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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忍冬逢春时(重生) > 差之毫厘 他们本可以拥有以后。

差之毫厘 他们本可以拥有以后。

账簿被谢怀泽顺走一事, 谢沈舟是真的全然不知。

巧就巧在裴玄那时恰好回了镇南侯府,而此后流苏守口如瓶,谁也没告诉。

出了军营后, 裴郁递上遮面锦帛:“黎瓷跑了, 我们的人没抓到她。”

他并不意外,只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悠悠道:“玉玺不在镇南侯手里。”

裴郁大惊, 那殿下费尽心力的潜伏, 岂不是前功尽弃?

“别急,”他慢条斯理地围上锦帛,只露出一双深邃莫测的眼,“玉玺在黎瓷手里。”

“殿下, 黎瓷目前踪迹不明。”饶是裴郁这般寡言之人, 也忍不住提醒道。

谢沈舟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似乎并不忧虑,足尖一点就飞身上了房檐。

“安排好人手后,寅时在广济寺等我。”想了想,他又一本正经地补充道:“今夜我回侯府陪她。”

他得去见见阿月。方才营帐撞破,阿月面上不显, 但定然已经起疑。

裴郁嘴角抽了抽, 只觉被撒了一嘴狗粮。玉玺之事殿下不做解释,那么去见明月县主, 又何必这般正色地同他言明。

分明就是赤裸裸的炫耀!

………

回程时路过东门大街。

辞花节将至,城内逐渐热闹起来, 各处用鲜花装点门面,娇养在深闺的小娘子也得以出门赏玩。大雍朝民风开放,只要成了亲的男女, 是不拘于避嫌之类的。

有小娘子捧了包蜜饯,一颗一颗拈起来,不厌其烦地喂到身旁郎君嘴边。那郎君极为配合地张嘴咽下,又不害臊地捉着小娘子的手牵住。小娘子旋即捂着嘴笑开,看起来真是亲婚燕尔,如胶似漆。

谢沈舟站于房檐,沈默地盯着他们,一动不动。直到那郎君似察觉不对劲,转身四处逡巡时,他才闪身一避。

空无一人处,谢沈舟眼眸里慢慢浮现出笑意。

好想她。他小心地拿出胸口那枚容栀的荷包,举在日光下摩挲了片刻。

从前这种场面,他看都懒得多看一眼,而如今稍稍看见些,都会忍不住想,若是换作他与阿月,定然会更为相衬,羡煞旁人。

他不担心黎瓷,因为他猜到了黎瓷的去向,城门紧闭,她又能逃去哪?

