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溪两人跟着亡灵们一路前进，来到一个黑黢黢的山口。
隔着很远，白溪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尸臭味，不远处，累累白骨堆积如山。
褚昀抱着肩膀，冷笑道：“这就是江山如画的代价。”
白溪长叹一声，冷声说：“用这种方法得到的江山，早晚会有反噬的一天。”
褚昀转头看向白溪，笑着道：“不是已经被反噬了吗。”
白溪攥着拳头，问道：“我要是超渡它们，会不会影响到你？”
褚昀怔愣一下，摇头道：“不会，跟我又没关系。它们是献祭给艾肯的。”
白溪放下心来，唤出桃木剑，刚要召集众魂，被褚昀拦下。
“不用这么麻烦。”他说着，手掌一挥，天空中出现了一道黑色龙卷风。
被献祭的魂灵们仿佛受到了召唤，伸出破碎的手掌，抓住了前往幽冥的通道。
仅仅片刻，盘踞在山谷中的阴气悄然散去。
白溪不由得给他鼓了鼓掌，“厉害，太厉害了。”
褚昀腼腆地抿了抿嘴，还没等开口说话，忽然一把将她拽到身侧，掌心朝下，做了一个抓去的动作。
白溪凭着本能，朝地面挥了一剑，一只满身黑刺的怪物从地下窜了上来，几下绕到她身后，冲着她脖子就是一口。
褚昀身形快得无法用肉眼看清，只听得“咣当”一声，那家伙被甩出去老远，趴在地上无法动弹。紧接着，一个长满脓疮的怪物从地下爬出，将满身是刺的怪物吞了下去，一步一个脚印地朝着两人扑来。
“小心焰火。”褚昀推了白溪一把，手掌捏了个发觉，一道黑气混合着冰碴卷住了怪物的脖颈。细小的冰碴如冰刃一般，刺入怪物皮肤，发出一阵难以言喻的恶臭。
褚昀脸上满是戾气，他手掌一握，将那东西提了起来，在地面上反复捶打。
那怪物被他整得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发出“咯咯”的声音，似乎在求饶。
“不想死是吗？”褚昀漠然地将血魂咒打入怪物体内，“带路。”
那怪物像是知道自己到了何等境地，还想着挣扎一二，趁着褚昀撂手的空档偷袭。
然而还没走两步，它全身痉挛，跪在地上，血红的眼睛凸凹着，嘴角也冒气了黄烟。
褚昀的手指轻轻一点，那怪物就僵直倒在地上，化作了一滩粉末。
“起。”褚昀低喝一声，那摊粉末又变作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朝着地洞钻了进去。
片刻之后，褚昀对白溪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地洞。
地洞里面错综复杂，无数条暗道盘根交错，形成一个巨型迷宫。
白溪在逼仄的通道里来回穿行，就像是走过无数次一样，前方越发宽敞起来。
褚昀跟在她后方，目光复杂地望着她的背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人走了很长一段路，眼前出现了一个泛着亮光的山洞。
白溪在洞前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向褚昀，“这里就是龙脉的入口。”
褚昀没说话，大步走进山洞，里面的通道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恶心的气味。通道不长，不一会儿就拐了一个弯儿，又走了一会儿，一道玄铁大门挡在了两人面前。
白溪上前看了看，刚伸手过去，就被一道无形的结界挡在了外面。
褚昀扶了她一把，小心凑近，谨慎地伸出一根手指，慢慢抚摸着大门。细微的黑色雾体慢慢侵蚀着门上的封印，一些细碎的东西从门上滑落，化作一条条白色的小蛇。
褚昀脚下泛起一片血雾，小蛇来不起逃跑，就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白溪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她实在不敢想象艾肯魔君当年放了多大的水，才让夙和元君那么顺利地将他封印在混天塔下。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褚昀打开了大门，回头说：“别愣着了，走吧。”
白溪继续往前走，前面的路就跟普通墓道一样，直来直去。
忽然，她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一截人骨。
