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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谋妻 > 第62章 有缘无份

◎只盼你另觅良配。◎

长公主府。

这些年端宁习惯了昼伏夜出, 大清早刚睡下就被宫人劝起,轻装懒饰,坐在上首, 眼中带两分不耐烦。

“你就是元参?怎么秦献的东西在你手上?”

翟天修一身黑衣,将一座三尺来高的铁匣子交到宫女手上, 语气不卑不亢, “此次王爷给殿下的贺礼, 本就是由属下押送进京。”

端宁审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将信将疑。

怪不得她警惕,秦献被刑部带走, 只能说明皇上疑心未消,这个时候与那人私相授受,一旦坐实,这些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端宁调开目光,示意侧旁一身男装的宿玖, 后者凝目注视翟天修一瞬,摇头, “他不是王爷的人。”

“玖大人不在枭卫十五载, 怎知王爷这些年,不需添置新人手?”翟天修语气平静。

烨王离京前,宿玖等十馀人已被革除枭卫名列, 隆泰帝虽心有猜忌, 这些年却仍是睁只眼闭只眼,任由这些人留在长公主身边, 当作是她的一份念想。

端宁暗忖, 这元参刚从西北回来, 便能道破宿玖的身份, 看来倒不似作伪。

宿玖却仍有疑惑,“王爷心系殿下,怎会叫你一个新人办这么重要的差事?”

“原也不是我一人的事。”翟天修眼带讥讽,“秦献本以为有裴相做保,自可安然无恙,谁知……”

端宁面色一冷,也不知是恼他言语放肆,还是气裴安办事不利,“你这是何意?”

“属下不过陈述事实罢了。”翟天修正色,从怀中取出一只双蝶戏珠鎏金手钏,此刻神情才恭驯起来,呈在掌心,“殿下当认得这个。”

长公主瞥了一眼手钏,即刻起身上前,上下打量起他,“哦,原来是你!”

这手钏是她前几日刚替秀秀打的,蝶似鸢尾,一大一小,拱卫正中的宝珠,其中寓意,她相信,萧铎见到的那天,一定会懂。

“秀秀可是跟本宫提过你好多回。”端宁眼中带了笑意,语气也温和许多。

翟天修垂着眼,淡笑不语。

拨动匣身上的机关,四面铁片徐徐展开,锦绒底座上,是一朵形将绽放的鸢尾花,碗口大小丶栩栩如生,泛着最深沈的紫,隐现金光。

“这……”端宁颤巍巍一字出口,眼眶已蓄满泪水。

近来,她沈寂已久的心,正在死灰覆燃。

那个男人,是她贵为长公主的一生中,求而不得丶忘之不舍的孽缘。

当年萧铎离京前狠心绝决,伤透了端宁的心,这些年她找过不少替代,试图忘掉那个负心人,却不过是饮鸩止渴,越陷越深。

十五年天隔一方,音信杳无,直到此刻,心头飘忽不定的那点希翼,终于落到实处。

鸢尾花是他们两人的定情物,当年萧铎尽数毁去,仅剩的只有端宁腕上一枚金镯,这些年,她甚至不敢看见此花,长公主府拥有天下奇花异草,唯独没有鸢尾。

宿玖在旁忽地神色一凛,“殿下,这花是以云母石铸造。”

翟天修接话,“王爷要属下转达殿下,此乃紫金云母,含铁极高,才有这样纯粹至极的色泽。”

端宁震惊地跌坐回椅,半晌,眼中流露欣喜,颤声道:“他……真的找到那座铁矿了!”

云母乃铁矿的伴生物,萧铎送来这朵紫金云母鸢尾,除了重修旧好,另有一层极重要的含意。

当年他被逐出京师,困囿贫瘠的西北,虽有三大卫所的兵权,奈何粮草补给全靠朝廷调配,萧铎是先帝亲封的亲王,此等待遇连藩王都不及,可见隆泰帝对他的防备有多重。

但萧铎不愧是先帝极为看重的股肱之才,蛰伏西北这些年,囤军垦荒,粮草已达自足,私盐带来的巨大利润,足以填补军饷空缺。

有盐,再有铁,拥兵自立的先决条件才算齐备。

朝廷对铁矿监管极其严苛,重金私购容易走漏风声不说,耗费的钱银更是巨大,唯有寻找新矿才是出路。

眼前这朵流光异采的鸢尾花,正是萧铎向端宁展现的决心:万事俱备,终有一日,我会率兵打回京城,与你再续前缘。

花形如飞翔的双翼,婉然卷曲,端宁洁白的指轻轻触上,花瓣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抖动。

这花并非简单由整块云母雕刻,而是先依照形状打磨出花蕊丶瓣片,再由能工巧匠精心组合而成。

匠心之精巧,亦是萧铎的一腔诚挚。

元参离开,裴安自后殿转出,看一眼端宁,她正不顾形态地席地而坐,将那只盛着云母鸢尾的铁匣揽在怀中,神情呆滞。

听见脚步声,她蓦地回头,丝毫不掩饰嫌恶,盯一眼他身上松散闲逸的道袍,语气冰冷,“你怎么还没走?”

裴安形容倜傥,大度一笑,“端宁,他回来了,你就这么对我?”

