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溪也感觉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入侵,她眼角的笑意刹那间冻结,整个人仿佛一把利刃。
“白府的防御阵法和落音山上一样。”褚昀火上浇油道,“能进来的,知根知底。”
“苏启。”白溪从牙缝里迸出这个让她深恶痛绝的名字,“我就知道……”
褚昀攥住白溪的手腕,淡淡地道:“没事,进来就出不去了。”
白溪一挥手,十几道符咒打了出去,一道透明的罩子将整座府邸罩在其中。
“饿不饿?”褚昀问道,“被林家那女人嚎起来还没吃早饭呢。”
“少吃一顿也没事儿。”白溪捂着肚子,被他这么一说,确实有点饿了。
“那就先去吃饭,有什么话等吃完了再说。”褚昀牵着她的手,去了饭堂。
早饭很丰盛,白溪喝了些热汤,感觉身上的寒意消减去不少。
吃过早饭,胡管事押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那人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看到白溪,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偶人。”褚昀站起身,两根手指掐住了他的眉心。
偶人似乎感觉出褚昀身上散发出来的骇人死气,身体猛地一僵,整个身体四分五裂,紧接着,一团嫣红的气体朝着白溪扑去。
白溪目光一闪,手指弹出一道白光,将那团气体包裹起来,那气体就好像能思考一样,瞬间躲了过去,有朝着褚昀身体窜去。
白溪惊呼道:“褚昀!”
褚昀身上黑气弥漫,嫣红的气体很快就被黑气同化,消失于无形。
“情咒。”褚昀冷淡地说,“冲着你来的。”
“冲着我?”白溪的神色多了几分凝重,“苏启恨不得杀了我,他对我下情咒,图什么?”
“你确定他是恨你,想要杀你?”褚昀飞快地问道。
“当然了,我是我师父唯一承认的徒弟,而他早就被逐出师门了,落音山的一草一木都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他能不恨?”白溪偏了偏头,“只有我死了,他才能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苏启对她的感情是什么样的,白溪心知肚明,换位思考,她若是苏启,也会杀之而后快。
只是,他应该不是那么下作的人,下情咒这样的手段……
倏地,她想到了一个可能,一个她一直忽略,却本该发生的可能。
“命格。”白溪轻声说,“师父说过,苏启的命格和我的命格互补……苏启的母亲当初用他做祭品献给艾肯,艾肯的一部分神识附在他的身上。”
褚昀眉头一蹙,沉默了片刻,继而说道:“他的肉身承受不住了。”
“应该是这样。”白溪点头道,“用我的命格填补他的寿命。”
白溪手掌按在桌子上,怒极反笑:“我的这位师兄,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凡尘琐事,修道之人本就不该涉足太多,既想要荣华富贵,又想着长生不老,贪心不足蛇吞象,早晚把自己给噎死。”顿了顿,她又说,“他都能不择手段了,我也不装君子,魔道的手段又不是只有他会用。”
白溪从不认为自己是圣人,她的善良是有底线的,若是有人越过了这条底线,她也只好不择手段,随时准备斗个你死活我。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大家一起玩儿完罢了。
褚昀眉头一挑,顺手在她的后背上捋了捋,“别怕,放心。”
白溪转过头,色厉内荏地道:“我不怕。我跟你说,你别动手,我杀他是清理门户,天经地义,就是到了凌霄殿我也占理。你能不沾血就不要沾血,咱们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褚昀笑了笑,转移了话题:“你去看看那姓林的还能不能救了,听他媳妇的哭声头疼。”
“你不跟我一起吗?”白溪踱步出去,走到门口,没听到他的脚步声,又停了下来。
“我做个偶人。”褚昀说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白溪一愣,一时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只能点点头,朝着后院走去。
褚昀见她出去,收敛去所有的温和,在手掌上划了一道伤口。
“彻底不装了。”大白猫贱嗖嗖的声音从窗口传来。
褚昀瞧了它一眼,就见它舔了舔爪子,“情咒对他不起作用。那小子无趣的很。”
褚昀莫名其妙地说:“谁说我要用情咒了?”
大白猫琉璃般的眼睛望向他:“那你费劲巴拉的做个偶人出来干什么?”
