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白溪也得走了。
杨嫣虽然不舍，也不敢让她多待，给了她一把能够打开药王谷大药房的钥匙，就催促她赶紧走人，免得碰上苏启，不好收场。
白溪出了七星楼，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褚昀一直等在外面，看到她出来，朝着她迎了过去。
白溪脚下打绊，褚昀忙扶住她，“还好吗？”
“没事儿。”白溪额头抵在他的肩头，靠了一会儿，才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找个干净的地方，这里眼睛太多。”
两人一路潜行，来到一处干净简洁的院落。
“饿了。”白溪可怜巴巴地对褚昀说，“有吃的吗？”
褚昀点点头，挽起袖子去了小厨房，烧火架锅，和面切菜。
白溪将杨嫣给她的钥匙夹在两本手札中，放进了乾坤袋。
水烧开了，褚昀将头发丝般的面条扔进了锅里，又拿出一个汤碗，打了两个鸡蛋。
白溪闻着味儿就过来了，她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是真的饿了。
褚昀加快手中的动作，将一碗香喷喷葱油面放到她跟前。
白溪如饿虎扑食一般，风卷残云地卷了半碗面，噎得之打嗝。
褚昀给她盛了碗面汤，拍了拍她的后背，“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白溪低着头，一边吃一边说：“阿嫣不肯走，我也不好勉强。”
褚昀脸色柔和了一些，说道：“人各有志，不肯走就算了，由她去吧。”
“我到如今才知道，她心里有多憋屈。”白溪抬起头，眼神阴沉沉的，“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别人安排好的……”
“人生在世，又有谁能随心所欲的活着呢。”褚昀眼中微微一沉，“别说她了，就是当年的那些仙神们，还不是一个样子。”
他脸上露出了一个嘲讽的坏笑，“跟你说个好玩儿的，陪都‘闹鬼’，周平把德妃给咔擦了。德妃相好入宫行刺，把周平给骟了。”
白溪闻言，阴沉沉的心中瞬间拨云见日，露出了久违的艳阳。
“什么时候的事儿？”白溪忙问道，“周平死了吗？”
“暂时还活着，不过也快了。”褚昀见她心情肉眼可见的好转，自己的脸上也洋溢出温暖的笑容，“周平命令杨臻连夜前往长留山，听说那里有仙人出没，可能求得九转回生丹。”
“这不是道听途说么。”白溪皱着眉，“杨臻答应了？”
“杨臻的寿数也快到了，他也着急。”褚昀说，“至于传闻是不是真的，已经不重要了。”
白溪将碗底的面汤喝干净，擦了擦嘴：“我怎么闻到一股阴谋的味道。”
褚昀笑而不语。
而与此同时，苏启见到了死气沉沉的杨臻。
“这才几天没见，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苏启摸着鼻子，嫌弃地看着他，“勾魄铃呢？”
杨臻阴森森的盯着苏启，“勾魄铃身上的噬魂蛊是你手笔吧。”
苏启愣了一下，转瞬想到了什么，眉头蹙了蹙：“不是我。”
杨臻明显不相信，苏启也不解释。
“噬魂蛊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大不了换一具身体，重新开始。”苏启瞥了他一眼，“你急匆匆来见我，就是为了这个？”
杨臻咬着牙道：“自然不是。长留山降真阁又显出金光了。”
苏启神色不变，淡淡地道：“周家气数将尽，新帝星出现也没什么大不了。”
杨臻气急败坏道：“你就一点都不怕？”
苏启一皱眉，奇道：“我怕什么？天道还是天意？从我出生那一刻开始，我的存在，就是逆天行事，到如今我不是还活的好好的，我都不怕，你又怕什么。”
杨臻怒道：“你知道我说得不是这些！”
苏启双手轻轻松松的搭在膝盖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是岁数越大，胆子越小。”
“废话！”杨臻像是被激怒的小土狗，浑身炸毛，跳着脚的叫唤，“我若是同你一样，也能够长生不老，我还怕什么！你看看！”
说着，他卷起衣袖，露出了松弛的皮肉，和无法避免的老年斑。
