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睡得迷迷糊糊的周悦歌被一阵马蹄声惊醒，她一睁眼，就看到了白溪那张冷冰冰的脸。她心里一惊，面上还是那副怯生生的可怜模样，只将身体蜷缩了起来，垂着头，不言不语，看上去像是白溪欺负了她一样。
白溪本来还想着让她洗漱一番，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见她这副模样，也没了心情，直接说道：“明月谷不远，下午就能到，你先洗漱一番，等到了市集，我在给你买点吃的。”
周悦歌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绕开白溪，笨拙地洗漱，整理着自己的妆容。
白溪没搭理她，靠在车窗边上小憩。
一路无话，过了晌午，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褚昀阴沉着脸，带着两个女子进入了一家极为朴素的客栈。
客栈的生意极好，南来北往的客人一茬又一茬，一楼连个空位都没有。
掌柜的见褚昀一行人的穿着打扮就知道是有钱人，赶忙亲自上前，笑着道：“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打尖儿。”白溪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有雅间吗？”
“有。”掌柜的笑逐颜开地道，“三位，请跟我来。”
掌柜的带着三人上了二楼雅间，拿出木牌请白溪勾画。
白溪随手扔给褚昀，说道：“掌柜的看着办吧，还要些干粮，打包带走。”
“好嘞。”掌柜的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心里有了成算，马不停蹄地去了厨房。
不多时，小二送上来两屉猪肉白菜馅的包子，和三碗素卤豆花。
白溪和褚昀吃得香甜，周悦歌用勺子舀着豆花，似乎没什么胃口。
白溪看了褚昀一眼，褚昀低着头，默不作声。
正在这时，楼下传来喧哗吵闹之声，像是有人打架。
周悦歌竖起耳朵听了听，立刻放下勺子跑了下去。
白溪也要起身，被褚昀一把拉回了作为，不大高兴地说：“你管她干什么，早上就吃了两个虾饺，中午这顿怎么也得吃两个包子，不然又该胃疼了。”
说着，将靠近自己手边的素什锦夹给到了白溪的碗里。
白溪两三口将豆花喝干净，又扫了半盘子素什锦，就听到楼下传来“嘤嘤”的哭泣声。
“她的爱慕者找来了。”褚昀又掰了块玉米饼给她，“多吃的，一会儿耳朵有得受。”
白溪半信半疑地吃完了玉米饼，就听到楼梯传来的脚步声，不多时，两个男人夹着周悦歌闯了进来。
周悦歌满脸泪痕，看见白溪就像看见主心骨一样，小跑着来到她的身后，颤声说：“姐姐，这是林大哥，那位是轩哥哥。”
白溪冷淡地扫了两人一眼，那位“轩哥哥”看到白溪，脸色变得煞白。
“你不就是安宁……”林姓男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轩哥哥”捏晕了过去。
“林大哥？”周悦歌惊呼一声，不满地看向那男子，“轩哥哥，你干什么？”
“公主，到我这边来。”男人警惕地看着白溪，朝周悦歌伸出了手。
“她是我姐姐，是我的亲人。轩哥哥，你太过分了！”周悦歌撅起嘴，别过头不看他。
“冷轩缈，冷太妃的侄孙，金元观的下一任主持。”褚昀抬起头，对着男人微微一笑，“好久不见啊，凌云仙师。”
“是你！”冷轩缈不是草包林熙，作为杨臻的嫡传弟子，他比谁都清楚白溪的身份，也隐隐猜到了褚昀的身世，如今对上二人，他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道，“我只是来带公主回去的，还请二位高抬贵手……日后若是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轩哥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周悦歌问道。
“公主殿下，请到这边来。”冷轩缈全身紧绷，生怕白溪突然出手，将周悦歌再次带走。
白溪扭头瞅了周悦歌一眼，柔声道：“既然你安全了，我也就放心了。”
“姐姐，你又要走了吗？”周悦歌死死拉住她的手，眼神中满是不舍。
