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跃金(必看啊啊啊) “该怎么做,……
“明和药铺有售, ”容栀漠然地将栀子河灯移开,同他的离远了些。
“今夜不宵禁,药铺不打烊, 殿下大可自行前去。”说罢, 她起身拍了拍尘土,毫不留情地将河灯推入一片阑珊。
有鸟雀扑腾着站在了他的肩上。谢沈舟接过鸟雀衔着的花环,用力捏碎, 整个花环瞬间化为齑粉。
“阿月。”他温柔地笑着, 面不改色地扬了手中灰。
容栀眸光犀利地看了过去,“好玩吗?”
“我该怎么做?才能回到你身边?”他唇边笑意不减,温润一如从前。
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回心转意, 才能让她重新正视这份爱恋。即便掺杂着利益, 但绝不是互相利用这么单薄。
是他的一颗真心,仅此而已。
他知晓她不想回头。但他一定要让她回头。
谢沈舟一直盯着她。
连绵灯色中,她看到了他眼底的微光。仿若是有泪花涌动,亦或者只是他眸色使然。
她的声音很平静,“你是尊贵的皇长孙殿下,你什么都不需要做。”
以先太子的号召力, 为他前仆后继赴死者只会如飞蛾萤火, 络绎不绝。待他日后荣登大宝,什么样的小娘子得不到?
“你只是还没有遇见更好的。”她浅笑着退后两步, 站定。
十年前她救了他,那时他年岁太小, 错把救命之恩当成了心动。
就算他是真的心动过,沈淀静默这么多年,这份心悦放在如今, 也早已生出杂质不再纯粹。
或许只是他的执念。十年后他机关算尽,潜藏在她身边,夺走她的信任与依赖。他执着地想要占据她的生命,是因为跨越前半生的执念。
谢沈舟缄默着,眸色有瞬间黯淡。这样的沈默让她心下稍稍不安,容栀换了种说法,
“我也有过执念。但我试着放下了。”
她的面容愈发清晰,白净如雪的脸庞上,笑意也透着微冷。
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他于水火,无数次地疑心四起,无数次地机会能够杀了他。但她没有。
河道灯火流动起来,连带着他的圆月灯也随波飘荡,混入灯流中不见影踪。
谢沈舟却始终没分神去看,他静默地听着她讲。
那如松竹的脊背挺直,明明已不是初见的瘦削少年,浑身都是结实的肌肉。
可在树影婆娑中,他无端显得单薄孤寂。连平日温润的眉目,都染上悲戚的冷意。
“我不是你最想要的。”她想起她的阿娘,于生命和情爱中,她选择燃烧了生命,最后却换来阿爹的不闻不问。
“你想要的是那把龙椅。”她最后说道。
望着容栀离去的背影,谢沈舟嘴唇动了数次,喉咙却只有干涩的沙沙声。
如被火烧干的荒野,他被她的那番“推心置腹”烧得哑然无声。
他想说不是的。她就是最好的。遇见她之前,他没兴趣爱慕谁。
遇见她以后,他不会再想,也不需要再遇见别人。
不会再有比她更牵动他的神魂,能让他在深夜辗转反侧,能让他奔袭千里的人。
他想要的自始至终都是她。
可倘若从开始,阿月就给他定下无可饶恕的死罪,他要从何说起?
………
容栀回到沂水下游时,河中原本满满当当的灯盏,目光所及已然少了大半。
沂水河流速不小,许多小娘子早早打捞了河灯,都小心地护在怀里,一人找了一块空地,红着脸颊,羞怯又期待地拆开。
谢怀瑾的河灯也是最早流下的一批,商九思在数十个侍卫的看护下,亲手从河里捧起。
“喏,”她掩唇笑得娇怯,却还不忘提醒容栀:“那是谢怀泽的。”
在商九思捞起河灯的地方,赫然还飘着一盏玉兰河灯。微黄色的光晕从花瓣里溢出,整盏河灯精美绝伦,俨然是一件价值不菲的艺术品。
有小娘子跃跃欲试,想要捞起河灯,却又在同伴的眼色下停了脚步。
那同伴附耳道:“那是谢氏的河灯,可不是为你我而备的。 ”
声音不小,容栀自然也听到了。
小娘子心有不甘地擡眸,却与容栀视线相撞。她清浅一笑,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认出了容栀,手忙脚乱地朝她行了个礼。而后也不挑了,着急忙慌地随手捞起一盏,手拉手跑到树后躲了起来。
“我有这么可怖?”容栀本想叫她们随意,可她还什么都没说,那两人就似怕被她惩戒般逃走了。
商九思习以为常:“身份使然。倘若你同她们示好,她们也只会吓得战战兢兢,手脚直抖。”
容栀心里一噎,想要辩驳些什么,却是哑口无言。
“去捞起来呀。”商九思见她半晌楞着不动,心急地催促道。
卫蘅姬订了亲事,不能再参与这些活动,只好面露遗憾地在旁看热闹。
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微动,而后在两人起哄的声音中,容栀绕到了河灯面前。
谢怀泽恰好也回到了下游,他一路上应付卫玉安的打趣,实在是精疲力竭。
“县主不一定会收下我的河灯。”虽是这么说,可他眼里却是笑着的,满是期艾。
他在河灯里写满许多话,絮絮叨叨,从阿醉少时的故事,写到那日他于马车中,于一个春寒料峭的晴日,第一次见到她的画像。
谢怀瑾倒显得毫不担心,如今陛下三番五次试图收回镇南侯兵权,侯府无子承爵,他们能够仰仗的,也唯有谢氏这颗百年古树。
他想这也是容栀今日来态度转变的原因。谢怀瑾阴鸷地笑了笑,想明白就好。别再跟那些个野男人拉扯不清。
卫玉安突然拍了拍谢怀泽的肩膀,“快看!”
