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达赶到陈府的时候,陈知府正在第五房小妾的屋子里听曲儿。
小妾咿咿呀呀地边唱边向知府抛媚眼,两人正宽衣解带,就有管家来禀报,说北边来的贵客闯了进来,直奔大少奶奶的院子。
陈知府愣了一下,赶忙推开了小妾,恶狠狠地说:“你听到什么了?”
小妾浑身一颤,笑着道:“妾身刚刚一阵耳鸣,不知道老爷说什么呢。”
陈知府油腻的手掌捏了一把小妾细滑的脸蛋,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管家一脸焦急地望着屋里,见陈知府出来,急忙上前道:“该封嘴的都封了,就是那位大人,看着瘆得慌,眼珠子都是红的。”
陈知府停下脚步,问管家,“今天有谁见过大少奶奶?”
管家想了想,附在陈知府耳边低声道:“夫人和九姑娘去了。九姑娘呆的时间长些,出来还戴着大少奶奶的金簪,看那样子很得大少奶奶的喜欢。”
陈知府点点头,大步朝着崔氏的院子走去。
罕达已进入崔氏的院子,就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他想打退堂鼓,可又舍不得屋里的女人,只得硬着头皮闯了进去。
崔氏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嘴角甚至还带着一抹清冷的微笑,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罕达默默走到崔氏身边,伸出手在崔氏的脸颊上轻轻一抹,崔氏的脸出现了一种诡异的斑点,随后急速腐烂,露出里面的白骨。
白骨上,附着着许多黑色的虫子,它们正在啃食着骨架。
罕达在看到虫子的瞬间倒抽了一股冷气,倏地,他转头向外,厉声喝道:“谁!”
陈知府畏畏缩缩地走了进来,只瞥了一眼,就捂着嘴,别开了脑袋。
“这是怎么了?”陈知府问道,“大人若是不满意,直接告诉我便是,我儿媳才有身孕……”
罕达的威压让他将后面的话原封不动地咽了回去,假兮兮地抹了把眼泪。
陈知府也不是真的心疼还未出生的孙子,他只想借着这个事儿攫取更大的利益,若是能再给他一枚长生不老丹,就再好不过了。
罕达对陈知府这种人向来嗤之以鼻,不过为了九仙,他还是放缓了态度,对陈知府言道:“这个院子不要让别人进来,你在给我找三个女人,最好要十四岁左右的,马上送到这里来。”
陈知府眼珠子转了转,唉声叹气道:“我这就让管家去找牙婆子,不过都这个时辰了,只怕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罕达眼见白骨上的虫子越来越多,不耐烦地道:“找不到,我就要了你的命!”
陈知府忙赔笑道:“大人,也不是不能找,我们家老九和她的贴身丫鬟就挺符合的,不过嘛,老九跟老七不一样,她是嫡女,是我夫人唯一的女儿,若是她出个什么事儿,我那位夫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罕达眼中闪过一抹杀意,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扔给了陈知府。
“有了这个东西,你想要多少嫡子嫡女都可以。”罕达说,“别废话了,赶紧把人给我送过来。耽误了我的大事,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断子绝孙。”
陈知府捧着罕达给的宝贝,拼命遮盖着脸上的笑意。
云光镜后,白溪不可思议地看着镜中的陈知府,嘴巴张张合合,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褚昀从她身后抱住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看不下去了吧。”
白溪认真地想了想,“还可以,就是觉得特别恶心。我从小到大遇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他们说不上有多好,可也没有坏到这般丧心病狂的程度。跟这些人比起来,苏启都能算是一个好人了。你说,人性到底能恶到什么程度?”
“人性能恶到什么程度还真的不好说。”褚昀将她从云光镜前带走,“我只知道,你该休息一下眼睛,吃点东西放松一下。”
白溪摇摇头,表示自己完全没胃口,更不想吃东西。
褚昀哄着她说:“我去给你做个炒饭,你没吃过的,肯定爱吃。”
白溪本来不想吃,恹恹地趴在桌子上,一闭上眼就想到刚刚那恶心人的一幕。
她又去看云光镜,准备出手救下陈家的九姑娘和两个无辜的丫鬟。
陈家的九姑娘比白溪想得聪明,果断,当丫鬟小红脸色惨白地闯进门,九姑娘吓了一跳,霎时间汗毛倒竖,忙问道:“出事儿了?”
丫鬟点点头,低声道:“刚刚听伺候五姨娘的怜儿说,北边的大人闯进来了,姑娘,你说会不会是……”
九姑娘牙齿打颤,对身后丫鬟小芙问道,“包袱都收拾好了吗?”
