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南镇抚司衙门,李景隆带着四名锦衣卫力士徒步行在应天府的街道上。
自穿越而来,他总是被紧迫感所包围,从未有过闲心感受这个时代的风土人情,倒不如趁机领略一番洪武年间应天府的繁华盛景。
当然,这是文雅一点的说法。
实际,他是为了抖威风,锦衣夜行,岂不是浪费一身蟒袍和绣春刀的行头,身后跟着的四位力士也是为了威风。
凭他如今的身手,要是真遇到刺客杀手,指不定谁保护谁呢!
“我等拜见大人!”
沿途百姓见李景隆的打扮,连忙见礼不断,惹得李景隆心头暗爽不已。
正走着,忽然就见前方传来阵阵吵扰,大街更是被围到水泄不通。
“去,瞧瞧前面发生啥事了?”李景隆下巴朝前一仰,身后一位力士立刻快步上前。
少顷,力士费好劲才从人群里挤出来,浑身衣物皱皱巴巴,头顶冒盔都被挤掉了。
那模样惹得李景隆和另外三位力士忍俊不禁。
“大都统!”力士满头大汗,满脸后怕道:“是胡相.....”
李景隆心头一震,连忙疾步向前,堂堂当朝相国岂会无缘无故来到街头露面?
定然是....
他儿子被车轮碾死之事,算算日子,距离胡惟庸‘爆雷’就在眼前,导火索也就其子的死。
“锦衣卫大都统到!闲杂人等,速速让路!”四名锦衣卫力士的怒吼声震荡开来。
拥挤的街道瞬间分出一条通道,人群向两旁退去,眼中满是畏惧。
顺着人群让出的空隙望去,李景隆瞳孔骤缩——只见一位老者正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哀求。
两名胡府侍卫手持明晃晃的长刀,正要挥下!
“求求您开恩啊,老汉愿意偿命,只求相国饶过孩子一命...”
老者的哭求声撕心裂肺,却换来胡惟庸冷漠的眼神。围
观的百姓发出阵阵惊呼,有人捂住眼睛不忍直视,有人愤懑不平却不敢出声。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李景隆一声暴喝。两名侍卫下意识收住刀势。
“动手,给本相杀了他们!”胡惟庸见到李景隆,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厉声下令。
侍卫不敢违抗,只能再度举起长刀。
“找死!”
李景隆眼中杀机乍现,就在长刀即将落下的瞬间,他如出膛炮弹般冲了过去。
“砰!”
长刀离爷孙脖颈不足两指之距时,两名侍卫被他撞得倒飞而出,手中长刀脱手而落,当啷作响。
围观百姓发出一片惊呼。
“当街行凶,真当我锦衣卫是摆设不成?”李景隆站在老者身前,目光如刀般刺向胡惟庸。
周身杀气腾腾,哪怕是与权倾朝野的胡惟庸相比,也丝毫不落下风。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胡惟庸咬牙切齿。
“大都统好大的威风啊!”胡惟庸冷笑一声,眼中杀机毕露,“我儿因他惊扰马车,致使跌马而死,本相要他偿命,天经地义!”
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景隆:“此事就算闹到陛下面前,也轮不到你锦衣卫插手!”
人群屏息,眼看这雍容华贵的少年与胡惟庸针锋相对,心头并不看好其会因平头百姓,就与当朝相国交恶。
李景隆目光环视,将百姓的神情尽收眼底,而后搀起仍旧跪在地上爷孙俩,“老爷子,莫慌!”
老者浑身仍旧颤抖不止,方才鬼门关走一遭,让他心神难安。
李景隆也不催促,甚至贴心的为老翁拍着后背,试图安抚他惊惧的心绪。
少顷,老翁总算压下心神,“谢过大人,小老儿...冤枉啊!”
“无妨,老爷子,先说说怎么回事!”李景隆面带和煦笑容,倒是让老者心头安定不少。
“这不是眼看着就要入冬了, 小老儿带孙子上街采买棉花,准备给孩子做身棉衣过冬。”
说着,老翁将孩子又朝怀里揽了揽,“可这马车实在跑的太快了, 得亏小老儿连忙拽走孙儿,加上马夫及时勒马,才救得一命。”
“哪成想....”
李景隆顺着老翁的目光看去,就见马车侧翻在地,周围散落着不少木屑,还有一具尸身倒在血泊中。
老翁指着无头尸身,颤颤巍巍道:“那是....那是车夫,多亏了他...我孙儿才幸免于难,却被相国二话不说斩了。”
“放肆,休要倒打一耙!”胡惟庸冷声呵斥,“若不是你这孙儿乱跑,又岂会惊扰马车?”
这话让围观变了脸色,不少人想要仗义执言,却因惧怕胡惟庸的权柄,只能强忍不言。
“胡相莫抖威风,丧子之痛我能理解,可也不能将怒气撒在他人身上,这马夫到底是摔死了...还是为你所杀?”李景隆看似安抚,却毫不掩饰话音里的揶揄讥讽。
“自然摔死!”胡惟庸眼神变得格外阴冷,硬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
李景隆哂然一笑,“来啊,去探探究竟是摔死...亦或是被杀?!”
身后四位力士立刻就要上前,却被胡惟庸的护卫拦下,两方剑拔弩张,眼看局势变得更加紧张。
“大人,一命偿一命,小老儿认了!”
这时,老翁开口了,“只是孩子还小,希望能放过我孙儿一命,他爹已经在战场丢了命,不能因此断了香火啊!!”
议论声顿时而起,周遭百姓皆面露不忍,看向胡惟庸的眼神尽是愤懑。
李景隆心头一震,没想到这爷孙俩竟然是军户之家,他抬头揉了揉孩童的小脑袋,“怕吗?”
“不怕,不是我的错,我为什么要怕!!”孩童展现了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与坚韧。
“好小子!”李景隆顿时露出笑容,扭头冲着胡惟庸道:“给你面子,咱叫你一声相国,不给你面子....今日你难逃诏狱走一遭!”
“笑话!”胡惟庸脸色阴沉似水,讥讽道:“莫要拿着鸡毛当令箭,区区锦衣卫...岂敢管到本相国头上,甭说是你——就是你爹来了也得恭敬叫咱一声相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