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折明月 “阿月和皇位,我都要。”……
“陛下, 陛下,”贵妃冒死扑过去,抓住商世承的袍角, 试图安抚他:“先皇长孙早已病逝数年, 您才是大雍的天子啊。”
她伏跪在地上,一张芙蓉面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娇怜, 商世承盯着她瞧了半晌, 手中剑软了下去:“对对,朕是天子!朕才是天命!那个孽种算什么东西……”
贵妃见他神识恢覆了几分清明,心底松了一口气,正欲起身进一步安抚时, 商世承眸光却迸发出更凶狠之意, “孽障!看我不杀了你!”说罢,他挥剑就毫不留情地往贵妃砍去。
宫人吓得惊叫四散,贵妃也连滚带爬地往后避,数不尽的瓷器玉瓶摔得粉碎,与各种华美的绫罗绸缎缠在一起,整个景阳宫一派荒唐, 哪还有皇室该有的威严肃穆。
殷严快步穿过回廊, 气喘吁吁地大呼一声:“陛下,微臣护驾来迟!”
商世承望见来人, 立时喜出望外,“爱卿, 你来了!你瞧,我斩杀了那个孽障,哈哈哈!”
他银白的剑刃上, 鲜血不断顺着往下淌,而景阳宫龙纹地砖上,死不瞑目的小太监还在浑身踌躇着,胸口血洞打开,画面诡谲腥暗。
殷严转头给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呵斥道:“还不快来把这些脏污东西收拾了!”
那小太监两股颤颤,抖成骰子似的把昨夜还同寝一裘,今日就没了呼吸的同僚拖了下去。
殷严苍老的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意,只谦卑地跪倒在地,恭敬道:“陛下,您乃一国之君,断不可沾染了污秽邪崇。快把那剑放下,当心伤了陛下。”
他最懂商世承的脾气,商世承闻言果然失神了一瞬,而后卸力般往龙椅上瘫倒,手中剑也应声滑落。
“爱卿,商醉他没死,他没死啊。你帮帮朕,帮朕找到他,帮朕杀了他。“想到手刃商醉的快感,他笑得面红耳赤,而后手掌重重一拍:”朕许你国公之位,不,许你美姬数十,良田宅邸,甚至朕可以给你一封地,就像那镇南侯一般,拥兵自重,受万民爱戴!”
殷严默了默,满是褶皱的眼看向高堂上,那位已然因谢沈舟的药而呈现疯态的帝王,“帮陛下分忧,实乃微臣分内之事。名利钱财,微臣愧不敢受。但找到先皇长孙之前,有件大事,还需陛下圣裁。”
“哦?”商世承闻言来了兴致,搂着贵妃的腰肢,眼神迷离地问道:“是要杀谁么?”
殷严皱了皱眉,似下了极大决心般痛心疾首道:“大内暗探密报,江都谢氏豢养私兵,规模庞大且极其隐蔽。”
他特意顿了顿,直到瞥见商世承眼底那抹杀意,他才又恳切道:“”谢氏大郎君一直同二殿下交好。二殿下自是没有谋逆之心,但微臣恐流言蜚语会有损二殿下清誉,因此特请圣上,先行定夺。”
这番话看似是在为二皇子辩护,实则却是同商世承表明,如今二皇子结党营私,对皇位虎视眈眈。
商世承眯了眯眼,手腕不自觉用力,直掐得怀中贵妃含着泪娇嗔。“谢氏真是胆儿肥了,四世三公又怎样,这十年来早就没落了。还真以为是大雍第一世家,能与朕这个天子抗衡?”
他当年是同谢氏合谋陷害过皇兄,事成之后,他荣登大宝,却未兑现许与谢氏的利处。那又有什么,他是天子,他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旁人还敢质噱不成?
谢氏定然因此怀恨在心,所以暗中与他那个好儿子勾结,意图篡了他的皇位。
殷严扯了扯嘴角,嗤笑着鼓动道:“整个大雍,不,整个四海之内,莫非王土,怎会有人配与您抗衡!”
