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见香烛送去了那么久,白阳两口子还活的好好的,朱福平坐不住了。
“这是送来的是栗子糕,他知道白阳喜欢吃这口儿。”叶雪绷着脸,冷冰冰地说,“他以为我不在家,嫁祸的人都预备好了。”
朱福平一直找人看着月来客栈,今早褚昀和白溪出城,被他误认为是叶雪出城。到了晚上,他将精心准备的栗子糕送到了白阳面前。
叶雪忙活了一天,正要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的衣裳,见来者是老熟人,就没出来打招呼。去小厨房打水的时候,她发现了暗哨的尸体。
等她冲到楼上时,就见丈夫的身体晃了晃,直愣愣地向后倒去。
叶雪下意识地抱住他,白阳的嘴边溢出了紫色的血,眼神也开始涣散。
失去意识前,白阳急促地喘着气,握住妻子的手,仿佛有很多话涌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张了张嘴,最后失去了意识。
“我不后悔杀了他。”叶雪说,“我只后悔没有早点看出破绽,损失了那么多兄弟。”
“也怪不得你,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桃花门这个组织。”褚昀摆摆手,“当然,也不能全怪那个女人,若是朱福平没有这个心思,也做不下这些祸事。”
所谓红颜祸水,多是男人利欲熏心。
“朱福平跟老八关系最好。”叶雪呢喃道,“仓库里的东西……”
“只怕两人之前就手脚不干净。”褚昀淡淡地道,“仓库里的东西你亲自看过吗?”
叶雪心头一悚,低垂着头,不敢吱声。
库房盘点一月一次,都是白阳去,从没有出过岔子。
或许白阳知道了什么,只是看在兄弟的份上,从没有明说。
“库房只有老八看着,还带着媳妇住了进去,你们怎么想的?”褚昀神色蓦地一凛,“生怕他不监守自盗吗?”
“少……东家,我发誓,我们俩从来没贪过一文钱!”叶雪慌忙说道,“这些年的账目清清楚楚,您可以去查,我……”
“我相信你和白阳。”褚昀挥了挥手,打断了她的自证,“也相信你的那些兄弟,大伙儿出生入死什么没见过,没得眼皮子那么浅。只是成了家,有了牵挂,就不同了。”
白阳想必也明白这个道理,又知道走商送货必有损耗,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太过分,也就随他们去了。
可是,监守自盗,欲壑难填。
铜镜之事闹大后,朱福平就知道自己最赚钱的买卖做不下去了,他必须赶在叶雪查到仓库之前杀了老八和他老婆灭口。老八对他毫无防备,吃下了特意为他准备的酒菜,发狂杀掉了怀孕的妻子和他自己。
“朱福平来常州这些年也有些自己的势力。”叶雪说,“我并不知道谁是他的人。”
所以晚上她客栈里的几个伙计反了水,弟兄们一阵厮杀,好不容易从里面逃了出来。
“好点了么?”褚昀看了看升起来的太阳,“这个点,那位朱夫人已经得到消息了。”
“没事了。”叶雪扶着腰间的软剑,“他们找到这里最快也要下午。”
“在他们找到这里之前,杀了他们。”褚昀抛给她一把冰刀,“三个时辰。”
叶雪仿佛回到了年幼时阴冷的地宫,她望向褚昀,点头道:“好。”
叶雪离开的时候正好看到白溪晃晃悠悠站起身,法阵上,除了她的丈夫,其他人都能自己站起来走路了。
“夫人,我夫君他怎么……”
“中毒太深,只能暂时保住他的命。”白溪说,“你干什么去?”
“我……”叶雪沉吟片刻,还没等想好理由,就看到褚昀从屋顶上飞了下来。
“她去处理客栈的事儿,白阳怎么还不醒?”
褚昀侧着身给叶雪使了个眼色,叶雪悄悄溜了出去。
七个伙计刚刚好些,便自觉地出去,打水的打水,警戒的警戒。
白溪看着叶雪离开,皱了皱眉头,“你派她做什么去?”
褚昀摊摊手,笑道:“解决后续的麻烦。白阳怎么样,还有救吗?”
白溪看了看破庙外头,确定叶雪走远了才说:“他身上的毒除了极乐花,还有冥蛾,能撑到如今还能喘气已经是奇迹了。”
褚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没救了?”