“我的身体一天天衰弱。”杨臻眼中的恐惧骤然放大，“早晚会跟周平一样，臭烘烘地的死去……”他想到周平那老态龙钟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寒颤。
苏启淡淡一笑，也不说话。
杨臻眼中的恐惧逐渐变成愤怒，“杨嫣在你手里……”
苏启脸色一沉，看了他一眼。
杨臻心里直突突，可为了自己能继续活下去，还是开了口：“说起来，她也算我的晚辈，不如你将她借我几日，也好调理身体。”
话音未落，苏启的手指动了动，杨臻的脸忽然干瘪下去。
杨臻“嗷”了一声，捂着脸从座位上滚下来，“你干什么！”
苏启站起身，从他耳边飘过，冷冷地甩了一句：“别打她的主意。”
杨臻狠狠地瞪着他的背影，眼中是阴冷的杀意。
苏启丝毫不以为意，想杀他的多了，也不差这一个。
回到七星楼，杨嫣还没有睡，见他平安过来，不知不觉松了口气。
“饿不饿？我要去小厨房弄点吃的。”她说，“你想吃什么面还是饭？”
苏启卸去一声的风尘，点头道，“我跟你一起去，看看有什么能吃的。”
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后院，直奔满是蔬果鲜肉的小厨房。
小厨房外，几个妖修正在用饭，它们都是苏启身边得用的人，见了苏启过来，忙放下碗筷起身跪倒。
“都起来吧。”苏启淡淡地说，“守了一宿，也该好好吃顿正经饭才是，等会儿回去睡一觉，晚上听黑豹的安排。”
说着，他挥挥手，妖修们作鸟兽散，很快就消失在两人面前。
“你别瞧它们是妖，可比人强多了。”苏启一边说，一边走进小厨房里，“今天够阴冷的，炖碗热汤给你去去寒气。”
杨嫣来到他身边，帮他打下手，“不用这么麻烦，锅里还有昨天的炖肘子，热一热就好。”
“你可真能凑合。”苏启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往锅里掺了两大勺水，盖上盖子，“等吃完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杨嫣洗干净嫩嫩的小油菜，将香菇切成小丁，“不会又要回幽州吧。差点忘了，上回在幽州府的城隍庙外，我碰到个老熟人，她家小徒弟被北荒的一个叫郑通的将军囚禁了，你帮我查查有没有这事儿。”
“是有这么回事，已经法办了。”苏启掂着炒锅，炒着香喷喷的臊子，“把香菇给我。”
杨嫣将装着香菇的盘子递给他，又问：“那姑娘可还好？”
苏启手一顿，爆火炒了两下，将面条也撒了进去，“死了。”
杨嫣心头一颤，呆呆地坐在桌案边上，喃喃道，“还是晚了一步。”
苏启将臊子炒面放到桌上，盖上开水小油菜，筷子一拌，喷香扑鼻。
杨嫣没了胃口，恹恹地挑了两根面条咽下去，就撂了筷子。
苏启气息微滞，想了想说道：“郑通害死的人不止她一个。他们郑家在幽州府经营了三代，害死的人加在一起，够黑豹一日三餐加宵夜吃上五十年的。”
杨嫣微微叹了口气，说：“我不是在责怪你，我只是觉得，不公平。”
苏启对着她一笑，“这个世道，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
杨嫣垂下头，郁闷不已。
苏启轻轻握住她的手，嘴角上扬了几分，“所以我一直都说，人活着本来就很累，再委屈自己，就更没办法活了。”
杨嫣重新拿起筷子，忽然手一抖，筷子落在桌上，她也吐了口血。
“阿嫣！”苏启脸色一变，将一道灵符打入她的体内。
杨嫣捂着心口，抬起头，吃力地说：“有人在咒我。”
苏启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他猜到是谁在动她。
“他是在找死。”苏启从荷包里掏出一个木头小人，直接将小人的手腕剁了下来。
百里之外，杨臻手腕断裂，猛地喷出一口黑血。
他没有丝毫恐惧，反而哈哈大笑。
杨嫣一边喘气一边咳嗽：“是谁？”
“杨臻。”苏启咬牙切齿地说。
杨嫣呛了一口，懵懵地看着他，“杨臻？他不是……”
苏启沉着脸，低声说：“我就不该心慈手软。”
杨嫣蹙眉道：“他知道我的生辰八字……不行，我要亲自会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