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直听得商世承热血沸腾,面露精光,“好,知朕者莫若殷相也!谢氏豢养私兵这等小事,就交由爱卿差办,一定要让这群目中无人的知晓,皇位是朕的,任何人都休想觊觎。”
说是小事,言外之意却已然给整个谢氏,都定下了无法翻身的罪责。谋逆之心,是商世承在位以来,最无法容忍的一种。
………
容栀抵达郡主别苑时,商九思却不知为何,闷在房内迟迟不出来。只留她与谢怀泽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僵在原地。
其实她并不觉得尴尬,窘迫的人是谢怀泽。往日见着容栀,他早就殷切地贴了过来。今日却退避三舍,又是掩唇干咳,又是一个劲地灌水,简直是把“做贼心虚”四个大字烙印在了脑门上。
他暗暗投来的目光惹得容栀有些无奈,她先一步邀请道:“郎君可否赏脸,与我下盘棋消遣一二?”
谢怀泽心中想要拒绝,说出口的却是很没骨气的“甚好,甚好。”
假山凉亭内,容栀从容地于棋盘上落下一颗白子。局势瞬息万变,方才还占据优势的谢怀泽被她杀得七零八落。
“在下不才,甘愿服输。”他拧眉端详棋盘片刻,面露苦笑。
“尚未。”容栀从他棋篓里拎出枚黑子,略一思忖便放了下去。被她围剿的黑子又再次破局赶上,两方势均力敌,互不相让。
谢怀泽惊讶地睁大眼睛,半晌说不出话,“在下技不如人,输的心服口服。”
容栀不赞许地自己同自己对弈起来:“未到最后一刻,为何要认输?”
谢沈舟摆了她这么一道,但她并不认为自己是输家,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被利用者,也可以是利用者。
他叹谓一声,心底竟五味杂陈,“什么都瞒不过县主。”许是女子,容栀比一般男子反而更加聪慧,也心细如发。他不过是稍稍失态,她就能顺藤摸瓜,猜出背后缘由。
“谢沈舟……”,才一说出,容栀又别扭地改了口:“商醉似乎还不知晓你顺走账簿一事。但以他的手段,不过是早晚问题。他对你怨念颇深,郎君恐有性命之忧。”
谢怀泽闻言,神情有些恍惚,随后苍白的面上浮现出几分自嘲,他低垂着头:“只要他还活着,还好好活着,我就知足了。”
那日从镇南侯府回去之后,他呆坐了整夜,从在东宫遇到阿醉,再到谢府苛待阿醉,他林林总总想了许多。将近天明时,才决心去明和药铺偷出账簿。
自阿醉逝去,他时常做梦,梦见自己满手鲜血,阿醉躺在他怀里,含恨咽气。未看顾好阿醉,食了对先太子的诺言,他早已罪孽满身,无法洗清。
本以为此生也就这样了,只能去地下再朝阿醉赔罪。可当他颤抖着翻开账簿,一页一页噙着泪摩挲而去时,那颗沈寂已久的心脏,又隐隐跳动起来。
是阿醉。他的阿弟还活着,甚至曾离他只有咫尺之遥,就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他此生哪敢再有什么奢求?
