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心灵神实际上是人类吗？]
诸伏景光顺着太宰治的话往下思考。
但很快他又有了新的理解：[或者说，因为神灵本来就是由人类捏造的，所以寄托的实际上是人性的愿望。]
[人期待被什么东西宽恕。但实际上只有人类才能宽恕人类。]
太宰治并没有再回答。
太宰治的沉默在诸伏景光的意料之中。
他轻轻做出一个叹气的动作，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毕竟，他也不会试图刻意去揣测太宰的想法。
那之后，苏格兰继续用冷色的蓝眼睛，注视着坐在小礼堂阶前的两人。
*
雀猫并没有忘记他来这里的目的——虽然最开始追踪组织成员的那个任务，他好像已经不在乎了。
他现在在乎的是血色彗星的事。
他对着芦田纱织，展开那张被他蹂躏已久的传教传单。
传单中间十字架的空洞，还沾着一抹深褐色。
“怎么这么脏啊？”芦田纱织嫌弃地看着雀猫。
“因为我刚吃完巧克力没有洗手。”雀猫随便找了个离谱的借口，“但这不是重点。”
芦田纱织赶紧往离他远的方向挪了挪。
“这个空洞。”雀猫缓缓地说，“就是代表心灵神心脏之上的空洞。”
“——对么？”
他茶褐色的眼睛紧紧盯着芦田纱织，一动不动，再不像之前那样没正形地乱眨了。
常年混迹里世界、和权贵周旋的凌冽气势，此刻竟也不小心展露了一些。
他这突然严肃的姿态，稍微有点吓到了芦田纱织。
从认识这个男人开始，对方就是个性格脱线、思维跳跃、想一出是一出的家伙。
那时候他们都很年轻。
这个家伙更是比她还小好几岁，完全还是小孩。
一直到乐队解散，她也没能知道对方的名字。
……
此时此刻，也是她第一次从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冰冷血腥的气息。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她略显局促地移开了目光。她不愿和眼前的男人对视，只好把目光落在对方左眼下的小痣上。
“没错。”她的声音高扬起来，声调稍微有些变形，“你说的没错。”
“那个标志，就是象征心灵神。”
雀猫仍旧紧追不舍地问：“关于心灵神的事，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有说？”
“心、心灵神的故事还有很长，都被编成册子了。”芦田纱织有点被吓住了，“你如果想成为心灵神的弟子的话，可以明天早上来听我弹吉他呀！”
说着，她试图站起来，回礼堂里拿更多的宣传册。
但下一秒，她感受到自已的小臂一阵紧缩的疼痛。
抓住他的是一只小麦肤色的手。
雀猫抓着她：“我想知道的是关于一颗宝石的事。”
“心灵神的故事，是不是和一颗宝石有关？”
他的眼神里有困惑、也有期待。
......
芦田纱织陷入了沉默。
她扭过头来和他对视。
好久，她才轻轻推开男人抓着自已小臂的手。
“你说的宝石，是潘多拉吧。”
她的脸上，居然透出有些失望的表情。
她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人也都变了啊。”
“如果你抱着什么都不想付出的心思、想用浑浊肮脏的灵魂去追求永生的话——”
平时瘦弱、和善的女人眼里，此刻闪过一道寒芒。
“我劝你还是不要想了。”
她冷声说。
*
两人的交谈尽数落入苏格兰的耳中。
听着原本是在叙旧的两人渐渐发生争执，苏格兰也陷入了思考中。
——潘多拉。
一颗宝石的名字。
这颗宝石，似乎还和这个心灵真我教信仰的神灵有关。
而且——听女人的意思，似乎这颗石头也和永生有关？
“永生”竟然不仅仅是一个吸引人入教的噱头，而是而是真的可以通过某种现实手段实现的？
诸伏景光过去二十余年形成的世界观，使得他没法相信这种明显不唯物的说法。
更何况，永生也根本不是一件好事。
奈何最近一段时间，实在是发生太多异常的事了。
不管是某天突然出现在他床上的“守护甜心”、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异能者，还是这个世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突飞猛进的科学技术……这些都给他的世界观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所以在听到一块关于永生的宝石的时候，诸伏景光现在的第一反应把这个情报记下来，而不是怀疑它的真假。
“潘多拉啊……”
太宰治则是很有兴致地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真是没有想到。”他淡淡地说，“比我想象的快呢。”
[什么？]
苏格兰有些不明所以。
但太宰还是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他双手放进长款风衣的口袋里，没有继续再看礼堂那边的两人，转过身往苏格兰背后飘去。
看着太宰治脸上总是挂着的、标志性的神秘微笑，苏格兰也情不自禁感觉有点累了。
虽然他也不是特别直白的性格……但交流情报的时候还请稍微直白一点吧！
和谜语人做搭档，是真的有点费神。
*
“B8到B5的防御系统都关掉了？”
波本在控制室的操作台上来回确认着。
监控的屏幕里，每条走廊都空荡荡的，一个人也看不见。
“都关掉了。”
松田阵平回答他。
波本似乎是真的很嫌弃在外面[面容扫描未通过]之类的电子声。他在控制台上操作良久，终于关闭了走廊的扬声器。
波本按着太阳穴舒了口气。
“那就没问题了。”
波本的目光从操作台上移走。
松田阵平看着语气平静的、行动和往常一样从容的金发同期，心里总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他说不明白。
以他现在警察的身份，也没有办法在同期的“同事”面前表达过多的关心。
“那么——”波本回头看向控制室里的另外两个男人，“由我去打开通往楼上实验室的电梯。”
“我来销毁实验室的资料。”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来解决掉上面的研究员。”
“一切都完成以后，我会通过上面的控制室和你们联系。”
“至于你们两个喜欢擅自行动的家伙。”他说这话的时候用眼神用力地剜了一下莱伊，“就给我待在这。”
“一个负责盯好控制台。”他指向松田。
“另一个负责解决可能赶过来的其他管理员。”他又指向莱伊。
......
被指到的两人同时看了对方一眼。
“我不同意。”松田阵平率先开口，“你是谁啊？我凭什么听你这个危险人物的？”
波本抿起了嘴。
......谁说松田演技不好的？现在看着分明很真情实感啊。
他于是没好气地对莱伊说：“那你盯好控制台，顺便把这个条子和其他管理员一起解决了——下手轻点，打晕就行。”
“不需要彻底解决掉么？”莱伊一副完全没抓住重点的样子。
“我说你们行动组。”波本露出了看傻子的眼神，“这些人脑子里的情报，当然比人命本身要贵得多。”
这句看似冷酷的话并没有打消赤井秀一的怀疑。
首先的问题就是，他并不觉得这个拆弹警身上会有什么珍贵的情报。
他还是觉得波本和这个拆弹警察认识。
波本的人际关系的确错综复杂。
但从这个警察的关系网下手，未必不能摸到一些线索。
莱伊一露出思考的表情，波本就会产生不祥的预感。
以免莱伊继续思考下去，他发挥了自已的行动力。检查完手枪和ID卡之后推开门就要走。
他没能离开。
莱伊抓住了他的小臂。
“你干什么？！”波本警惕地收回手，向莱伊投以敌视的目光。
“你一个人去的话。”莱伊缓缓地、用低沉的声调平稳地说，“我不放心。”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