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下三滥的手段,不可!”
陆怀风断然拒绝,“苗北多战役,大不了儿子多立战功,自己挣侯爵。”
战功哪个不是用命拼来的,若能用亲事得到侯爵,乔氏又怎么忍心他拿性命去换。
她心焦良久,迂回道:“好好,不说侯爵,只说沈景宁如今铁了心要与你退婚,若她把身子失给你,就只能嫁你。”
陆怀风闻言,不禁陷入挣扎,他想到今日裴寂给沈景宁取发上木屑时那专注的眼神,危机感再次油然而生。
乔氏眼见陆怀风动摇,趁热打铁道:“静姝有一味药,能让女子主动求欢。”
“事后,她也会记得一清二楚,只要我安排妥当下药之人,她怪不到你头上……”
母亲的话来回在脑海中打转。
可陆怀风心里门儿清,这是个馊主意。
他若用这个法子将沈景宁逼进门,即便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实情,依她心高气傲的性子,也绝不会再与他行夫妻之实。
但倘若日后被她发现这手段是他陆家所使……
陆怀风现在都可以想象得到,沈景宁看他的眼神该是何等的不屑和厌恶。
初春的晚风中杂着丝丝缕缕的寒意,他的脑袋清醒了些,回过神时,他不知何时已走到沈府外。
半年前还对他客客气气地守门护卫,如今连眼神都不往他面上落,脸色比身上的盔甲还要冷硬森寒。
爱憎分明,当真是什么样的人带出什么样的兵。
孟静姝说得对,他该跟沈景宁好好谈谈。
他方要让护卫去通报,却听到一个稚童说话。
“姐姐,我早过三岁了,你不要总拿我当三岁小孩哄。”
沈景宁朗声里含着宠溺:“小孩儿都三岁。”
陆怀风转身望去,半明半暗的月光下,沈景宁牵着沈煜。
她二人身侧静静地走着一个男人。
陆怀风瞳孔皱缩。
“大哥!”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却见那人抬头望过来,他这才看清,那是沈景宁的六叔。
他怀里抱着大大小小的纸包,周围连个随从也没跟。
陆怀风松下一口气。
也是,他那位已经死去八年的大哥除了习武便是读书,最是没耐心在无用的事情上,怎么可能陪别人闲逛。
“你怎么来了?”
沈景宁出口便气人。
陆怀风恍惚又回到和她定亲最初。
大长公主的女儿并不好追。
并非她同上京其他贵女般被娇惯的高傲,而是她容貌虽似极了她那位风华绝代的母亲,但性格却被养的比寻常男子还要自信有主见。
自小生活在他那位出类拔萃的大哥的阴影下的他,怎么不会被明媚如骄阳的沈景宁吸引呢。
他是真的很爱过她。
用了两年的时间,投其所好地答应她,成亲后若她想当将军都随她,她才开始认真对待与他的亲事。
“阿宁,我们谈谈。”
沈景宁望着佩剑的陆怀风,少年将军,身上有京中男儿少有的意气风发。
她曾以为他们是一路人,可以仗剑而行很久。
“谈退婚吗?”
果然已经没有谈的余地。
陆怀风本想质问她,只是放她在城外淋了场雨,至于吗?
可经过这几日沈景宁的言辞,他心里对真是原因隐约已有个猜想,只等他的护卫回来,就能确定。
“你当日同意与我在一起,是因为你执意当将军已经伤了你母亲的心,所以想在亲事上遂她的意?”
沈景宁坦然:“一开始试着相处时,多少有点。”
“你当我是什么?”陆怀风不甘,“是不是那两个人若没死,你连看不会看我一眼?”
曾经,大哥给沈景宁指导毕剑法后,他听嫡母问过大哥,等景宁再大一点,她去给他提亲如何。
大哥回了句,表弟喜欢。
他说的表弟是定国公府的那位世子。
他嫡母笑道:“傻儿子,重要的是景宁心悦谁?”
他大哥抬头时的表情,显然意动。
沈景宁蹙眉:“陆怀风,你我之所以走到今日,根本问题不在外人身上。”
陆怀风心底压抑的怒意又起:“就算我纳妾,是什么大事吗,上京有头有脸的人家,谁没有个三妻四妾?”
他与她之间的问题,岂止是在纳不纳妾上?
但他装的视而不见,沈景宁也懒得与他一遍遍重复强调,只道:“我父亲就没有三妻四妾。”
“那是因为你母亲是大长公主,”陆怀风只觉沈景宁无理取闹又虚伪,“说到底,你不过是放不下国公府那位罪世子,才揪住我身上哪怕一丁点的错,都不肯放。”
沈景宁也怒了:“一个害死我父亲的仇人,我有什么放不下的?”
一门之内的沈世柏闻言,抬眸望了出来。
沈煜见他爹爹脸上已全无温和,跑出来拉沈景宁的手:“姐姐,祖母还在等我们用晚饭。”
“你回去想一下吧,如果愿意体面的好聚好散,明早叫人递个消息,”沈景宁看了陆怀风一眼,“否则,我就只能用我的方式来退这门亲了。”
“沈景宁,你当真无情,我来这一趟纯属自轻自贱!”
陆怀风口气虽自嘲,但最后留给沈景宁的那一个眼神,却浸着退不去的寒气。
……
沈景宁和老太太、沈世柏及沈煜用饭毕,老太太这才问:“又和陆家老二吵架了?”
说起这个,沈景宁直冲沈世柏:“六叔,你们做男人的,是不是觉得做妻子的,都应该欢欢喜喜地为丈夫抬几房小妾?”
沈世柏不想引火烧身,轻咳一声:“你父亲没有。”
沈景宁:“我想好了,等我退了亲,就学成王府大表哥,人从花丛过,片叶不沾身。”
沈世柏见她一副不似作假的模样,沉吟:“倒也不必如此。”
“竟胡说,”老太太佯装生气拍她,“大房你大伯今日过来,说与其闹得两家难看,不如他们从中选个女儿,替你嫁过去。”
“不成,”沈景宁正色,“先不论陆家人如何,若替嫁的堂妹与陆怀风夫妻不和,我们又当如何自处?”
“我也是这么回绝的。”老太太颔首,“明日,我找你母亲去退这门亲事。”
沈景宁摇摇头:“我不听我母亲的话已是不孝,不能再让她食言而肥,让人说她不义。”
她从一开始,要的也只是她母亲的同意,并非她出手替她解决。
沈世柏放下茶盏,向老夫人:“景宁说得在理,不如由儿子陪阿宁去。”
“……也好。”
两人告退离开时,老夫人又叫住沈景宁,叮嘱:“多带些护卫。”
沈世柏虽面上无波,仍温和含笑,但宽大袖袍下的手却不由半握了一下。
回到书房,他叫来护卫长林,吩咐:“告诉左相,明日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