容栀虽不解,也并未再去劝,她眉眼间俱是清冷:“随你。”
提醒谢怀泽,不过是当做他让谢沈舟真实身份暴露的回报。谢怀泽放在心上也好,毫不在意也罢,命是他自己的,他既决定不要,她也犯不着吃力不讨好。
凉亭未置冰鉴,空气静默无风,这般闷热的气候,谢怀泽唇色却白得毫无血色:“我要多谢县主网开一面,放阿醉一条生路。关于阿醉身份,我定会保密,绝口不提,更不会同阿兄说起半句,县主大可宽心。”
容栀冷冷一笑,不置可否,更只字未提两人昨夜的交易。
谢怀泽怔怔然支着下巴,却惊觉她方才的棋局已经乱了。
她面色平静,毫无波澜。谢怀泽却莫名在那如沈沈潭水的眼眸下,感受到震荡不止的悲戚之意。
他忍不住关切道:“只是你们之间……”
几乎是同时,盘上棋子“劈里啪啦”地被她全部扫进了篓内。
她神色不变,让人看不出心底想法:“我与他之间到此为止。”
她说:“此后桥路两归,只要他不再现身沂州,我就绝不会揪着不放。”
清脆娇甜的嗓音从石阶上传来:“你们两情相悦,岂是说放就放的?”
二人俱是一震,同时凝眸往下望去。
是终于舍得现身的商九思。她提着繁覆的裙摆,小声轻喘着爬了上来。身旁红缨欲伸手扶她,却被她严肃拒绝了。
她只听见容栀后半句话,只当容栀同那个俊俏的小门客闹了矛盾。“情事不就是这样的么,吵吵闹闹才是常事,哪能每天都如胶似漆甜甜蜜蜜。”
见商九思毫无察觉,两人皆长舒一口气。
红缨搬了个蒲团,又在上面铺上软垫,商九思紧挨着容栀坐下,不知是羡慕还是打趣:“你啊,就偷着乐吧。本宫想同子通哥哥吵闹,他还懒得搭理本宫呐。 ”
谢怀泽下意识替兄长辩护:“郡主这是误会了。阿兄心挂郡主,这才舍不得惹您的不快。”
虽知道不过是场面话,商九思心下却也愉悦不少,“那你今日回去之后,记得催促子通快来陪我。”
她说得直白,谢怀泽被她好不矜持的模样逗笑,连连允诺:“阿兄公务缠身,等忙完这阵,定然会迎着郡主去江都赏景避暑。”
“这还差不多。”商九思娇哼一声,整张脸快要贴进案几上才方上的冰鉴,微微侧目问容栀:“说吧,今日登门,有何贵干啊?”
容栀沈默着瞧红缨为了商九思忙前忙后,微微垂下眼睫:“听闻郡主从京城带了只青鸟,很是稀奇,阿月好奇得紧,便贸然前来,想同郡主讨个恩典,赏玩一番。”
倘若悬镜阁主说得是真,花溪村投毒实为红缨所为,那么她如何能有投毒机会?红缨一路随侍商九思左右,并未听说中途离行,莫非她还会什么巫术不成。
思来想去,就只有流云日日谈着的,隋阳郡主那只会说人话的青鸟最为可疑。
商九思眨了眨眼,想了片刻才终于有了点印象:“哦,那鸟啊……”
“不是本宫养的。”她懵懵地摇了摇头。
容栀眉心微蹙,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不是郡主的?”
那流云日日同裴玄两人咬耳朵,说那青鸟毛发鲜亮,又能通晓人话,是前所未闻的稀罕玩意。
“不过确实在别苑里,是红缨养的。”
红缨温婉一笑,不卑不亢地朝容栀颔首一礼,而后又尽心尽责地给商九思继续扇着蒲扇:“给郡主添麻烦了。”
商九思摆了摆手,不过片刻,那鸟笼子就被小心地擡了上来。
她只瞧了一眼就避得远远的,眸光里满是嫌恶:“这小畜生是给本宫添了不少麻烦。”
谢怀泽初时也兴趣缺缺,直到那青鸟在笼子里好奇地东张西望,最后朝着他就是:“俊俏郎君,俊俏郎君。”
他哭笑不得,但也怜爱得透过笼子碰了碰青鸟的脑袋,那青鸟不怕人,就依着他抚摸自己的毛发。
连日来心上的阴霾被驱散少许,他夸赞道:“这小家夥还颇有灵性。”
商九思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指着青鸟怒道:“你这个见人下菜的!“说罢,她朝容栀抱怨道:”你们可别被它骗了!它平日里见了本宫就啄,根本不给本宫好脸色。”
那青鸟循着商九思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容栀,而后歪了歪鸟头,就叽叽喳喳叫道:“臭脸小娘子!见过,见过。”
容栀神色暗了暗,而后很快掩盖下去,只置若罔闻般淡淡看着。
红缨面色一变,笑意不自然地僵了僵,连忙上前将笼子接过,轻弹了下青鸟脑袋,打圆场道:“它平日里尽会胡说,奴家给县主赔罪了。”
容栀似没当回事般,只说道:“无事。”
待红缨将青鸟拎下去安抚好,她才温和地开口道:“红缨阿姐也是京城人么?”