白溪摇摇头:“雪山金蚕蛊可以解。”
褚昀轻哼一声,讥笑道:“等拿回来他头七都过完了。”
“人死了吗?”一个清澈的声音蓦然响起,存在感十足。
褚昀转过头,目光阴沉地打量着来人。
外面的人是死了吗,这么大个儿的人进来都没有示警!
说话的是个少女,身段如扶柳,婀娜中带着一抹飒爽,五官很是出色,如桃花蘸水,可以看出日后也是位不逊于白溪的绝代佳人。
“阿嫣,你终于来了。”白溪越过褚昀,伸出双臂抱住杨嫣。
“紧赶慢赶还是出事了。”杨嫣拍了拍白溪的后背,“我看看病人。”
“跟我来。”白溪引着杨嫣去看白阳。
褚昀跟在两人身后,默不作声。
“他就是你相中的那位?”杨嫣小声问道。
白溪“嗯”了一声,偷偷瞧了褚昀一眼,细声说,“可好了。”
“那你运气还挺好。”杨嫣在她耳边说,“我看着平平无奇,你还真是慧眼如炬。”
“我看着好就行了。”白溪放松了紧绷着的神经,笑嘻嘻地说,“等日后你找个合适的,就知道我今天所言非虚了。”
“是么,我可不像你,说动凡心就动凡心。”杨嫣笑语晏晏地道,“你是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我还得操心白云城那一干人等呢,哪儿有闲心考虑这个。”
“缘分到了你就不这么说了。”白溪说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徐婆婆她们接到了吗?”
“接到了,已经安顿妥当,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杨嫣说着,看到了躺在干草堆里的白阳,“就是他吗?”
“他中毒最深,撑不了多久,其他人也有些症状,还能撑得住。”白溪说。
杨嫣替白阳把了脉,脸色凝重。
“怎么样?”褚昀问。
“问题不大。”杨嫣头也没回,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宝儿,出来吃饭。”
白溪打了个寒颤,站起身走到褚昀身后。
褚昀纳闷地看向白溪,就听她说:“这东……宝贝你还随身带着呀?”
“当然,我还指着那天它成精了给我养老送终呢。”杨嫣边说,边将盒里的金色虫子取了出来,这虫子肥嘟嘟的,扭起来闪着亮光,看得人浑身不舒服。
“雪山金蚕蛊王,一切毒物的克星。”白溪在褚昀耳畔说道,“有剧毒,千万别碰。”
褚昀暗沉的眸子陡然升起一抹亮色,“这东西还能养吗?”
白溪沉下脸,低声说道:“你要养就出去住,别让我瞧见。”
金色的虫子朝着白阳的耳朵里钻去。
白溪身体颤抖了一下,把目光转移到褚昀的身上,“她收了再叫我。”
褚昀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杨嫣的操作。
杨嫣把虫子放出去后,很随意地拿出一条柳叶在嘴边吹奏着小曲,一曲终了,蛊王钻了出来,白阳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恢复了正常。
杨嫣把蛊王挑起来放进盒子收好,对褚昀说:“修养几天就行了,他这腿不安个义肢么?”
褚昀怔怔地看向杨嫣,有些不知所措。
“等人家老婆回来你再跟人说。”白溪一把扯过褚昀,“还有七个人,你也给看看。”
杨嫣很好说话,找了块石头一坐,开始诊脉。
七个伙计排着队挨个诊脉,脑袋和脖子上都被插了几根银针。
一盏茶后,几个伙计脑袋上的银针都呈现蓝灰色的光芒。
杨嫣从看到银针变色起脸色就不好,当看到蓝灰色光芒时,神色更是不自然。
她从随身携带的小包裹中掏出一个小鼎,也不说话,默不作声地往空中一抛,小鼎便悬在了半空中。她从指尖逼出几滴鲜血,落在里面,只听“嘶拉”一声,七个伙计耳朵后面出现了一个桃花骷髅的印记。
白溪看着印记眼熟得狠,又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遂问道:“这东西你有印象吗?”
杨嫣的眼神微微偏移了下,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白溪立刻会意,走到她近前,问道:“你家的?”
杨嫣思索了片刻,找到了一个比较准确的说法:“我娘的陪嫁,禁书,藏密室里那个。”
白溪惊骇道:“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