白溪眉头一蹙，就看到褚昀重重地撂下筷子，她使劲一抽，将手拔了出来。
“白姑娘。”冷轩缈心疼地看向周悦歌，不悦地说，“小殿下金枝玉叶……”
话音未落，便被褚昀的眼神逼得把下面要说的话吞咽了回去。
“褚大哥。”小公主转头，目光殷殷地看向褚昀，“你也要走了吗？”
褚昀点点头，跟在白溪身后，快步离开了客栈。
“轩哥哥，姐姐不喜欢我。”周悦歌跑到冷轩缈的身边，又开始小声抽泣起来。
冷轩缈暗暗叹了口气，温柔地注视着她，轻声道：“阿悦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周悦歌抽泣着，神色有些黯然，自怨自艾地说：“是我不好，不但连累了林大哥，还连累了轩哥哥你。其实我都想明白啦，父皇是对的，舍弃我一个女儿，能够换得全天下百姓的太平，已经是很好很划算了，我不该逃跑的……”
“与你有什么关系。”冷轩缈眼底闪过一抹怜惜，又厌恶地瞅了一眼已经昏迷不醒的林怀雅，低声说道，“这事儿原本不该跟你说的，怕污了你的耳朵，可如今不说是不行了，我不能让他继续欺骗你，玩弄你的感情！”
“轩哥哥，你在说什么呀？”周悦歌歪着头问道。
“林怀雅，背着你养了两房外室，就是你们失散的那日，他是去找他在明月谷的相好，才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不会的，轩哥哥，你不要骗我，林大哥不是这样的人。”周悦歌一脸不敢置信。
“我没有骗你。”冷轩缈咬着牙道，“我有证据。”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面古朴的铜镜，“跟我走，我让你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他轻轻拉着周悦歌的手腕，将她带出客栈，来到路边一个不起眼的茶摊儿前。
那茶摊儿老板见到他腰间的吊坠，一句废话都没有，将两人引到了一条街外的一处隐蔽的院落。冷轩缈将屋子的帘子拉上，将血滴在了镜子上。
不一会儿，镜子上显出了一个妙龄女子，她手里提着一个篮子，悄悄侧身穿过一道虚掩的大门，遁入了一个已经废弃多时的院落。
林怀雅灰头土脸，见到女子的那一刻，脸上露出了阳光灿烂的笑容。
“林郎。”女子扑到林怀雅的怀中，对着他又亲又啃。
很快的，两人就滚做了一团，席天慕地，好不快活。
周悦歌眼中充满了泪水，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是真的，她捂着头，崩溃地哭了起来。
冷轩缈看她周身像是萦绕了一层死气，眼底不禁闪过一抹心疼，轻声说道：“阿悦，你值得更好的，为了他哭泣，不值得。”
“不！”周悦歌一把推开了他，朝着门外奔去。
此时已是黄昏，街市上人头攒动，小公主一钻进人群便不见了踪影。
冷轩缈追出去的时候眼前一花，再看去，哪里还有周悦歌的行踪。
冷轩缈深恨自己的一时冲动，更恨林怀雅的好命好运，他拨开人群，直奔那座客栈，可既没有林怀雅，也不见周悦歌，这一瞬，他是真的慌了。
与这边鸡飞狗跳不同的是，褚昀和白溪摆脱了周悦歌之后，过得相当洒脱。
黄昏时分，夜幕还没有降临，茶楼酒肆挂上了暗黄的灯笼，街市上的小贩也刚刚将灰布铺好，摊位还没有完全铺开。
“乱世之中，难得还有这样静好的岁月。”白溪感慨了一声，被褚昀的低笑打断。
“我说得不对吗？”白溪不解问道。
“你不如说这是回光返照更切实一些。”褚昀轻描淡写地泼了一盆冷水过来，“仗打到这份上，还能活多久谁知道，倒不如活一天是一天，没吃过的没见过的统统来一遍，等到死了那天，也能闭上眼睛。”
白溪听了这话，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的，“是我日子过得太好，就有点飘了，忘了还要好多吃苦受罪的普通人。”
褚昀见她闷闷不乐，说道：“你又不是圣人，天上那些神仙都管不了的事情，没必要往自己的身上揽。”
白溪摇了摇头，道：“都这么想，这三界就真的好不了了。”
正说着，就听到远处有人在呼唤自己。
白溪转过头一看，竟是冷轩缈在朝着这边奔来。
“他来做什么？”白溪问褚昀，“也是劝我见杨臻？”
“不知道。”褚昀也是一脸纳闷，“周悦歌没在他身边。”
白溪冷声一笑：“周悦歌，又出什么幺蛾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