红缨一楞,没成想容栀会同她搭话,作势就要跪下,“哎哟县主,您这是折煞奴家了。奴家也不是什么京城人,说来到巧,奴家同谢二郎君一般,也来自江都。”
商九思不以为然,嘴里还塞着颗葡萄:“怎么折煞了?无人不知你是我身边最宠信的大宫女,她叫你声阿姐也是当得的。”
话音未落,她皱着眉将葡萄整颗吐了出来:“呸呸,什么东西这么难吃。红缨!快来帮本宫剥皮。”
红缨依言重又站回商九思身边,温柔地跪着用那细白的指尖一点点把皮都剥落,才递给商九思。
容栀眉毛轻轻挑了挑。她这手指此般白嫩,即便是再受宠,也不可能一点重活都不必做,时时保养至此。
长时间的久跪,让商九思本就隐隐作痛的腿骨愈发不适,她动了动身子,“总而言之呢,逐月郎君是个良配。”
腿心骨还是疼得厉害,商九思偷偷伸手想揉,又怕谢怀泽瞧见,只得强忍着。
这细微的动作自然没能逃得过容栀的眼,她面上不显,心中却自有思量。
“此话怎讲?郡主识得逐月?”
说到这个商九思立马来了劲,又忆起那日认错人的窘迫,“居庸关接驾时,我第一眼见着他,我整个人吓了一跳!”
垂在衣袍中的手收紧,谢怀泽倏然擡眸,却发现容栀也望了过来。视线交汇之时,两人隐隐形成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那双眼睛,长得简直同我皇兄有异曲同工之感!”
容栀以为她已然察觉出端倪,却不料下一句,商九思话锋一转,又洋洋得意道:“能同天子有几分相似,是他的福气,说明他也是福泽深厚之人。”
容栀:“……”她在紧张什么。
商九思根本不会联想得到。
………
出了郡主别苑,裴玄抱剑立于车驾一侧,站姿笔挺,眼睛圆瞪。甫一瞧见容栀,她立马身子紧绷,如同一根笔直的木头:“见过明月县主!”
那嗓音刻意压低,又严肃无比,街尾都能听个一清二楚。
容栀揉了揉太阳穴,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差不多得了。”
压入官狱也不是,杖责几十也不是,去官府告发更不能。可如若不惩戒,日后谁都以为能骑到她头上来。
容栀思忖许久,终于想到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去把明和药铺开张以来的账簿全都誊抄一遍,不准有任何错漏,否则重抄一本。”
裴玄瞬间腿心一软,只觉两眼发黑:“县主,您杖责我吧,或者上刑也行。求您了……我不要抄录账簿呜呜。”
她自小就是个混不吝的,视诗书为一生宿敌。让她同自己的一生宿敌待不知几日,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容栀微微勾了唇,又很快强压下去:“我倒有个将功赎罪的法子。”
裴玄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阿玄什么都答应!”
