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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谋妻 > 第35章 丰淖园(四)

◎“不准你为他哭!”◎

午宴时, 发生了个小小的插曲。

长公主并未露面,主位那一席上只得裴安父女,不时有人端着杯盏上前, 毕恭毕敬向首辅大人敬酒。

这时,两个女眷在无男客陪同的情况下, 莲步款款上前。

走在前头的妇人, 着一袭莲青色立领锦衣, 约摸二十出头年纪,生得眉目娟秀丶身姿袅娜,乍一看美得并不惹眼, 举止间却自有种柔美婉约的书卷气,令人望之无忧。

裴安见她微一蹙眉,“你怎地来了?”

那女子婉婉一笑,“妾接着帖子了,不是相爷唤我来的?”

裴安到底位高权重多年, 此时厅中几乎所有人都在偷瞄这边,被他轻描淡写的目光扫过, 又全都缩回去做若无其事状。

他儒雅淡笑, 温声道:“坐吧。”

女子扶了扶鬓边一支双凤纹鎏金珠钗,招呼身后的女伴一同落坐。

厅中有知情的,便与同座低声议论起来, 据说那位便是近来最得相爷欢心的莲夫人。

有那等呆头楞脑的还在问:莲夫人何许人也?竟能与相爷同席而坐。

莲夫人, 答者面露微妙笑容,自然是相爷的外室——之一。

闻者流露敬佩, 不愧是相爷, 人家偷摸养个外室, 恨不得拿块布包得严严实实, 他老人家竟敢大庭广众带出来见客。

这气魄,要么人家是首辅呢。

阮柔被沈之砚劝饮了几杯苏合酒,药酒暖胃健脾,下肚后整个人暖洋洋的,几分微醺压下来,烦乱心绪都平覆不少。

虽只是初夏,正午的太阳已颇为灼烈,宴席过后,女眷便散至园中错落的客院中小憩歇晌。

沈之砚扶着醉醺醺的阮柔进了厢房,把人在榻上安置好,伏身下望,见她颊生粉晕丶星眸半眯,逗哄着问道:

“阿柔,你醉了?”

“没!”

阮柔当即摇头,云鬓横钗在枕上揉得散碎,她擡手在脑后摸索半晌,扽出那只硌人的扁方,往边上一丢。

哐啷一声,吓得她立刻翻身坐起。

这一下,险些和撑臂看她的沈之砚撞个正着,被他机灵一仰,躲了开去。

“怎么了……云珠!”

阮柔把他扒拉到一边去,扬颈喊了一声,口齿含糊,“快看看,什么东西掉了,赶紧捡起来……别待会儿老爷回来,看见东西乱放,又得丶嗝儿……”

她掩口打了个酒嗝,霍地躺回去,气鼓鼓说完最后俩字,“生气!”

沈之砚勾了勾唇,又贴上来,问她,“我是谁?”

阮柔睁开一只眼,看了一下赶紧闭上,转过头去,喃喃道:“混帐……”

漆眸闪动意味不明的幽光,他蛊惑似地低语,“你表哥呢?”

枕上的人叹了口气,微微擡手挥一下,“嗐,别提了……”

“为何?”

阮柔伏在枕上不理他,沈之砚把她头转过来,追问,“为何不提他?”

被他搞得烦死了,阮柔扯着头发,咕哝半天,硬说不出来一个字。

“他如今在哪里?”沈之砚循循善诱。

“谁知道呢……”阮柔嘀咕,眼神呆滞,快要睡过去了,“西丶北吧。”

沈之砚把她揪头发的手拽下来,掐着腕子扣在榻上,沈声问道:“你想他回来么?”

“……”阮柔吃了一惊,楞怔看着他,模样似很费解,认真思索片刻,遗憾扁嘴,“这……不好说。”

“有何不好说?”沈之砚伏在她耳边,细语如丝钻入耳中,“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

“想……”

“不想……”

阮柔跟着他念叨两遍,忽然暴躁起来,一把推开他,“哎呀别吵了,好烦!”

“你表哥让你烦恼么?”

“……”

“那你为何烦恼?”

“……”

“你夫君呢?你也烦他?”

阮柔半阖着眼,一问三不答,最后这句“夫君”,却叫她身子颤了一颤。

沈之砚如临大敌,等待她的答话。

过了一会儿,那双卷翘长睫间,悄然渗出湿意,一滴泪凝在弧度圆润的眼角,慢慢滑落下来。

沈之砚眼中的神采黯淡下去,低头吻上那滴眼泪。

谁知她却越哭越凶,哽咽着,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拽住他前襟,将人拖下来点,一张脸抵在他胸口嚎啕大哭,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之砚心里如翻江倒海,她这是有多想那个人?

为什么?

这么深的爱,不能分他一点点?

他的吻如雨点般落下,泪掉到哪里,他的吻就追到哪里。

“别哭了……”他低低嘶吼,“不准你为他哭!”