谢怀泽循着他的眸光望去,顺利地瞥见,站定在那盏玉兰河灯前,被水雾重重围绕的容栀。
她眉目清绝,虽隔着段距离看不真切,却更添了几分冷然。那是美的极具攻击性的一张脸。
五官俏丽,轮廓分明,脸蛋白皙,有如雪中玉兰,自有空灵之气,教人望而却步。尤其是那一双眼眸,清冷淡漠,似乎谁也无法映入眼底。
饶是时常得见,谢怀泽还是看失了神,傻站在原地,一颗心跳地快要蹦出喉咙。
她弯下了腰去。她伸出了手去。她轻而易举地触碰到了玉兰河灯的花瓣。
谢怀泽只觉喉咙发紧。今日她一旦捞起这盏河灯,此后他们的名姓即将绑定一起,与沂州大街小巷被无数人谈论。
所有人都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谢氏与镇南侯府喜结姻亲,强强联手。
而容栀想的却是,只要她捞上这盏河灯,前几日派去的,搬做山匪抢劫谢氏商队的玄甲军如期归来……
那么明日谢氏将仓皇而回江都。届时排布好的亲卫就会散步玉玺在谢氏手上的“谣言”。
于是她也并不排斥,不过是盛传与谢怀泽的绯闻。日后镇南侯府谴责谢氏盗走家传至宝,顺理成章与谢氏决裂,这些绯闻也不攻自破。
是很卑劣的手段。但谢氏同样也不光明磊落。
思及此,容栀手指伸向河灯底部。所以人都驻足等着这一刻,等着鉴证佳偶天成,喜结良缘。
摸到河灯底部了,是冰冷的铜板。她只需轻轻用力擡起,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变故发生在刹那间。人群中先是传出出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而后是更为激烈的争论声。
有什么东西在飞速顺流而下。但绝不只是水流的速度,因为几乎快到看不清灯影!
就在容栀正欲捞起的瞬间,那盏河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毫无征兆地撞了过来!
并不意外地,玉兰河灯当即被撞飞出去,晃晃悠悠浮动数下后,终究因为无法平衡而侧翻入河。
人群中爆发出惊呼声。须臾后又在商九思的眼神威胁下安静了去。
是谢沈舟的圆月河灯。
取代了谢怀泽的,正正好好停在了容栀身前。甚至还自动往前挪了挪,随着水波跃入她的掌心。
容栀:“……”要不要这么离谱。
她连正眼都不给,利落撒手,如同碰着什么污秽般,从容地转头唤流云:“手绢。”
流云稍一楞神,连忙取出纱绢,轻柔地把她手上水渍拭净。
谢沈舟站在对岸。他取下了遮面的纱巾,露出一张俊逸清朗的脸。
眉弓分明,鼻梁挺括,微凸的驼峰此刻有些凌厉。他眼底难掩疲惫,唇线也绷得更直。
随着容栀抽回手,谢沈舟眸色一沈,却又旋即淡开。是他咎由自取,他没资格愤懑生气。
这般周身气度矜贵的郎君,现身时就惹得不少小娘子侧目。可惜有眼尖的很快辨出他来,“这不是逐月郎君么?”
一众小娘子芳心暗碎。当然,其中也不乏窃窃私语,猜测那个丑乎乎的胖球灯,会不会是这位前侯府门客的手笔。
河面灯火交相辉映着,散射地灯影突然掠过那圆滚滚的大球灯。被鎏金般刺眼的光泽晃了眼,卫蘅姬不可置信般,连忙揉了揉眼。
“我,我没瞧错吧。”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驱赶这种幻觉。
无济于事,大球灯上依旧金光闪闪。
商九思不解道:“没错啊,这个灯的外形是不大好看。”
她说得极其委婉,实则是非常之奇怪。圆滚滚,胖嘟嘟的球状灯体,明明是月牙白的灯光,却又掺杂着要晃瞎人眼的金光。
对岸的小娘子们多也如是议论着。谢沈舟闻言,却是微微翘了翘嘴角,只淡然地负手而立,静静等着。
容栀很快也察觉不对劲。圆月灯上流光闪烁,泛着金黄。她定睛许久,才终于皱起眉头。
“是金线!”有好事者挑明道:“整个灯体是金银线交织编成的!”
艳羡声接踵而来。太过于奢靡了,一盏随时会被水泡烂的河灯,以粗麻为底,上面却织满昂贵的金银。
这明月县主真是桃花旺盛。前有谢氏的玉兰灯,如今又来了一盏壕无人性的圆月灯。
她是否会把这盏金灯捞起来?还是任由其浮于水面?亦或者重又捞起谢氏的玉兰灯?
这几乎成了在场人心中共同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