她意味深长,徐徐诱道:“流云很喜欢郡主别苑那只青鸟。”
裴玄点头如捣蒜。她整日听流云念叨来念叨去,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紧接着,她就听容栀说道:“你趁着夜色,去‘借’来让她赏玩一二。顺便去瞧瞧商九思每日晚上都在做些什么,特别注意她的腿。”
裴玄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总比抄账簿好。”让她当贼,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不写字,什么都好说。
她无情地打碎了裴玄的幻想:“账簿也得抄,鸟也要借到。”
裴玄:(╥﹏╥)
容栀见她两眼汪汪,就知自己这惩罚做得对。半是威胁,半是打趣道:“有异议?你家殿下的身份,我可还未公之于众。”
裴玄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瘪了嘴道:“呜呜,县主明鉴。我这就叛变,我愿为县主门客,不要劳什子殿下了。”
这不过是句玩笑话,容栀虽没有放在心上,却依旧纠正道:“你是谢……商醉的人,替他出生入死才是理所应当。平心而论,我是羡慕他的,能有你这般忠心不二的下属。”
她是有很多属下。李文忠早早叛变,长庚实则隶属玄甲军,流云流苏卖身契签在镇南侯府。
她身边孤身一人。阿娘走后,她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没有人会为她拼死相护,没有人会为她仗义执言,甚至于就连能替她于烈日阳夏下挡住日光,于细雨霏霏下撑一把伞的人,也反目消失了。
其实很寂寞。她淡淡地,自嘲般笑了。
………
裴郁愈发觉得自家殿下完了。
好不容易抓到黎医仙,不逼问玉玺的下落也就罢了,十句话里至少有七句是关于明月县主。
譬如,阿月少时有没有提起过他;又譬如,阿月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黎医仙也是,被抓到了悬镜阁丝毫不慌,狐狸般笑着摇她那折扇,跟回到了自己家似的。
裴郁终于受不了这诡异的和谐感,冒着被降罪的风险强行插话:“殿下,还有许多事务枢待您定夺。”
谢沈舟一个眼刀凉凉过去,裴郁识趣地不吱声了。
黎瓷二郎腿翘得比谢沈舟都高,一副为老不尊的模样:“猜到你会来找我。”但没猜到是为容栀。
当然,后面这句话她没说。
谢沈舟闻言勾了勾唇角,而后从里衣里摩挲着什么,吓得黎瓷急忙用折扇挡住了眼:“非礼勿视啊!”
他扫了黎瓷一眼,面上笑意更加柔和,柔和得黎瓷全身汗毛倒竖,立即警觉起来。
下一秒,只见他如同什么稀世珍宝般,从里衣里掏出来一只藕粉色小荷包,一个青碧玉佩和一堆眼熟得不行的小瓷瓶。
七零八碎的在案几上一字排开,谢沈舟也不说话,就散漫地扬着眉,双手环胸,有如炫耀战利品般瞧着黎瓷。
“这是??”黎瓷诧异之馀,险些以为他有什么捡破烂的怪癖。而后她凝眸一看,才惊地认了出来。
这不是容栀以前用来装碎银的小荷包么!还有那玉佩,是容穆送给她的众多珍奇异宝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件。那些瓷瓶更不必说,明和药铺出品,是容栀亲手一点点碾磨制成的。
事已至此,黎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瞟了谢沈舟一眼,只觉这个面色傲娇的少年有趣至极,“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她不禁感叹道。
谢沈舟十分满意她的反应,继续幼稚地宣示主权:“阿月是我的。”
黎瓷无语凝噎,谁说了要跟他抢?
她只得正色起来,问道:“玉玺不要了?”
谢沈舟面色一顿,却依旧轻点了点头。
他当然要。他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也不掩饰自己的欲求。
容栀把箭对准他的那刻,他是真的什么都不想要了。皇位玉玺,还是钱财权势,他什么都不想要了。他只想要容栀。
他这条命,是容栀给的。他是真的想过,做一个无权无势的小门客,与容栀就此馀生。
但他不能。局势瞬息万变,他,悬镜阁,容栀,镇南侯府,早已经成为无法摘清的一部分。
“阿月和皇位,我都要。”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