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为这?”苏启愣了愣,歪着头看向杨臻,“难怪你们始终无法突破瓶颈,有这胡思乱想的时间,好好修炼不香吗?”
他想了又想,都不明白这帮高高在上的修仙者跟早市上为了一把葱少三文能吵半天的大妈有什么区别。都是碎嘴子,爱嚼老婆舌头的杠精转世。
杨臻继续盯着苏启,问道:“既然不是,你又为什么把她留在身边?你不知道留着她就是留个祸害吗?她跟你不是一路人,总有一天,不是你杀了她,就是她害了你。”
苏启眨了眨眼睛,摇着头说:“与其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下你自己。去对面看看,那边完事了没有。按理说一个冷轩缈可能不够,但万一呢,是吧。”
杨臻顿时没了说话的兴致,拿起温热的水杯喝了一口,眼前一亮,“这是帝芦散?”
苏启点点头,杨臻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远在百里外的白溪看着杨臻手中的水杯,浑身哆嗦,问褚昀:“为什么杨臻也看不出来?”
褚昀脸色难得的阴沉,低声道:“是艾肯的幽冥幻境。”
说着,他将手中茶杯一扔,杯中的茶水化作一条小龙,顺着白溪的指甲缝钻了进去。
白溪抬起手指,甚至闻到了一股桂花的香气。她一个激灵,再定睛看去,茶水依旧在褚昀的茶杯里,没有丝毫变化。
这让她不由得大惊失色,道:“这幻境也太牛了,竟然还有味道,要怎么跟真实区分?”
褚昀嘴角一撇,轻声道:“基本上区分不了,除非你的修为能够碾压式压制。”
白溪古怪地看向褚昀,问道:“苏启和你,谁更精通这个?”
褚昀摇摇头,说道:“半斤八两,若是真动起手来,最好的结果便是同归于尽。”
“别瞎说。”白溪听到这话,立刻不干了,沉下脸道,“才不跟他同归于尽呢,他不配。”
褚昀笑了笑,继续看向苏启那边。
苏启大概也想不到,杨臻这么多年来还是没有放弃长生不老的心思。
“你去了阴山秘境,看到了自己的下场?”苏启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儿?”
杨臻苦笑着说:“五年前……”
那时候,他的身体因为当年那个丧心病狂的阵法反噬,开始出现了一些肉眼可见的症状,那时的他还很自信,觉得不用靠任何人就能自己解决。
阴山之行给了他一记重拳,这让他对自己的能力有了全新的认识。
“五年前?”苏启想了想,恍然道,“阴山上扣动的问心石的人是你。”
杨臻难堪地点了点头,“我当时真的没想到……如果可以,我不会去碰那块邪门的石头。”
“你看到了什么?”苏启好奇地问,“不会是垂垂老矣,吹灯拔蜡的模样吧?”
杨臻脸色极其难看,“我不想变成那副鬼样子,浑身散发着恶臭死在……这不是我追求的大道,也绝不会是我的结局。”
“所以呢,你想怎么样?”苏启问道,“逆天改命?”
“为什么不!”一瞬间,杨臻眼中迸发出勃勃生机,“我在阴山上,还找到了一样宝贝。”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保存完好的玉牌,递给苏启。
苏启接过来一看,慢慢地正过了身体,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万灵血祭图。”
杨臻的脸在烛火的映衬下,变成了诡异的绿色:“如何?”
苏启抬眸瞅了他一眼,沉声道:“你倒是狠得下心肠。”
杨臻冷笑一声,说道:“无毒不丈夫。”
苏启低着头,将玉牌上的阵法咒术记牢,还给了杨臻,“周家那边可以收尾了。”
杨臻点点头,说道:“周平已病入膏肓,每天所思所想,都是如何用巫术续命。我已经将傀儡丝中在了他的身上,抽取大成宗室气运为他续命补身。可是大成宗室的血脉和气运仅够支撑到下个月,可惜当日没能把你那小师妹留下……”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犹疑地说:“说起来,宫里那位新晋的德妃陶氏,是不是你的人?”
“算不上。”苏启说道,“她也是你的老熟人,芙蓉女妖,还记得吗?”