褚昀垂下眼眸,淡淡地说:“你在担心什么?”
大白猫一时语塞,歪着头,眯起了眼睛。
“你在落音山这么些年,真的只是因为懒得动么?”
大白猫打了个哈欠,趴在窗台上,“比起人类,我更喜欢做猫。”
褚昀淡淡一笑,轻声说:“长春宫那只,已经不在了。”
大白猫抬起头,“喵呜”了一声,“他是个傻子,我早就说过,不要做家猫。”
动物和人不一样,死心眼,认准了主人就是一辈子。
大白猫幽蓝色的眼睛里说不出的感伤,或许对于那个小崽子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
褚昀一甩袖子,一个偶人凭空出现。他手指一点,偶人消失在一团黑气里。
大白猫看着他的动作,叹了口气:“你还欠我三十斤的干煸小鱼干。”
“我知道。”褚昀走到门口,撸了它一把,“回去就做。”
大白猫又说:“看着点她,别真被人欺负了去。”
褚昀面色阴郁,冰冷地说:“放心。”
白溪到了彩云轩,林子瑜已经清醒了过来。他脸色依旧惨白,精神却好了许多,身上的脓包渐渐消散,后脑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白溪用朱砂在屋里画了个净化阵法,让夫妻俩如论如何都不能离开这间屋子。
她又要了两人的头发,指血,做了一个追踪的法阵。
纸扎的小鸟扇动着翅膀一飞冲天,白溪也跟着出了院子。
林娘子眼见丈夫得救,送了一口气,抱着林子瑜小声惴泣。
“月娘,别怕。”林子瑜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头,以示安慰。
“我真的想不到,害人的竟是沙世平。”林娘子憔悴的脸上一片煞白,对着林子瑜道,“他,他简直是个混账东西……”
“月娘,他怎么你了?”林子瑜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对我也了咒,幸亏七姑娘发现得及时,若是不然……”林娘子都不敢相信若是没有发现,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会不会亲手伤害丈夫?
她越想越害怕,将沙世平往日的言行回忆了几遍,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她难过的想去死,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丈夫,若是林子瑜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也绝不会独活。
林子瑜看到妻子的样子,一瞬间也明白了不少。
沙世平对月娘的喜欢从不掩饰,林子瑜看在眼里,却没有放在心上。
他与月娘两情相悦,他相信妻子对他的爱,那种眼神是做不了假的。
“我们成亲之前,他就已经定亲了。”林子瑜说,“我以为,他对你早就释怀。”
“你知道?”林娘子闻言一惊,抬起头看向丈夫。
“你们两个青梅竹马,我怎会不知。”林子瑜苦笑道,“他刚中秀才便与李大户家定下婚约,我怕你想不开,日日陪伴,后来才知道你对他并无男女之情。”
“我从没对他假以辞色过,夫君,你相信我。”林娘子哭了起来。
“我自然相信你。”林子瑜干瘦粗糙的手指轻轻抹去她的泪珠,“我只是想不到,他竟然对你还有那样的心思,这种人,简直是……”
林子瑜一阵头晕,眼前发黑,“月娘,别怕。”
“我不怕。”林娘子赶紧扶住他,轻声道,“也是咱们命不该绝,遇到了七姑娘和褚公子,他们两位神通广大,定然有办法救你。”
林娘子口中神通广大的两个人此刻正在街上,跟着纸扎的小鸟,一路跑到了半山腰。
半山腰上有一片槐树林,林子里弥漫着轻薄的雾气,北风吹过,卷来一股腐朽的味道。
“好像是阴兵过境。”白溪身子一僵,冰凉的手掌拉住褚昀的衣袖,“落音山这一带,很早以前就是战场,死了太多的人。咱们后山有个大墓,据说是我太师祖修的,直通幽冥之地。”
“这里离后山不远。”褚昀说,“它们是去那个墓里么?”
“是吧,我也不太清楚,师父不让我管。”白溪倚在他身上,汲取着温暖,“小时候在后山玩儿的时候遇见过一次,那会儿不懂事,差点被卷进去。”
褚昀紧紧地搂住她,直到所谓的阴兵消失,也没有放开箍在她腰间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