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又走到厨房,打开冰箱。
里面没剩几样食材,她挑挑拣拣,翻出一片真空包装的午餐肉,一枚鸡蛋,做了个三明治。
阮明希眼神空洞,将它吃完。
她再度躺下,身体蜷进被子里,遮住了大半张脸,额头光洁,素颜更显青春,但神态格外的苍白和憔悴。
阮明希坚强地说:“谢谢亲爱的,我睡一觉就能看清了,明天,你要跟我仔细讲讲跟影帝约会的事哦~”
尹棘的视线闪躲,温声回复:“好的。”
阮明希跟家里人的关系很不好,不然,她这个本地人,也不能跟她合租。
尹棘忽然觉得很心疼。
她轻微叹气,怪不得,阮明希总想管她叫妈,她确实如章序所说,总有过分泛滥的同理心,也太过利他主义。
但她无法接受,章序无耻地侮辱她,说那是愚蠢的善良,小时候,她确实有过那种倾向,也带着现代人非常不齿的圣母情结。
或者说,她的共情力太强,就如佛陀般博爱,时常会对弱小的事物产生悲悯之心。
但经过一些事情后,她早就有所改变,不会再那么无私地奉献自我。
跟人相处时,也变得有所保留。
因为无条件的善良,会被人当成虚伪,更会被坏人理所当然地利用。
但,想要施予善意和爱意的那颗本心,就像海绵,虽然被桩桩件件的伤害挤压,却只是缩小了体积,密度从未改变。
遇见在乎的人,仍会急速膨胀。
章序曾是她的偶像,是她在意的人,也是她恋慕过的人,所以,她给予过他无尽的包容。
但现在,他彻底失去了她给他的特权。
尹棘走进卫生间。
按照习惯,护理起脚部,拇指的伤口,刚浸入盆中的温水,就如刀割般疼,她皱了皱眉,还是咬唇,将双脚都泡进水里。
尹棘低头,水面映出她的倒影。
因为脚趾太痛,她眼神冷艳又睥睨,透着股狠劲儿,有种妖野的美感。
这样的面孔并不陌生。
每次在后台,换下白天鹅的舞衣,再换上黑天鹅的舞衣,她周身的气息,都会瞬间生变——《天鹅湖》需要主舞分饰两角。
而黑、白天鹅的反差极大,一个柔弱敏感,一个张扬狂傲。
完全是两个极端。
适应水温后,她又看了看双脚。
忽然感觉,很对不起它们。
她对任何人都能包容,却对身体如此重要的部分,那么苛刻,那么嫌弃。
为什么,要因为脚部轻微的畸变,而自卑呢?芭蕾被称为脚尖上的艺术,分明她能生存,能养活自己,都要靠这双脚,她何必要给这双脚,缠上无形的裹脚布?
她要对她的脚,说声抱歉。
从今往后,她绝对不会再嫌弃它们,即使不再跳芭蕾了,也要好好珍惜它们。
这一天如此漫长。
发生了太多事,宣泄了太多情绪,可钟表指向的时间,才刚过九点。
她期待着天亮,期待着进入崭新的一天。
处理完脚伤,尹棘回到卧室。
她掀开被子,疲惫地躺下,阖上眼,良久才入睡。
迷迷蒙蒙,她做了个好真实的梦。
梦里,她又回到母亲开的那间舞室,脚部穿了双颜色赤红的舞鞋,像个上了发条的木偶,摆手,跳跃,旋转。
一哒哒,二哒哒,三哒哒。
片刻也不歇。
好累,好想休息,也好想将那双束缚她的红色舞鞋脱下,但她的脚,就像《安徒生童话》里,少女卡伦的那双脚。
它们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而她,则像罹患某种狂热的疾病,只能在惊恐和悚惧中,绝望地看着它们,牵引她身体,往门外走。
她跌跌撞撞,边跳舞,边下楼。
出了门,外面的景象,却不是熟悉的里弄民居,而是一片泛出苔藓水腥味的湖,那气息让她胃部反酸,几欲呕吐。
在湖畔旁的长条椅上。
她看见了母亲的身影,一如她记忆里的印象,气质清冷,雪颈修长,瘦而拘谨,眼底总会流露淡淡的忧郁,就像舞台上的白天鹅,有种神经质般的病态美感。
陈芷对舞蹈事业有过极致的追求。
但因为妊娠,错过了成为首席的机会。
她曾将她未实现的梦想,强加给了她,而她虽然不喜欢跳芭蕾,却为了获得她的关注,她的爱,而拼命努力。
陈芷去世后,尹棘曾在她的墓前发誓,一定会替她,将芭蕾跳下去。
妈妈给了她生命,她要替妈妈活着,要替妈妈实现她没有完成的梦想。
所以,她决定舍弃自己的梦想。
其实她早就是替身了。
从妈妈也离开她的那天开始,她就自愿成为了妈妈的替身。
但现在,她不得不违背对妈妈的承诺了。
尹棘走过去,坐在陈芷身边。
母亲的双脚赤着,浸在水洼里,透出让人不敢直视的腐烂迹象,但她没嗅见恶臭,鼻尖萦绕的,仍是母亲身上,熟悉的茉莉花香。
她知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