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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忍冬逢春时(重生) > 失之千里 除了她,不会再有了。……

失之千里 除了她,不会再有了。……

他停了脚步, 却没有说话,更没有转身看她。只是笔直地站在那,站在与她相隔数尺的阴影里。

似是叹了叹, 又或许只是容栀的错觉, 剑弩明明对准了他,只待她一声令下,他就会一箭穿心而亡。

他却不慌不忙, 泰然自若地等着她, 甚至还透出些散漫的姿态。

沈默,长久的沈默。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而后是弓箭蓄势待发,拉至极致时, 皮革撕拉的声响。

藏匿在暗处的弓箭手额头汗滴不断, 实在是心理压力太大。到底是射还是不射,箭在弦上,他只要一松手,逐月郎君可就要殒命于此了。

容栀冷冷地看着他,“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舍不得杀你?”

话虽绝情, 却惹得谢沈舟无端轻笑了一声, “阿月,你我都心知肚明。”

从方才踏进小院, 他就知晓这里不止有他们二人。还有容栀为自己特意准备的弓箭手。

收拾一个弓箭手,呵。不过是动一动手指的事。

是容栀太看轻了他, 还是说,她根本就没真的想要自己的命。

他笃定地笑了笑,嗓音温润如初:“你不会杀我的。”

那语气里是满是自信, 还有对她下一步动作的十拿九稳。容栀气极反笑,肩膀也被震得微微颤抖。

肩上素色罩衫还是滑了下去,拈落在潮湿的地上,脏污不堪。

他们一起共度过许多良夜。破庙互相试探那夜,广济寺彼此交心那夜,居庸关心意相通那夜……

而今又是一个良夜。却只有今夜下了绵绵的雨,是温润又克制的,她却觉得从头到脚被淋了个透。

她嗓音轻的几乎要听不见:“我自以为看懂过你,谢沈舟。”

她错了,她从未看清过他的心。他不是那个无家可归的谢沈舟,更不是她的门客逐月。

他是本该死去的先皇长孙,商醉。

镇南侯府几十口人,沂州几十万人,甚至于清河郡的无辜百姓,都会因为他的一己私欲,陷入无尽的水深火热之中。

藏匿先皇长孙……好大的罪名。

不过须臾,容栀眼眸里已恢覆冷静清明,哪还有半分对他的不甘和沈溺。

她强迫自己死死睁着眼,不允许有丝毫的心软:“放箭!”她要亲眼看着他死去,为自己的谎言付出代价。

利箭破空而出,划破压抑的天幕,旋转着就朝谢沈舟心口而去。

谢沈舟不躲也不避,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唇角甚至还溢出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容栀只觉白刃也划过了她的眼,让她胸口闷疼,险些喘不过气来。

眼见只差毫厘之时,预料中的倒地却未上演,从房檐上跳下来一抹黑影,而后是有剑出鞘的声音。

寒芒闪过,射出的箭羽被“当”地一声在空中砍成了两段,无力地坠落在地。

裴玄顾不得其他,拉过谢沈舟就护在了身后:“殿下!您怎么不躲!”若不是她察觉出不对劲及时赶到,那枚箭羽是真的会穿心而过。

殿下是疯了不成!为了明月县主连命都不要。

他并不朝裴玄解释,而是越过她,沈沈地与容栀遥遥相望。

“你是如何猜到的?”他鲜少露出破绽,更何况要将他与商醉等同起来,绝不是一夕之间就能想到。

容栀惊愕于裴玄的突然出现,楞怔地张了张口,只觉脑袋迟缓地厉害。

她不可思议道:“她叫你,殿下?”所以,裴玄也是谢沈舟的人?

他不答,只一遍遍重覆道:“我从未伤害过你,也从未想过要伤害你。”

“你到底安插了多少内应在我身边?姚肃,裴玄,是不是连侍候我更衣的侍女,也都是你的手笔?”

