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这些灵石……整座矿,都是人骨炼制出来的?”白溪不敢相信,这得死多少人,才能炼成这么一个大矿?
褚昀不想给她讲述自己在触摸祭台的那一刻看到了什么。
即便是褚昀,拥有艾肯记忆和部分神识的褚昀,也差点忍不住吐了出来。
“我看到了他们炼制灵石的整个过程。”褚昀脸色极其难看,“我不想说,怕你做噩梦。”
白溪牢牢地握着他的手,坚定地说:“我不怕的。”
褚昀深吸了一口气,利用两人之间的特殊共感,将刚刚他看到的一幕传到她的识海中。
白溪看到下面的白玉大殿,放置了许多白玉的水缸,上面吊着一具具能动能喘气的……活人,他们被捆住手脚倒吊起来,将血放干。
白溪忍不住别过头,就看到另一边的青铜大鼎下面,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祭祀。
“福根叔也在其中。”褚昀指着其中一个目光呆滞,脸色蜡黄的中年男人,“那些失踪的人,还有被拐卖的孩子,都在这里。”
白溪看着那些认开始熬制人油,不由得捂住了嘴,以防自己吐出来。
那些穿着黑色祭祀服,戴着面具蒙着脸的“人们”动作非常快,就像精密的机械一样,不知疲倦的输出着黑色的力量。
一切都在死寂中进行,没人说话交谈,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随着投入人骨的丹炉发出耀眼的绿光,一批批成色媲美祭品灵石的赝品出炉。
“他们想要干什么?”白溪瞳孔紧缩,死死地攥紧拳头。
“长生。”褚昀的声音在她的耳畔轻柔响起,“他们想要长生不老。”
白溪气的浑身颤抖,“是谁干的?”
“明月谷的第一任谷主。”褚昀说道,“我想起来,这里的第一任主人,好像也是黑森林出身,似乎是旻的徒弟还是徒孙来着?”
褚昀在艾肯如同瀚海一般的记忆中寻找着蛛丝马迹。
“当日北疆兵败之后,树倒猢狲散,旻的几个挂名弟子都战死沙场,有个很不起眼的巫童躺在死人堆里逃过一劫。后来他辗转到了明月谷,在这里定居下来,娶妻生子。”
生活富足,远离兵祸,娇妻稚子,天伦之乐,依旧挡不住那巫童想要求长生的心思。
“人心不足蛇吞象。”白溪从褚昀的幻境中挣脱出来,一身的冷汗。
褚昀摇摇头,声音低了下去,“他儿子八岁那年,他看到了一个修士的死亡。”
那个修士是他曾经的同僚,算是寿终正寝,享年一百八十六岁。
巫童去送了老朋友最后一程,当他看到一直保持着年轻状态的老友死的时候须发皆白,形如枯槁,满身恶臭,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连续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梦中那个垂垂老矣,不能动弹的老人变成了他自己。
“后来他就开始痴迷于长生之术,多年之后,还真让他钻出了一条歪门邪道。他也知道自己一个人的力量不够,就开始寻找同样贪婪的盟友。还有什么比凡人的达官贵人们更好的合作伙伴呢。”褚昀嘲讽地说,“那些人荣华富贵的了一辈子,谁不想长生,若是能不老就更好了。这也是为什么死了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当官的想要追究的原因。”
后来巫童还是没能逃离死亡,他留下了自己的心得,希望子孙能够帮他完成心愿。
“这是什么大病?”白溪说道,“人都死了,还在祸害别人?”