杨臻低头想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我说呢,她对我的恶意怎么那么大,原来是她。”
苏启笑了笑,说:“当年你差点毁了她的脸,她可不是记恨你么。”
杨臻摇摇头,轻声说着“不对劲”,身体倏地一下去了对面的屋子,不多时,他又返了回来,手里还提着一个人干似的东西。
褚昀仔细辨认了一刻,才认出那东西就是不久前还玉树临风的冷轩缈。
“还有一口气。”杨臻道,“搜魂尽快,我觉得他撑不了多久。”
苏启伸出手,一股黑云笼罩在冷轩缈的头顶。过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苏启拿开了手,而冷轩缈也歪着头,断了气。
苏启冷漠地看向杨臻,说道:“芙蓉跟苗天行有了贰心。”
杨臻一脸嫌弃地说:“就凭他们俩个废物?”
苏启手指在小桌上敲了敲,“芙蓉心思活络,苗天行毕竟得了药王谷不少传承,也不容小觑。你先带周悦歌回去,苗天行就不用留了,至于芙蓉么……”
他想了想,解下随身携带的淡绿色荷包,“是生是死,看你心情。”
杨臻接过荷包,打开瞥了一眼,刹那间变了脸色,颤声道,“御灵蝶。”
褚昀听到“御灵蝶”的瞬间,心下骇然,心道:“月华台上的卵不都变作石头了么?怎么会又孵出蝴蝶来?看他这架势,御灵蝶还不止这一只。这下可麻烦了。”
正想着,杨臻说道:“我这次过来,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他清了清嗓子,带着三分无奈地说:“殷家的人,并没有死透,大房还有个寡妇带着他的儿子逃了出去。那时候兵荒马乱的,我……一时心软,就没有派人追击。”
当年他借着周平的手毁灭殷家,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当听到有条漏网之鱼时,并没有放在心上。他觉得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在外头漂泊,很难活的下来,即便侥幸留得一条性命,也会从此隐姓埋名,跟那些如同蝼蚁的底层平民一样,忍气吞声,了此残生。
正在他出神之际,苏启忽然在他耳边敲了一下,他一个激灵,不满地看向苏启。
“想什么呢?”苏启同样不悦,不过没有表露出来,“接着说呀。”
“当年那个寡妇的孩子不但活着,还有了奇遇,,得到了一些助力,如今他的儿子已经招兵买马,准备在这乱世中分一杯羹了。”
苏启似乎并不惊讶,只是淡淡地说:“无妨,是骡子是马,得溜溜才知道。”
褚昀看着苏启站起身,优雅地拿起一把秘银的剪刀,剪了个小纸人出来,冲着它吹了口气,那纸人飘飘忽忽,从窗户缝里钻了出去。
“时辰不早了,我带周悦歌先去陪都。”杨臻站起身,朝着对门走去。
苏启看着杨臻的背影,慢声细语地说:“就先让你多活几日。”
就在这时,他后心一紧,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眼神凛然,手指结印,九道漆黑中泛着红光的雾条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褚昀将暗符打在他身上后,立刻一个转身,离开了苏启的视角。
客栈里,褚昀慢慢睁开眼睛,白溪赶忙倒了杯热水给他,坐在他身边问,“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褚昀摇摇头,接过水杯抿了一口,放在手里捂着。
白溪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有些发热,担心地问:“真的没事儿吗?脸都白了。”
褚昀摸了摸脸颊,说:“没事。他们俩在明月谷外的一座民宅里。现在过去,应该也是人去楼空。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给苏启下了一道暗符,很快就能找到杨嫣。”
白溪点点头,心疼地说:“等这事完了,咱们就回到山里,过咱们的小日子。”
褚昀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正要说话,就听到外面一阵哭喊嚎叫之声。
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打开窗户。
窗户外头一片漆黑,店小二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安抚着受惊的客人。
“是个疯婆子,又在闹腾,没事儿哈。”
白溪关上窗户,与褚昀和衣躺在床上。
哭喊声嚎叫声持续了有半个多月时辰,还有继续下去的势头。
白溪实在忍不住了,贴了几张静音符在门窗上,这才睡了一个踏实觉。
第二天醒来,细碎的咽唔声从门缝里透了进来。
褚昀打开窗户,就看见巷子西头的一间破瓦房前围了好些人,对着一个年迈的女子指指点点。女人穿得破破烂烂,脸色蜡黄,头发花白,像是从哪里逃难过来的。
她怀里还揣着一个包袱,包袱破了一角,露出一只红色的绣花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