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陆怀风出去后,孟静姝走到窗边阴影里。
听见陆怀雨对他哥说:“你快去把沈景宁按住吧,她仗着她母亲能帮我们请到侯爵,到处作妖,气得父亲还迁怒了母亲。”
“我陆府的侯爵,跟她母亲有什么关系?”陆怀风不解。
“你还不知道?”陆怀雨言简意赅:“还不是朝中那帮老家伙老是阻挠父亲封侯,父亲去找了大长公主,她答应你和沈景宁成亲后帮忙请旨。”
封侯的事已经提了好几年了,迟迟下不来,陆怀风知道其中艰难,但此时听到大长公主因亲事才帮忙,心中又觉得不痛快。
“不去。”他脸色难看。
陆怀雨:“你且再忍一忍吧,沈景宁今日带着军功还去求皇上替你们解除婚约了。”
“什么?她来真的?”陆怀风惊道。
“别急,皇上没答应。”
陆怀雨将她母亲备的礼递给陆怀风,“你先把人稳住,等她进了陆家的门,我们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绝不可能让她仗着身份高,又帮我们请了侯爵,就妄图骑在我陆家人头上。”
他的嫡母出身国公府,身份不够高吗,最后还不是和她的短命儿子一起死了。
陆怀风仍旧不相信沈景宁真的会跟他退婚。
他是将军,跟她志同道合,同意让她成婚后继续留在军营。
除了他,谁家娶妇,愿意娶个常年在外,伺候不了公婆的将军?
孟静姝目送陆怀风神色恍惚地出门,叫婢女:“你把大长公主要给陆府请侯爵的消息,告诉主子。”
“主子已经知道了,”婢女拿出一个纸条,“他说大长公主给的骨头太盛丰,陆府这条狗有可能生贰心,让你彻底搅黄陆怀风和沈景宁的婚事。”
“知道了,你下去吧。”
孟静姝摸着纸条上的字迹,其实她更中意主子那样的男人,可惜这里阶级太分明,而那位没长个恋爱脑。
……
陆怀风到沈府时,却被门口的护卫告知沈景宁不在府上。
他以为沈景宁故意刁难,怒道:“让开,本将找她有事。”
沈景宁策马回来,便看到陆怀风正与守门护卫剑拔弩张。
她今日离开皇宫后出了趟城。
既然皇上和她的母亲对她退婚一事都给不了助力,她便只能在陆怀风和孟静姝母子身上下功夫。
前几日去查的人,倒是从苗北军营陆怀风的下属口中套出陆怀风确实是孩子的父亲,但那都是陆怀风的人,当不了人证。
她只能让她的另一个得力护卫重明亲自去临安找汤家,那是孟静姝曾经的婆家。
听到马蹄声,陆怀风回头便见沈景宁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他心里的火气更加不打一处来。
待沈景宁下马,他发现马蹄是湿的,还有泥,城中多是砖路,她明显去城外了。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骑着马疯跑。
陆怀风又想起陆怀雨说,大长公主和皇上都没答应她解除婚约的请求,瞬时心里松下一口气。
也因此更加有了底气,开口便质问:“沈景宁,你到底在闹什么?”
“本将的同僚为本将挡刀而死,本将照顾他们孤儿寡母有错吗,你何时变得这般忘恩负义了?”
沈景宁就没见过这么理不直气还壮的人:“我说要退婚是因为孟静姝母子了吗,你心虚什么?”
“本将心虚什么了?”陆怀风有一瞬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了,“那你这几日闹什么?”
沈景宁一点不想再与他拉扯:“你就当我只想退婚吧。”
“你母亲同意吗?”
陆怀风看了眼她侧脸,他原以为大长公主打她,是因她让人追着他母亲要饭资,却不想竟是她去提了退婚。
“你母亲的巴掌还没让你清醒吗,如今连陛下也不允你,这婚事你退不了。”
沈景宁翻身下马:“这婚,我还就退定了。”
陆怀风压住怒火,把手里提的礼往她面前一送:“本将都来道歉了,你还想无理取闹到什么时候?”
“你既说我无理取闹,想必觉得你没错,你有理,那为何又提着礼上门道歉?”
沈景宁面上尽是嘲讽,“是因为只有和我成亲,我母亲才会帮你父亲请封侯的旨意吧?”
陆怀风今日上门是有这个原因在,但更重要的是他没想过和沈景宁退婚。
当下被她这样说,心里既恼羞,又觉得被冤枉侮辱。
他勃然大怒:“沈景宁,在你眼里,本将就是这样不堪的人吗?”
“不重要了,”在这件事上,沈景宁已经厌烦极了,“但有几句话,我想说很久了。”
陆怀风直觉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他不自主握紧双拳,满面警戒的怒容。
沈景宁将马缰绳给护卫,转身站在府门的匾额下,看着他道:“你嫌我高高在上,可你今日在我面前一句一个本将,意图彰显你的身份。”
“难道你不知,即便没有郡主的身份,我的官阶也比你高吗?”
“还有,你和你的父亲为了侯爵,费了多少心思,所求的不就是这份高高在上吗,又在我面前装什么高洁呢?”
陆府曾经的那位嫡长子才华横溢,常年压在陆怀风头上。
即便如今的陆怀风已经成为嫡子,可庶出多年,自小便从骨子里生出的自卑感并未一并抬到同等高度。
以致他如今明明很在意身份,却愈发虚伪掩饰。
最隐秘的心思被戳中,陆怀风怒极,抡起巴掌:“沈景宁,你竟羞辱我!”
沈景宁比他更快,一剑柄拍下,反手一个巴掌打了回去,盯着他的手一字一顿:“你刚想干什么?”
陆怀风这才回神,他方才竟要打她!
“看看,”沈景宁指门上方的牌匾,“这是我平南将军府,不是你忠勇将军府,我还没进你的家门呢,你就上门来耀武扬威了?”
“……我不是没打到你吗。”陆怀风气的眼眶都在发酸。
“关门。”沈景宁转身便进府。
陆怀风看着她冷漠无情的背影,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她并非欲擒故纵,而是铁了心要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