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庄子出来,三人直接御风而行,到了青花县城。
县城里有一座三层的酒楼,褚昀指了指说:“去哪儿吃,那家的菜做的不错。”
白溪扯着褚昀的袖子,小声问道:“不会又是你开的吧?”
褚昀一乐,说道:“昔日同僚开的,我就借了点银子。”
白溪还没说话,杨嫣就憋不住笑出了声。
“赶紧走,都要饿死了。”白溪一手拉着杨嫣,一手拉着褚昀,朝酒楼走去。
杨嫣观察了一下四周,点头道:“挺干净的,就是人不算太多。”
褚昀淡淡道:“青花县人口是周边四个县城里最少的,这里人很少务农,家家户户都是靠着祖传的手艺为生。”
“什么手艺?”白溪好奇地问。
“青花瓷器,青花琉璃,青花首饰和青花布匹。”褚昀说,“秋水阁的青花锦缎就是这里出去的。这些手艺人大多有自己的工坊,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守着老祖宗给的饭碗,一吃就是一辈子。”
说话间,杨嫣被一家店面吸引,非要进去看看。
白溪抱着胳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头皱了皱。
那是一家卖人偶的铺子,街面显眼的位置,大门敞开,门口摆放着三四个半人高的人偶,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拴娃娃用的。”褚昀在她身边解说道,“京城求子庙,专门来这边订做娃娃,很得达官显贵的喜欢。”
杨嫣转了一圈,空着手回来了。
“没看上的?”白溪问道,“还是太贵了不值当?”
“我想订做真人大小的,店家不接单。”杨嫣颇为遗憾地说,“算了,木头的也很好。”
白溪一愣,对褚昀说:“能想想办法不?”
褚昀摇摇头,边走边说:“店家不会接的,做的越大就越像人……容易招惹脏东西。”
说话间,酒楼到了。
酒楼的生意不太好,一楼大厅就没有几个人,掌柜的趴在柜子上,无聊地打着算盘。听到有人进来,才抬起头,刚说了一句:“客官里面请,几位……”
就看到了褚昀,他先是一愣,然后笑了,就像他们在金吾卫的时候一样。
“走,上楼。”掌柜的将三人引到楼上靠窗的雅间,“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一直都不信,果然你还活着。”
“那个金吾卫确实是死了。”褚昀说着,与他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帮我准备两间上房,我们得住几天。”褚昀说,“东西要做好的,不怕贵。”
“好嘞。”掌柜的偏过头,轻声问道,“哪位是嫂子?”
褚昀指了指白溪,“她是。另外那位是我们家小姨子。”
掌柜的点点头,冲着他竖起大拇指:“有本事,我今天亲自下厨,你也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长进。”
褚昀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胳膊,跟着他去了厨房。
“小千走了。”掌柜的在厨房里忙活着,不让褚昀伸手,“你是没看到他最后的样子,太惨了。走了也好,不用再受罪了。大梅去年嫁人了,我知道她心里还是念着小千,她那丈夫原来是我这儿的厨子,人不错,挺疼她的,我给了些银子,让两口子去隔壁镇子开小馆子去了。你说的,鸡蛋别全放在一个篮子里,咱们这些人,指不定那天就……”
他摇了摇头,笑着说:“你看看我这张嘴,见着你来了,心里高兴。”
“周家现在自身难保,只要你不冒头,没人会注意到。”褚昀淡淡地说,“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总不能因为那些人,毁了自己的一生。”
“你真的变了好多。”掌柜的说,“以前你不会说这种话。”
“我想开了。”褚昀说道,“你也应该想开点。”
“嫂子就是你护送的那位吧。”掌柜的反手用刀背拍着肉松,“看着和小公主挺像的。”
“像吗?没觉得。”褚昀淡淡一笑,“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掌柜的手一颤,回头笑道:“还真是那位,你胆子可真大。”
褚昀挽起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来吧,她吃惯了我做的。”
掌柜的放下菜刀,扒拉了半天找出一条新围裙,“凑合着用吧。”
褚昀颠勺炒菜的时候,白溪和杨嫣正在楼上喝茶闲聊。
“那个掌柜的是不是认识你,看你的眼神有点别扭。”杨嫣扒着白溪的肩膀细声说,“你是跟人家有过节还是跟谁长得像?”
