。
王守忠狐疑地看了看他,问道:“你又是何方神圣?”
“我谁也不是。”褚昀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而已。”
王守忠点点头,随即以他为中心,血色的浓雾开始朝着周围蔓延。
不一会儿,一个满头虫子的邋遢女人从雾气中凝出实体,颇为好奇地看了看四周。
“蛊神。”王守忠眼中闪过一抹狂热的神色,拱手一礼,说道:“弟子王守忠……”
女人没搭理他,她的目光转到褚昀身上后,立刻停下了。
褚昀眉宇间多出几分不耐,正想着要不要用“他”留在识海中的功法速战速决时,女人朝着他稽首,笑嘻嘻地道,“不知您在这儿,打扰了。”
说罢,转身消散了血色浓雾里。
来如风,去如电,现场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白溪斜着眼睛看他,褚昀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表示自己毫不知情,应该是被误认为“他”。
王守忠也愣住了,他的目光如钢钉般钉在了褚昀身上。
“你是谁?”他再次问道。
白溪一步过去,挡在褚昀身前,冷冷地说,“王守忠,你贪赃枉法,祸害相邻,束手就擒吧。”
“哈。”王守忠冷笑了一会儿,击了一掌,他身后,城隍炼狱开启,狴犴张开大嘴,数千条裹挟着怨毒之气的恶鬼露出了脑袋。
白溪手中结城隍印,欲夺他的权柄。
王守忠神色淡淡,将手中的蛊神像高高一举,成千上万的毒虫朝着白溪扑了过去。
褚昀冷哼一声,手一挥,暴风雪般的飓风裹着拳头大小的冰刃从他身前飞过,乌压压一片的毒虫还没享受血食,先被冻成了标本。
电光石火间,褚昀手掌一抓一放,血雾中便凝结出了无数冰刀,朝着王守忠飞去。
王守忠事先没算到白溪身边会有褚昀这般强者的帮忙,之前设想中的千万算计在绝对的武力压制下,只能节节败退,寻找时机溜走再做打算。
然而褚昀和白溪都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王守忠,你还记得城隍训旨么!”白溪高声喝到,“你可守得一方安宁……”
话音未落,王守忠的脑瓜顶上电闪雷鸣。
王守忠被雷劈了个正着,他嘴角沁出一丝血痕,后背挺得笔直,单膝跪在了地上。
“敬告天地人神,城隍王守忠不顺天时,不应仁和,德不配位,即时褫夺其神位。”
白溪每说一句,城隍像便碎裂一分。
等她说完,高大庄严的神像已经裂开了几道缝隙。
“城隍无道,彼可取而代之。”说着,手中的城隍印砸向了王守忠身后的城隍金身像。
就听“轰隆”一声, 城隍像从神位上掉下,以内而外发出“咔咔”的声音,不一会儿,便碎成了一堆废铁。
王守忠吐了口血,不敢置信地看着白溪,“你竟然……你竟敢……”
“我为何不敢。”白溪抬起下巴,冷冷地道,“你都敢活人献祭,我不过是活人夺祀。”
王守忠呆愣片刻,怒道:“我杀了你!”
“王将军。”一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将军,是我,丁小二。”
“将军,我是王大牛。”
“将军……回头是岸。”
“回头。”王守忠喃喃地道,“我早就回不了头了!”
说话间,两道血色光芒化作两条巨型毒虫,朝着白溪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道绿色粘稠的毒液。
白溪眉心露出一点金光,沉声道:“冥顽不灵。”
这时毒液已然喷涌而至,她不慌不忙地转动手中的桃木剑,那毒液竟好似善解人意一般,化作一汪碧水,朝着王守忠扑去。
同一时刻,两条毒虫也被褚昀用寒气冻住,化作了细碎冰凌掉在地上。
王守忠咬破了槽牙也要拼死一搏,他手臂张开,黑风自脚下升起,将他卷在搬空。
白溪眼中寒芒略过,也学着他的样子,升起一道带着雷电的旋风。
一道黑风,一道金风,碰撞之下,金风吞噬了黑风,王守忠也一头栽了下去,挣了几下,也没有从地上爬起来。
“入阴司受审前,你可有什么想说的?”白溪冷声道。
王守忠艰难地抬起头,充满怨毒地说:“老天不公,今天是我,明天就会轮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