“我想,当初工部的人听到的声音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他们是祭品,也是材料。”褚昀把手背到身后,接着道,“这些石头的灵力波动与珍品灵石很相似,却又隐含着怨恨和死气,一旦流通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能用净化阵法净化这些……可怜的人吗?”白溪问道。
褚昀犹豫了一下——那些灵石对他这副身体是大补,吃下去会更好一些。
“我试试。”他还是不忍心让她失望。
两人回到上面的院子,刚刚走出房门,天空就被乌云遮住,黑暗弥漫,伸手不见五指。
白溪将朱砂交给褚昀,让他只管布阵净化,自己则走到门口,“嗯”了一声。
“怎么了?”褚昀问。
“地上黏糊糊的。”白溪的声音有些缥缈,“我没事,你别管我,专心做好你的事。”
褚昀一听就知道不对劲,但他没有声张,而是快速地画着旻留下来的净化阵法。
白溪一脚踏出院中,眼前闪过一道刺目的白光,天空地面同时出现一张血色大网,将她牢牢罩在其中。
白溪抬手一挡,手掌传来剧痛,这网上似乎有侵蚀法力的魔气,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正在这紧要关头,她以风火雷三张符纸做阵,将自己罩在金光之中,抵挡魔气入侵。
这时候,廊中出现了一个面色憔悴的美人,摇曳生姿。美人身边站着个俊朗青年,正在用一种邪魅的目光打量着白溪。
“难得的美人,这么死了未免可惜。”青年说着,“不如与我做妾,或许还能留你一命。”
那美人冷哼一声,掩唇笑道:“柳郎,美人多得是,这么好的根骨确是极为难得的,没准真能炼成不老金丹,好让咱们长相厮守。”
“先让我尝尝滋味,再做丹药不迟。”青年说着,就朝白溪抓来。
美人阴恻恻地看着白溪,露出了獠牙。
白溪此刻已然明白,这些日子在明月谷作祟的,便是这一狐一鬼。
说时迟那时快,白溪双手结印,一团火焰出现在她指尖,她轻喝一声“去”,就见那火焰抛洒而出,落在地上迅速蔓延,疯狂地吞噬着血红的魔气。
青年一看路子不对,扭头就跑,被白溪用勾魂索拴住了脖子。
美人化作一只骨瘦嶙峋的狐狸,朝着白溪飞扑过来,被她一道天雷劈中,身上冒气一股黑烟。狐狸发出刺耳的叫声,而此时,褚昀的净化法阵也完成了最后的一笔。
褚昀催动阵法,一道清冷的月光将整座明月谷笼罩其中,几千条惨死的怨魂终于得到了迟来的安宁。
白溪见褚昀成功施展了净化之术,长舒了一口气。
褚昀走出来,看着母狐狸和男鬼,问道:“就是这俩?”
白溪点点头,带着几分疲惫地说:“就是这俩。”
褚昀手掌一推,在院子里支起了一个冷飕飕的油锅,让白溪把那男鬼扔进去炸一炸。
男鬼心知碰上了厉害的,立马变了脸,赶紧求饶,很快就把事情的原委招了出来。
原来这恶鬼名叫邵青,生前是明月谷老谷主的外室子,从小聪明伶俐,和那位正室所出的少谷主相比,显然是他更得老头子的欢心。邵青的娘也起了心思,就求着老谷主将私生子带进了府中,给少爷做了伴读。
邵青长得出色,很得府中女人的喜欢,很快就勾搭上了亲爹最得宠的小妾。又从这个小妾的嘴里,得知了府中的一些辛秘。就在这时,他的身世被大夫人抖了出来,他的娘也当着他的面被活活绞死在他眼前。
少谷主那混不吝的自打知道邵青是他爹的私生子后,就见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后来寻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将邵青痛打了一顿,赶出府去。
邵青当时流落街头了一段时间,为了活命,他出卖色相,骗了个猎户家的女儿。这姑娘待他掏心掏肺,猎户也挺喜欢这个长得好看,嘴跟抹了蜜似的年轻读书人。他很快就给女儿和邵青订了婚,还特意进山猎了只狐狸送给小两口当新婚贺礼。
邵青看到那只受伤的狐狸,也不知怎地就起了恻隐之心。
他自然不知道这狐狸有三百年的道行,已然成了精怪,通晓魅惑之术。只因渡劫不成,才落入猎户陷阱,险些被扒了皮毛。
邵青将狐狸放生,很快就遇到了自荐枕席的美人胡彩云,一人一狐一见钟情,厮混在一起,合谋害死了猎户一家,霸占了人家的家产。
猎户家的家产不多,根本就不够它们挥霍,于是它们又把目光转移到了谷主府。
就在这时候,明月谷中搬来了一家富户,是老谷主的表亲,他们家的姑娘出落得娇艳动人,邵青的目光如同毒蛇一般,盯在了女孩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