那么多的内应潜藏在自己身边,可她却全然不知,甚至是她自己引狼入室的。

她一字一顿地说罢,只觉得全身力气都被抽空。

是了,她早该有所察觉的。并不是毫无端倪,裴玄过分精进的武艺,明里暗里对谢沈舟的维护……太多太多,只是被她刻意忽略了过去。

谢沈舟抿了抿唇,喉头苦涩更甚。她对他失望之至,实乃理所应当。

即便知晓无用,他依旧忍不住替自己辩解:“我放她在你身边,只是想护你周全。他顿了顿,自嘲笑道:“阿月,我不放心。”

她是他失而覆得的明月,他怎么舍得她受一点伤?商世承派出刺客那日,若不是他护着,阿月怎可能毫发无损?

可他不能每时每刻陪在阿月左右,裴玄却可以,他只信得过裴玄。

容栀低垂着脑袋,不知有没有听见,半晌她才冷冷地嗤笑道:“你敢说你没有一点私心?”

他敢说把裴玄安插在自己身边,不是为了更方便在镇南侯府探查玉玺的下落,不是为了降低自己的疑心?他敢说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敢说他问心无愧吗?

他眼底尽是化不开的浓墨,笑意淡了许多,“县主觉得我卑劣也罢,觉得我道貌岸然也罢。但今日,还真的不能杀我。”

容栀闻言,有片刻楞怔。

与初见时病弱可怜的谢沈舟不同,与后来芝兰玉树的谢沈舟不同。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谢沈舟。

是很陌生的压迫感,铺天盖地地袭来,连带着眼底那抹笑也显得极具侵略性。

看不到一丝怯懦和脆弱,只有游刃有馀和胜券在握。

“裴玄在侯府都做了些什么,县主自有定夺。至于我,”他沈默须臾,道:“我是罪不可恕,但绝无害镇南侯府之心。”

知晓她的脾气,绝情时比谁都要冷漠,感情牌无甚作用,他必须把个中利弊摊开了讲。

“县主真的以为,将玉玺放在黎瓷手上,就会天衣无缝万无一失?我能猜到在她手上,尚世承猜到,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我需要玉玺,而你想甩掉这个烫手山芋。”

说罢,谢沈舟就欲上前。

容栀本能地往后退了又退,一把就将伞拉了下来,格挡住谢沈舟的视线。

他紧紧抿着唇,手上青筋尽起,却极力压抑着,用最温柔地语气,似是怕吓到她般:“阿月,你须得放我走。”

她的声音在伞下响起,疏离又冷硬:“你凭什么唤我阿月?皇长孙殿下。”

他眼底戾色更深,却直直盯着她的眼睛,隔着伞面,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容栀的眼睛。

僵持须臾,就在那弓箭手犹豫不决,要不要再搭一根箭时,容栀倏然开了口:“我可以放你走。”

她向后又退了一步,无意间踩到了落在地上的衣袍,容栀弯腰就想捡起,却又生硬地移开了视线。

已经面目全非了。如同她与谢沈舟。

她望向身前这个,只差一点就要全身心交付出去的少年,亦或者改称作男人。

“裴玄留下来,”她已换上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淡然:“我不信你,所以我需要一个人质。她很适合。”

他答允地很快,几乎想也不想:“好。”阿月素来心软,等她想明白首尾,就不会对裴玄怎样。裴玄虽是他的人,但对容栀却也是忠心耿耿。

“你既走了,就别再回来沂州。”这话说得凉薄又矜持,谢沈舟听在耳朵里,只觉全无妥帖之意。

他又深深地盯着容栀看了一眼。似是想把她的模样,完完整整地描摹下来。

而容栀自始至终,都没有擡眸施舍过一个眼神。

“不可能。”他闷笑一声,眼底晦暗不明。

谢沈舟也不再逼近她,更不多辩解什么,只始终保持着让她心下稍安的距离,说道:“等我回来。”

如同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般,他唇边笑意柔软,没有一点攻击性:“说好了陪我同过辞花节,县主可不许食言。”

她语调讥讽,凉薄且不留情面:“好啊,整支亲卫队于城门上搭起弓弩陪你同过,够热闹吗?”