小芙身体不停地打颤,手上的动作却没有片刻停顿,“都收拾好了。”
九姑娘咬紧牙关,急促地喘了喘气,小声却坚定地说:“咱们走,去找我大舅舅。”
小红吃了一惊,“姑娘,如今兵荒马乱的,可得想清楚了,万一碰到强梁,那可就……”
“总好过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九姑娘说,“事不宜迟,咱们先去后院,那里有倒夜香的车子,咱们钻进去,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声。”
小芙的眼泪都出来了,可她什么也没说,主仆三人悄悄地从墙角的地洞钻了出去,直奔后院臭气熏天的地方。
褚昀端着一碗炒饭上来,见白溪还在云光镜前观看,有些不悦。
白溪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手中一道白光打过,九姑娘三人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罩住了一样,钻进车里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发现。
“陈家的这位九姑娘可不是一般人。”白溪坐到桌上,对褚昀说,“那个地洞,不是一天两天能挖出来的,这个年纪能学会居安思危,还真有点意思。”
“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褚昀拿了双筷子给她,“等你吃完了,九仙的魂魄也就彻底消散了,再也不能出来害人。”
白溪闷头吃了两口,顿觉味道不错,一口气吃了半碗。
她撂下筷子,歉疚地说:“实在吃不下了。”
褚昀自然而然地接过筷子,问道:“吃饱了吗?”
白溪狠狠点点头,就看到褚昀将她的剩饭拿过去,一口口吃了下去。
白溪这才醒悟过来,问道:“就这一碗?”
褚昀笑道:“对啊,小厨房里就这点东西,能炒出一碗就不错了。”
白溪神色一凛,问道:“你刚才怎么不说?我要都吃了怎么办?”
褚昀笑了笑道:“吃了就吃了呗,我再找点别的,又饿不死。”
白溪噘着嘴看着他,等他吃完,将碗筷收拾干净。
褚昀将云光镜固定在床尾上方,拉着白溪到床上躺着看。
白溪靠在褚昀手臂上,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
云光镜中,陈知府刚刚安排好人手不让任何人接近崔氏的小院,管家就走了过来,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附在陈知府耳边说道:“九姑娘跟她身边的两个小丫鬟都不见了。”
陈知府瞳孔猛地一缩,急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管家低声道:“就是刚刚。柳五家的给九姑娘送燕窝,叫了半天屋里也没人应答,外头的丫鬟婆子没有听到一点风声,三个大活人就凭空不见了。属下已经命人在府里搜寻,可以确定她们已经逃出府去了。”
陈知府脑子里迅速复盘着事情发生的经过,想也不想地直奔继室夫人的院落。
“你,带着人封锁街道,务必把人给我带回来。”陈知府说完,一脚踹开了夫人的院门。
知府夫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得知丈夫想让自己的女儿同庶出的丫头一样,侍奉那个北荒来的怪人后,与丈夫扭打在了一起。
知府夫人出身将门,有些功夫在身,陈知府一时半会儿占不到什么便宜,只能悻悻而去。
刚一出门,就感觉脸上痒得难受,他在自己脸上抓了一把,指甲里似乎爬进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米粒大小的黑色甲壳虫正在往他的指甲里钻……
陈知府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直奔书房,刚一进门,他连窗户都没管,就开始脱衣服。随着衣服不断的掉落,黑色的虫子落在桌上,地上,慢慢的蠕动着,拖出一条条血痕。
陈知府看到自己皮肤里也好像有东西在蠕动,吓得失声尖叫起来。
可奇怪的是,没有人回应他的叫声,院子里的下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不对劲。陈知府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就在这时,露在空气中的后背像是裂开了一样,又痒又疼。他不敢再瞎动,只能慢慢挪动到穿衣镜前,余光一瞧,后背上凸起了一道紫色的痕迹,他伸手摸了摸,手掌上又黑又黏,充满了腐臭的味道。
陈知府从衣柜里找出一件干净的袍子,随便套在身上,准备前往崔氏的院子。
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听那声音,像是个女人。
陈知府沉下脸,张口就要训斥,却在此时,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近乎本能地,他躲在了衣柜里,顾不得身上奇痒无比,死死地捂着口鼻,耗子般大小的眼睛顺着柜子的缝隙窥着外面的动静。
女人身材婀娜,移动速度非常快,几个闪现便出现在柜子前头。
陈知府屏住呼吸,当他看清楚那女人的模样时,差点吓得小便失禁。
那女人的脸被剥了皮,头很大,肩膀非常塌,皮肤的颜色是青灰色的,没有耳朵,衣服破破烂烂,仔细一看,竟是纸糊的!
女人的脚步停在了柜子前面,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在柜子前面闻了闻。
陈知府闭着眼睛,在心里念叨着天上的各路神仙。过了一会儿,沙沙声越来越远,那东西似乎已经离开了房间。
他不敢轻举妄动,在柜子里等了许久,等到外面天光发白,才敢打开柜门,走了出去。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身后有冷气袭来,转头一看,刚刚那个女人正倒吊在房梁上,对着他露出了一个阴森森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