无非是碧泉山庄内有一暗道,通向沂州城外。

容穆命他去清河边界巡防,因着只有他一人,由悬镜阁杀手易容顶替便好。

借着这个由头,他要尽快把玉玺找出来。只有一切都尘埃落定,他才敢卸下负累,站在阿月面前。从今以后,他们之间再无任何隐瞒。

以后,他和阿月的以后。

思及此,谢沈舟垂下眼睫,无意识地舔了舔唇。而后他又低低笑了。

………

扶风院里,容栀一直未走,只点了盏油灯。火光摇曳颤动,她呆坐着,盯着那抹光亮久久出神。

火光跳动着反射到案几上银白的刃面,炸开昏黄色的涟漪。

那是一把还未来得及装鞘的锥形匕首。通体用精铁制成,被打磨的光滑鋥亮,似乎刚开过刃,边缘处锋利无比。似乎只要有敌人近身,把这短刀往他咽喉处一放,便能一击毙命。

饶是容栀不懂刀剑,也从未见过这般精致灵巧的短刀。握柄处不长也不短,一看就是为她量身而制。其上雕着祥云金鸾纹,还掏了个小小的洞,坠着条白玉穗子。

她胸口微涩,有什么情绪激荡着,快要压抑不住。

谢沈舟允诺过的,要于辞花节那日送给自己的短刀,原来是他亲手制成的。无论是刀刃还是刀柄,皆非轻易能寻到的材料。

容栀伸出手,轻轻地拨动了悬着的穗子。穗子响声清脆,左右颤动个不停。

她一把捏住,握在了掌心。

穗子触感温润微热,透着莹润的光泽,一如居庸关一夜,谢沈舟不由分说,印在她脚踝处那枚轻柔的吻。

容栀眨了眨眼,敛去险些泛起的水雾。而后才借着烛光端详起来。

玉坠是枚海棠花。雕工不算好,能看出细微的凹凿痕迹。

循着纹路,她大抵能够想象出无数个形单影只的深夜,少年是如何耐心地坐于案几前,安静地一下一下,笨拙地凿刻。

皇长孙入赘侯府,真是天方夜谭的说辞。

他们本可以拥有以后。现在呢?容栀哑然失笑,将短刀放回原处。

………

谢沈舟才拐到侯府,门房就说容栀在扶风院等他。他心中微微诧异,自己并未说过今日会归。

扶风院内安静得过分,若不是那幽幽微光,他定以为门房传错了话。

在瞥见容栀身影的瞬间,他已敛下心中神思,和缓地勾起抹淡笑。

“阿月?怎么只点一盏灯。”

隔着蒙蒙雨雾,她端坐在朦胧烛火里,只平静地看着他。

她脊背挺得笔直,颈部线条被光影拉长,整个人愈发清贵自持,清冷又遥远,缥缈不似凡尘中人。

无端的,谢沈舟心头一紧。

他也不管还下着雨,三两步就穿过了小院,跨步而入。发梢上沾了薄薄的雨珠,顺着眉尾滚落,又从下巴滴进了谢沈舟的衣襟。

容栀将他榻上搁着的汗巾递了过去,淡淡道:“你身上淋湿了。”

谢沈舟接过,却不松手,只透过烛光沈沈地看着她。

容栀错开他的视线,一言不发就想先松开手。谢沈舟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轻轻用力一拉,而后猛然将手移了过去。

她的手被不由分说地,握在了他那宽大的手心里。

明明还是那温润的眸光,容栀却觉得现下分外锐利,似是想透过她的神色,来确定着什么。

他手上动作也不算温柔,生生将她捏的有些痛。

容栀皱了皱眉,用力试图挣脱:“松手。”

谢沈舟稍稍缓了些力气,却依旧将她圈在怀里不放。态度颇有些强硬,强硬地让容栀觉得,做错事的人才是她一般。

须臾之后,他终于将容栀放开,“扶风院晚间不掌灯,雨后湿滑,县主该呆在侯府。只管传唤我便是。”

他不问容栀为什么能猜到自己今夜回来,也不问容栀来找他做什么,只淡笑着转身,不知从哪翻出了几盏烛台。

堆积一旁许久未用,烛台激起一室灰尘,呛得容栀鼻尖微痒,蓦然就微红了眼眶。

谢沈舟正欲点燃,容栀擡手制止了他:“不必了。最近徒生事端,我心中郁结又烦闷。侯府人多嘈杂,吵得我头疼,才想着来扶风院静坐片刻。”末了,她又欲盖弥彰道:“不知道你会来。”

他闻言温朗一笑,又俯身抱住了她。视线之内,刚好可以瞥见案几上静静躺着的那把短刀。

“你瞧见它了。”虽是疑问,他语气却笃定不已。

彼此相拥着,他没能注意到她眼底浮着的暗色。

“嗯。”静默半晌,容栀才轻点了点头。

刀柄上,白玉坠子在夜风中来回摆动,纤弱又坚韧。

谢沈舟侧首,爱怜地吻了吻她发髻上插着的那支白玉簪子,声音温柔到带了几分暗哑:“喜欢吗?”