这番威胁似乎并没能吓唬到他,谢沈舟笑了。

他怎么舍得放弃她?她的冷静自持,她的柔软善良,她的狠心绝情,不会再有了。

如果失去了容栀,就不会再有了。

所以他不能。

………

裴玄欲哭无泪,以为自己彻底完了。卧底身份暴露 ,她怎么还会有安生日子。县主肯定容忍不了欺骗。

不就是一死!她把心一横,将长剑从腰间解下就往地上一掷,“裴玄辜负县主信任,甘受任何责罚。”

谁知容栀只是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只字未言,任由她长久地跪在雨雾里,身影没过月门消失不见。

裴玄一颗心愈发七上八下,把悬镜阁审讯惯用的酷刑想了个遍,遍体生寒,只觉自己已经死了无数次。

不料第二日再见到容栀时,却没有官狱的狱卒紧随其后。

她孤身一人,整个人平静地过分,只道:“此事不许告诉流云。”

流云同裴玄情同姐妹,她舍不得让流云也跟着胡思乱想。

裴玄一楞,瞬间明了过来,磕了几个响头后,就两眼汪汪地抱剑往她身旁一站。

一夜未眠,容栀却显得更加精神。

她挑灯把镇南侯府人员调动全都排查一遍,直到确定再无谢沈舟安插的内应,才松了口气。一直忙到后半夜,便也过了困倦的时间。

她同谢沈舟的事刻意被抛之脑后,容栀现在只想弄清花溪村投毒,到底是不是商九思的宫女所为。

“随我同去郡主别苑。”

有些事情,她要去找隋阳了解一二。

裴玄:_她犯下如此大罪,县主不追究便罢,竟还对她施以如此重任!若不是殿下救过她的命,她是真的想叛变……

她又偷偷朝容栀面上瞧了瞧。

除了因通宵留下的红血丝,再无其他异样。眼睛不肿也不红,完全不像哭过的模样。

她眸光微动。县主是全然知晓,包括悬镜阁一事,还是只猜到了殿下的皇长孙身份。

据她所知,阿兄在玄甲军,已寻到了先太子旧部,半个西军营已现策反的端倪。

倘若只是前者……裴玄攥紧了拳。

殿下与县主此后,恐怕只会更为艰难。

………

与此同时,皇城景阳宫内。

面容姝丽的女子正替龙椅上的男人捶着背。

男人似乎很是受用,闭了眼缓缓浅眠着。龙涎香于宫内蔓延,一片静好。

小宫女端着熬好的汤药悄声而入,贵妃咬了咬唇,轻唤道:“陛下,陛下。”

商世承倏然睁眼,眸光虽然混浊,却不乏帝王独有的犀利。

贵妃从托盘中接过药,亲手舀了一勺,放在唇边吹凉些,才柔柔道:“陛下,该喝药了。”

而后她躬身下去,小心地把药喂至尚世承唇边。闻到那股苦涩的味道,他立时变了脸色,眸中尽是狠戾,怒吼着就把案几上的奏折砚台全部一扫在地。

“滚!朕没病!朕不喝药!”

贵妃被他一掌误伤倒地,手里药汁也全都泼洒到了衣裳上,满头珠翠歪斜,狼狈不堪。

她却顾不得形象,只急忙朝宫女叫道:“陛下病发了!快去请殷相!”

自几个月前,陛下染了风寒后就一直精神不济,偶尔还会产生幻觉,对着旁人大吼大叫。宫内人人自危,只怕降罪自己。

商世承痛苦地抱着头,拔剑就胡乱地往空中挥着:“是他!是商醉那个孽种!他从阴曹地府爬出来,要来找朕寻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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