褚昀拿出冰心石敲了两下，点亮了脚下的路，这时候两个才发现，原来从进门的那一刻，他们脚下踩着的，就是用人骨铺就的道路。
白溪忽然想起梦中看到的一些情景，指着地下说：“这里面埋着好多黑罐子，是圣德帝留下的，制约北荒大巫的后手。”
褚昀脚步一顿，自言自语道：“长留龙脉……原来一开始就搞错了。”
白溪好奇地问：“什么错了？”
褚昀回过神，笑道：“金吾卫有些积年解决不了的案子，卷宗都压在一个箱子里面，我那会儿在宫里值夜，就靠着这些卷宗打发时辰。其中有一个卷宗，说得是十几个承平司修士与他们的家眷在一夜之间神秘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案子。那件案子在当时引起了轰动，矛头直至北荒。”
他顿了顿，一边走一边说：“话说几十年前，天灾人祸不断，一群穷疯了的山匪恶霸勾结了承平司的一个内鬼，偷出了一张圣德帝的帝陵舆图。他们按图索骥，来到长留挖宝。你别小看这些人，他们当中有些土夫子还是真有本事，不到半个月就让他们挖出了一条通道，找到了一座纯银墓室，里面有一具黄金打造的棺椁。
白溪眉头一皱，还没等她发表什么意见，就听褚昀继续说道：“一群吃不上饭的亡命之徒，见到黄金眼睛都直了，一拥而上就要开棺夺宝。承平司的叛徒胆子小，觉得这地方诡异，就让那些人先行开棺，他就躲在一边瞧着，等着捡漏。他和那些人不一样。他没他们贪心。那些人挖宝抢夺是为了活下去，而他则是为了享受，他才舍不得豁出命去。”
“就在这个时候，变故突生，那帮人开棺之后，像是中邪了一样，拿起手头上的东西，朝着身边人挥去。霎时间，墓室里血肉横飞，喊杀声一片。”
承平司的家伙躲在角落里，吓得瑟瑟发抖。
他趁着乱，咬着牙冲到棺椁边上，只往里瞧了一眼就傻了。
“棺椁里没有价值连城的宝贝，只有一具戴着面具的干尸。他看到那具干尸的头动了一下，还朝着他笑了笑。当时他就吓尿了，稀里糊涂地往外跑，还真让他跑出来了。”褚昀边说边摇头，“可谁知道啊，刚出来就碰上只报丧鸟，把他的一双招子给啄瞎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等承平司的人找到他时，这人已经彻底疯了。”
还没有回到京城，这人就开始发疯，杀了三四个昔日同僚。修士们合力制服了他，才发现他的脑后出现了一个凹槽，里头长满了如同眼睛的虫卵。
白溪脊背上蹿起了一股凉意。
“承平司的修士们都慌了神，谁也不知道那些虫卵是什么东西，就在他们商量把他弄回去的时候，那个人自爆了。侥幸活着的人被他的同僚救了回来，安置在据点养伤。再后来，这些人的行为举止变得十分奇怪，不到三个月，十几个修士连同家眷在内三十余口一夜之间神秘失踪，成为了一桩无头悬案。”
“我一直都很奇怪，能在国师杨臻眼皮子底下偷取舆图，还能那么久不被发现，得是本事多大的能人才能干出来的事儿，可是后续的发展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就这么个人，他是怎么把舆图偷出来的？”褚昀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还是说，有人故意把舆图给他，让他带人进去，作为献祭？”
白溪抬眸看向他：“那要看他们想要得到什么了。如果只是对付北荒的神兵利器还好说，要是为了自己的欲望，那可就……”
褚昀嘴角一扯，“自然是为了自己。那些人就是想要得太多，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你都想象不到，那些上位者有多么的贪婪，他们不会二选一，只会全都要。他们不惧怕任何代价，因为他们知道，代价从来不是自己，就跟白捡的一样。”
白溪长叹一声，脑袋嗡嗡作响，疼得厉害。
就在这时，两道疾风从她身侧掠过，她猛地抬头，什么都没有看到。
褚昀挑了挑眉，一道黑气打过去，右边闪现出一道水波纹结界。
穿过水波纹的结界，一扇白玉大门赫然挡在前方。
“门没锁。”褚昀推了一把，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羊脂玉长壁，上面刻着圣德帝与元后大婚的画面。
褚昀看了一眼，别过头去，心里的酸水咕咚咚的往上冒。
白溪看着自己的脸出现在玉壁上有些尴尬，她余光瞄了眼褚昀， 将手掌放到玉壁，圣德帝的掌中。
玉壁在轰鸣声中向上提起，一排只有巴掌大小的三寸金莲出现在两人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