容栀不答,只说:“太贵重了,谢沈舟。白玉质地上乘,你就这么拿来做了坠子。”

她一眼就认出了坠子的玉,与她发髻上的簪子别无二致,是极其昂贵甚至有价无市的玉料。

谢沈舟眼底笑意渐浓。

他说过的,会把最好的金银珠玉都捧到阿月的面前。他从不食言。

这是一个温热的,宽厚的怀抱。他就这样挡在她的面前,替她挡住了窗外的细雨霏霏,挡住了窗外的遮月乌云。

已经足够了。容栀想。人不能贪恋的太多,贪恋的太多,就会生出软肋,就会变得软弱。她不想这样,不想失去主导权,不想被任何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容栀神色冷厉下来,推了推他就欲出去。

这次不同,几乎是只轻轻一挣,谢沈舟就听话地放了手。

“去放河灯吧。”她笑意清浅,眼眸却凉薄一片。

………

最后两人自然没有放成河灯。辞花节还有几日,侯府内并未制作完成。

彼时,谢沈舟替她撑着伞,两人站在池边,沈默着看雨中荷塘。

她肩上披了谢沈舟的外衫,按理来说是暖和的紧。可冷不丁的,她竟觉得有冷风从袖口倒灌,激得她清醒起来。

她侧目微微一笑:“还记得商醉吗?”

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蜷起,谢沈舟眼底神色覆杂:“先皇长孙,我怎会忘。”

容栀百无聊赖般剥空了整个莲子,又一颗颗塞了回去:“他没有死,而是被人救下了。”

甚至不用去看,她都能感觉到身旁之人浑身地僵硬。

他笑意稍淡,想要避而不谈:“县主又在哪听得传闻,已死之人,难道还会覆生不成。”

容栀却不许他绕开这个话题,快刀斩乱麻般,她把莲子往池里一扔,利落地拍了拍手上尘土。

她的嗓音本就冷,在水声遮蔽下更加模糊:“因为是我救下的。”

他吸了口气,只觉得胸腔里也冷得出奇。不过瞬间凝滞,他很快重又温和地笑了起来。直把心潮汹涌都盖了下去:

“什么时候,阿月也学会开玩笑了?”

容栀扯了扯唇角,面上没有一丝笑意。“你该知晓的,我从不开玩笑。”

她肩上衣裳将欲滑落,谢沈舟及时替她拢了拢:“无事,即便是真的,也没有第三个人知晓了,县主大可不必忧心。”

煞有其事般,谢沈舟还蹙着眉沈思了片刻:“只是他若尚在人世,为何不与县主相认?救命之恩,自当相报才是。”

容栀就这样冷着一张脸,不动声色地看他继续演戏。

喉头酸涩之馀,她突然觉得分外好笑。或许所谓的机会,他根本不需要,他也从未想过,要同她坦白一切。

最后一次,容栀心想。

“这些天我突然做了场梦。在梦里,你不叫谢沈舟。”

谢沈舟心头大恸,只觉气血翻涌,险些没有站稳。那双醉人的桃花眼里不见一点温润,反而幽深暗沈,深邃一片。

让人无法辨明其间藏着的,到底是讶异,还是谎言被拆穿的窘迫。

为什么偏偏,偏偏是现在,阿月开始怀疑起来。

不行,不能在这里。此时此刻并不是适合的时机。

需得要有十足的把握,他才能将一切真相公之于众。他能说什么?失去了主动权,任何的辩驳都是苍白无力。

亦或者是心里早有隐隐的预感,一旦坦白,阿月一定会离他而去。

“任何事情,等我回来之后再做决定。”

几乎是一刻也不敢停留,谢沈舟只在她发鬓留下个轻不可察的吻,便转身离去,孤寂到有些落魄的身影,快要融进了夜色中。

容栀掏出袖中竹笛,骤然吹响,刹那间,潜藏在暗中的弓箭手已然拉至满弦。

对准了谢沈舟的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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