他粗鲁地撕扯她的衣衫,领口滑落,展露半幅浑圆香肩,似上等白釉染了一抹晚霞般绚烂的红。

男人恶狠狠阖齿咬上去,在这一刻,雄性对领地及领地内雌兽的占有欲疯狂高涨,压制了身而为人的道德廉耻。

在她身上留下烙印,他要她全身心的所有权,别人休想染指。

利齿噬进皮肉,阮柔吃疼地呜咽一声,身子瑟缩着,紧紧贴在他的怀里。

只是这么一个无意识下的依附,叫他再也咬不下去。

爱与恨交织如麻,逼得他发了疯,蓦地伏身压住她,撂起裙摆。

不给我生孩子?那你要给谁生?

翟天修吗?

休想!

伏在她颈间,他狰然狞笑着宣示主权,“你是我的妻,只能为我生孩子!”

这时窗上传来一阵吡啵声,紧接着,白松略带忐忑的声音响起,“大人,有急事。”

沈之砚身子一僵,擡起头,癫狂之色极盛,漆眸凌厉如刀,朝外低吼,“滚!”

他眼尾腥红,恶狠狠盯着身下绯红娇羞的玉容。

阮柔醉眼含春,饱满妍丽的红唇微微嘟起,一双玉臂向上探来,柔柔圈住他的颈项。

沈之砚手臂僵直,怔怔看着她。

眼中的暴戾渐次退去,他冷静下来,轻柔吻了吻她的唇,拉开颈上的手臂,退身站起。

替她扯好散落肩头的衣衫,拿薄衾盖上,立在榻边整理自己身上的凌乱。

他的目光始终凝在她脸上,心底对刚才的失控感到不可思议。

竟然在大白天,随随便便一间客舍里,差点就把她给办了,这在沈之砚来说,实在是想都未曾想过的事。

二十多年的克制自持,身而为人,若然荒诞纵欲,与苟合山林的野兽有何区别?

他低下头,自嘲地笑起来,他也不过是一头披着人皮的野兽罢了,看清这一点,倒叫他心头松快了不少。

出到屋外,等候良久的白松站得笔直,实际腿肚子正在转筋。

起先学鸟叫了七八声,往常大人便是熟睡也会听见,直到他斗起胆子出声,得着那个暴跳如雷的“滚”字,白松才蓦地醒悟。

完了,大人的好事被他给搅合了。

可他还是纳闷极了,望一眼头顶明晃晃的日头,这两日睡少了?他刚才一定在做梦!

“何事?”沈之砚的语气听来很平静。

白松捧过一本名册,上面是京城十数家商号的仓库所在地,“严大人这两日已经筛出来了,都踩过点,他这会儿正从大理寺赶过来,想来问问您,先从哪家下手。”

这些商号是沈之砚由莫义的口供整理所得,皆参与了金刀商行运贩私盐的勾当,上月抵京的十船私盐,便分散其中。

“哪家?”沈之砚冷笑一声,“自然是一网打尽。”

他提步往外走,去园门口见严烁。

白松跟在身后,欲言又止。

昨天踩点他也去了,十几家商号无一不是高官侯府的背景,这若一次过掀个底儿朝天,势必在京城引起不小的轰动。

严烁便是拿不定主意,这才赶来找沈之砚。

沈之砚快步走到院门,驻足回望阮柔所在的东厢房,黑白分明的眸此刻重又布上阴霾。

这件事他另有打算,说白了就是假公济私,他要这把火烧得旺旺的,把那个人逼出来。

东园的客院是给男客用的,这时候游鸿乐正赤着上身趴在榻上,身后一名医师在给他推拿,口中哼唧喊疼。

先前跟裴琬莠赛马时,把腰给闪了。

“刚才我瞧见沈侍郎出园子了。”

心腹王诚蹲在榻前,正给他出主意,“小的这会儿过去,给那小娘儿点上一截软金香,世子爷过去快活一把,包管药到病除。”

游鸿乐眼睛一亮,想到沈幼舒那娉婷有致的身段,真个儿腰都不疼了,“好好,你快去,我一会儿就来。”

外间竹帘半敞,阮承宇斜倚在门上,正将主仆二人的话听个正着,他向内走,王诚正兴冲冲出来,差点撞个满怀,忙躬身让开道儿。

“听说你被个小娘子欺负了,我紧赶着来瞧热闹。”

阮承宇往里走,促狭而笑,在榻前撑膝伏身瞧着游鸿乐,“听说你有个花名,叫什么二癞……”

“哎哎哎,闭嘴啊我跟你说!”游鸿乐顿时急了,撑起身子涨红了脸,威胁道:“那三个字你要敢出口,咱们这交情也就到头了。”

“成,不说不说。”阮承宇很好说话,在他身上拍两下,“你好生歇着吧,我走了。”

他出了房门,脚步加快缀上王诚,不多时到了西园,小院掩映在一片香椿林间,四下静谧,唯有蝉鸣声声,叫唤个没完没了。

庭院正中一座假山,隔开东西两处厢房,阮承宇踱到回廊拐角,便见着王诚鬼鬼祟祟蹲在西厢窗下,手里的香冒出白烟,正往窗里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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