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溪陡然一惊,立刻抓着褚昀,惊愕地问道:“这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褚昀说,“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听个乐子就行。”
白溪沉默良久,不安地说道:“安乐公主周悦歌,她可是岑皇后的眼珠子,京中最尊贵的嫡公主,岑皇后怎么会同意把自己的女儿送进虎狼窝里?”
褚昀说:“再尊贵的公主,在苏启眼里也不过是块烂肉,能不能活,要看是不是有价值。”
白溪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周平不是很爱这个女儿么?他也舍得?”
褚昀冷笑道:“女儿和江山,你说他选哪个?他能送你去北荒和亲,也能送周悦歌去。”
北荒大军压境,魔君反噬降至,周平已经别无选择。
他是宠爱周悦歌,也仅仅是宠爱而已,就像宠爱小猫小狗,喜欢的时候怎么样都行,等到不喜欢,不想要了,会比任何人都要无情。
“据说北荒的信函中,指名道姓,暗含威胁的索要安宁公主周明溪。”褚昀平淡且不带一丝感情地道,“可众所周知,安宁公主已葬身雪山。周家宗室的王爷,郡王们听到了风声,知道又要选公主和亲,一个个将自家宝贝女儿捂得严严实实,生怕被送到北荒喂了野狼。”
白溪捂着嘴嗤笑了一声,问道:“那怎么又变成周悦歌了?”
褚昀笑了笑,“国师算出来的,他说,嫡公主的命格,与你的最为接近。”
白溪心头凛然,“与我的命格接近……这么说,苏启已经回到北荒王庭了。”
褚昀接着说:“那位尊贵无比的小公主又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桥段,可惜这一次,没人再配合她的演出了。”
当礼部接到周平手谕时,反复确认了几次,生怕是他们看走了眼。在确认真的是嫡公主时,礼部尚书夫人连夜入宫觐见皇后。
岑皇后气的吐血,在承麟殿外长跪不起,希望丈夫能够收回成命。
周平不但不予理睬,更令金吾卫彻查当年淑妃一尸两命的疑案,暂时将皇后玺印收回。
岑皇后被软禁,安乐公主一时间从天上跌进了泥里。她抵死不从,可皇帝根本就不见她,也不给她寻死腻活的机会,周平派了新晋的德妃去劝说,又派了十五名孔武有力的老宫女轮流守卫,不给她片刻的自由。
安乐公主怎么也想不到,一年前她还在嘲笑周明溪倒霉,去给一个老得能做她爷爷的男人当小妾,紧接着就轮到了自己。
她又哭又闹,也不知道德妃跟她说了什么,她渐渐沉默,也开始配合,说愿意去和亲。
满朝堂的文武,都在称赞皇帝英明,能以大局为重,用一个真正的嫡公主换来半世的和平。也在称赞小公主,能够舍弃自身,忠孝节义。
“烂透了。”白溪一针见血的评价道,“周平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不管周悦歌愿不愿意,她还是上了和亲的花车,不过刚到上阳城,她就不见了。最多的说法是,她跟人私奔跑了。”褚昀说,“周悦歌半路私奔,给了北荒出兵的借口,周平不战而逃,带着周家那些吃的脑满肠肥的宗亲去了南边,意图划江而治。”
“划江而治,他想得美。”白溪咬着嘴唇,眉头紧皱,“苏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白溪越想越别扭,也没心情跟褚昀腻味了,披着衣服就要往天衍阁奔去。
“鞋。”褚昀赶忙追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双靴子,“把鞋穿好了,也不急于一时。”
白溪穿好了鞋子,跑到天衍阁看书,直到下午才晃晃悠悠的出来,脸上尽是疲态。
她回到小楼,从梳妆台取出一把银色剪刀,剪下了一缕发丝,包裹进黄符里。
“你要寻人?”褚昀将小香炉里的香灰倒进一个灰扑扑的袋子,又将一袋玉粟倒入香炉,“杨嫣吗?她没事,活得好好的。”
白溪拿起青玉盏取来一盏清水,指甲划破手指,在清水中滴了一滴,将黄符放了进去。
“不是找她,是算国运。”说着,她将小香炉放在眼前,点燃了线香。
也不知是风大还是手抖,她接连点了三次,线香才缓缓腾起一道白烟。