“我怎么知道……”白溪无言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恍然道,“还真知道。我忘了跟你说了,我亲生的爹娘找到了。”
“找到了?”杨嫣本想说“好事”,可一看白溪的脸色,便问道,“怎么回事?”
白溪手指蘸水,在桌上写下“安宁公主”四个字。
杨嫣不明所以,白溪又伸手指了指自己,“那个和亲的倒霉蛋,就是我。”
“什么?”杨嫣傻眼了,“你就是那个……天啊,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忘了。”白溪苦笑着说,“再说也不是什么好事,皇家机密,脏得让人恶心。”
她叹了口气,将自己怎么跟褚昀下山进京,又怎么发现自己身世,母亲如何惨死,父亲如何无耻,粗略的说了一遍。
杨嫣听后,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只能讷讷地道:“你可真不容易。”
白溪无所谓地笑了笑,摇头道:“其实我的命就够好了,遇见了师父,遇见了你们。那时候我真想宰了周平,当然,现在也想。”
杨嫣吓了一跳,就听白溪“噗嗤”一声,抿着嘴笑了起来。
“你又耍我。”杨嫣伸手,在她腰上轻轻一拧,“以后别说这话,他毕竟是你亲爹。”
“我没耍你,是真的。”白溪收敛起笑意,低低地说,“若我还是一个人,豁出去能搅他个天翻地覆,可是……”说到最后,声音几不可闻。
杨嫣长叹一声,正要说什么,就听到门口有脚步声响起,不一会儿,褚昀和掌柜的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掌柜的是个能说会道的,将每样菜品的来历细细介绍了一番。
白溪低着头吃饭,耳边忽然传来楼下小二的惊呼声。
掌柜的瞅了褚昀一眼,说道:“你们先吃着,我下去看看。”
说着,就急匆匆地跑了下去。
杨嫣抻着头朝外看去,就见一个小丫头被小二擒住,掌柜的下去后跟小丫头说了什么,那小丫头就要跪在地上磕头,被掌柜的拦住,又过了一会儿,小二拿了一包东西塞到了小丫头的怀里,小丫头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过了一会儿,掌柜的抱着一坛子酒上来,褚昀让他跟着一起吃,被他婉拒。
“许兄弟,坐吧,都是自己人。”白溪放下筷子,开了口。
掌柜的闻言,不好再拒绝,就挪了把椅子,坐在褚昀边上。
“许兄弟,刚才出什么事儿了?”白溪好奇地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隔壁陶家大院,大奶奶身边的小丫鬟过来偷吃的,让小二拿住了。”许掌柜边说边摇头,“说来也是可怜,陶家大奶奶被丈夫所弃,儿子又不知所踪,病成那样给送到鬼宅里,不给吃喝,分明就是想熬死她谋夺家产。”
“鬼宅?”褚昀奇道,“这边有鬼宅?”
“是一间凶宅,出过人命官司。”许掌柜说,“就在后面一条街的巷尾。”
“那位陶家大奶奶的事就没人管吗?”杨嫣抬起头,问道,“丫鬟也不去报官?”
许掌柜一听,乐了:“报官?报官死得更快。你当陶家宗亲那些人是吃素的么。”
白溪喝了口水,放下杯子,对杨嫣说:“我一直都说,人比鬼可怕得多。”
杨嫣扶额。
白溪剥了个桔子放在她面前,那意思——吃东西,别瞎管闲事。
杨嫣眉头直皱,扁着嘴吃了一片,酸得眼泪都出来了。
“那宅子出过什么凶案?”褚昀问道,“找着凶手了吗?”
“说起当年发生的凶案,那可真是家喻户晓,人人皆知。”许掌柜估计不是第一次说这个故事,颇有几分说书人的架势,“那座宅子原本叫做连宅,是本地大户人家的宅院,连家老爷有三儿两女,三个儿子都没长成,大女儿送到了外地,只剩下一个小女儿,连老爷千挑万选,招了个赘婿进门。”
许掌柜的叹了口气,摇头道:“连老爷活着的时候,这赘婿表现得跟孝子似的,对连小姐也是疼爱有加,可连老爷刚一咽气,赘婿立马就翻了脸,撕开了精描细画的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