白溪看着烟雾的指向,神色悲悯,长叹一声:“贪狼环伺,人祸天灾,不可更改。”
褚昀摇了摇头,刚要开口说什么,神色微微一变。
他感应到山里来了个陌生人,还是个不怎么招人待见的陌生人。
白溪也感应到了山里的陌生气息,回头看了褚昀一眼,见他面色凝重,心里一沉。
“应该是杨臻的人。”褚昀说,“要不要动守山阵,给他扔出去。”
“承平司?”白溪眉头一蹙,想也不想地说,“甭搭理他,让他找不到这里就行。”
褚昀“嗯”了一声,就要催动林中雾气,让那人迷失在山林之中。
“等等。”白溪忽然改变了主意,说道,“还是见一面,看看他说什么。杨臻这人为达目标不择手段,咱们要是不见他,他敢带着一帮徒子徒孙过来。”
褚昀手指一弹,将那人引去了苏启曾经住的木楼。
“你不是不待见他们吗?不想见就不见,杨臻他就是亲自过来,我也能对付。”
白溪想了想,将在魏家庄发生的事情粗略的说了一遍,末了道:“承平司早些年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像是什么秘密研究,反正跟杨臻脱不了干系。我记得在长春宫后殿的时候,帮我的那只老猫说,杨臻在五十年前做了一个失败的聚魂阵,因为天赋不够,聚魂变成了聚煞。我记得他曾经说过,他似乎是有什么意难平,当时没太在意,现在想想,大有深意。”
褚昀听完后,不由得皱起眉头:“聚魂阵?他想复活谁?”
白溪摇摇头,目光深沉,“总不会是夙和元君,时间相差太远。莫不是宫里的那位娘娘?”
褚昀沉吟片刻,站起身道:“你别去了,我会会他。”
白溪没说话,只是站起身,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还是我去吧。牌要一张一张的出,你是我的底牌,轻易不要露面。”
褚昀一怔,白溪又道:“他们不敢拿我怎样的,放心吧。”
褚昀当然不是担心这个,只不过白溪说得也有道理,就勉强同意了。
他隐去身形气息,跟在白溪的身后,见到了那位不受欢迎的客人。
令人意外的是,这人还是个熟人,金吾卫副统领,陆城。
此时的陆城身着织锦的法袍,神色冷淡,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倨傲,见到白溪后明显一愣,随即低下头,掩去满身的清高傲气,说道:“贫道清玄,见过白姑娘。”
白溪满意地点点头,将他带进苏启曾经的家里。
苏启的屋子很简单,桌上的水杯早已干涸,甚至结了一层蛛网。
“简陋了些,坐吧。”白溪袖子一挥,将椅子擦干净,坐了下去,“你不是金吾卫么,怎么又跑去承平司当道士了?”
陆城坐在白溪斜对面,淡然道:“贫道原本就是承平司的人,只是当时被借调到金吾卫。”
白溪漠然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几乎没有半点停留,直接开门见山地道:“杨臻派你来干什么,直说吧。”
陆城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珏,放在桌上,低声下气地说:“师尊请白姑娘进京一叙。”
白溪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桌上的玉珏,米黄色,上面雕刻着一簇簇梅花,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拿过来一瞅,上面不起眼的地方用小篆阴刻着一个“殷”字。
白溪眉头一扬,将玉珏放在了桌上,冷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师尊托付我交给白姑娘的。”陆城说,“说是白姑娘母家的东西。”
白溪皮笑肉不笑地对陆城说:“我是个孤儿,被师父养大,从不知道父母是谁。”
陆城不紧不慢地道:“白姑娘,安乐公主已经踏上和亲之路,现在入京很安全。”
白溪面色淡淡,手里把玩着玉珏,问道:“我若是不去呢,你又待如何?”
陆城脸色一红,转而煞白,“贫道只是将东西带到,去与不去,全凭姑娘心意。”
白溪不咸不淡地说:“好,你走吧。”
陆城脸色发绿,抬起头看向白溪:“白姑娘这是同意了?”
白溪掀起眼皮瞅了他一眼,冷声道:“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