端宁不答,指尖触碰花蕊,轻得像那是一朵云彩做成的,稍一用力就会化作雨雾,消失不见。

裴安背着手踱至近前,垂目瞥了瞥紫金云母,半晌说道:“说起沧州那处铁矿,王爷能找到它,本相当年也出了些力的。”

端宁漠然的神情出现一丝变化,仰头露出狐疑。

“本相早就说过的嘛,端宁……”裴安弯下腰,煦煦向她笑道:“咱们一直是一条船上的人。”

翟天修出了长公主府,转至阴暗后巷,探手入怀,握住一枚云母片。

那本是鸢尾花下一片不起眼的叶子,被他神不知鬼不觉摘下,要想解开眼下的死局,这,便是保命符。

他微微侧过头,向藏身巷尾杂物之后的人冷声说道:“阁下等了我这半日,不如出来一见。”

“嘿嘿。”杂物后传出又尖又细的笑声,紧接着,一个身材瘦小的青衣人走出来。

翟天修看一眼他身上的低等太监服,缓缓勾唇,“眼下,我可以去见你家主人了,还请带路。”

再次走出坊市,已是黄昏时分,翟天修擡起头,看了一眼挂在天边的晚霞。

身边人头涌涌,终于,他又可以正大光明走在街上,不必似先时那般,东躲西藏,如同过街老鼠。

他漫无目的走着,待到看清不远处那座宅邸时,锐利的眼风转为柔和,挟着意难平。

牌匾上简单篆着两个大字“沈府”。

那日临别前,阿柔的话在耳畔响起:

“阿修,当年阴差阳错,或许正是老天爷的意愿,你和我终究有缘无份。如今我是沈之砚的妻,再难回头,只盼你另觅良配,寻到那个……愿意陪你游历山川,看朝霞暮雪丶共生白发的人。”

翟天修斜靠在窄巷口,仰头只见两幢高耸院墙,夜空被拉扯成狭长的形状,隐露飞檐一角。

眼前的一切,一遍又一遍提醒他,她已嫁入这座深宅,是别人的妻。

良久,他低下头,凄然一笑,“阿柔,你错了,找不到的。因为这世间,只有一个你。”

一墙之隔,吕嬷嬷灰头土脸,刚从寿安堂出来。

面对老夫人劈头盖脸的质问,饶是吕嬷嬷活了大半辈子,应付人情世故早已成了精的,也难免张口结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夫人去哪儿了?

她也在问自己。

连着三四日不归家,招呼也不打一声,沈老夫人呜呼家门不幸,谁家娶回这么个夫人,不直叹倒霉?

因着近来管家时常外出,阮柔去青台山那天,原想着晚上就回,便没跟老夫人报备。

此刻听吕嬷嬷一说,沈老夫人顿时火冒三丈。

“上次也是这晦气地儿,她差点让山贼劫了不说,还害二爷伤了手。吕嬷嬷,老身我今天就想问你一句,那破寺庙里藏了什么宝贝不成?你们夫人成日惦记着往那儿跑?”

吕嬷嬷不敢吱声,确实,老夫人要是早知去的是哪儿,压根就不会答应。

只得把陈大昨日回来说的情况,原封不动告诉老夫人。

“前天二爷去的时候,天色已晚,便说住一宿再回,吩咐陈大先行回府,第二日一早,是二爷的侍卫驾车……”

吕嬷嬷内里心忧如焚,只不敢带出来,“兴许二爷临时起意,带夫人又去了别处,老夫人不如派个人去衙里找找,看看二爷怎么说。”

她也只能这么回,心说你自己的儿子也几日不归家,现今更是带丢了咱们夫人,我找谁要人去?

沈老夫人当场拍案怒斥,“他一个爷们儿每日忙公务,便是十天半月不着家也正常。阮氏倒好,一个妇道人家,二话不说丢下家跑没影儿了,这是还没孩子,不然……我说她就是个抛夫弃子的逃妇!”

“老夫人您别着急,兴许是有什么事绊住了呢,咱们先把人找出来,再论罪不迟。”

吕嬷嬷见她一语就要定罪,这话出了门,往后夫人在这府里还怎么待,只得赶紧安抚。

好说歹说,吕嬷嬷自问也没本事,安抚盛怒之下的老夫人,上面暂时骂得累了,自也就将她撵出来。

吕嬷嬷匆忙往棠梨院走,一面命小厮再去阮家打听,距阮柔离家算算已过三日,她还没敢跟那边说失踪的事。

方夫人不在家,府上老爷又是个不管事的,若是让老太太知道,肯定要急出病来。

姚氏打一旁过来,环臂一脸看热闹的幸灾乐祸。

先前在寿安堂,云娘还帮着说了几句好话,眼下她们两个都有把柄,吕嬷嬷也知情,一时造次不得。

但若阮氏真个回不来,这府里的中馈,到时还不是又回她们手上。

“嬷嬷别急着走,我这儿正有事跟你交待。”

姚氏嗑了片瓜子,慢条斯理道:“上回夫人让我打听平畋山的庄子,我去问了,人家可不愿卖呢,我都开到一千八百两,那边根本不松口。”

吕嬷嬷眼下哪儿还管得着买庄子的事,冷眼瞥她一下,“哦,书斋上个月的帐昨儿刚交上来,足足比从前番了一倍,赶明儿交到寿安堂,老夫人多半会觉得,还是我们夫人会理家,生财有道。姚夫人,您说是吧?”

稍作敲打,果然姚氏立刻变脸,赔着笑还要再说什么,春杏脚步匆匆赶来。

“嬷嬷,二姑奶奶来了,说要找夫人。”

吕嬷嬷听了又是一阵头疼,二小姐从不登沈家的门,这会儿定是为付家的事来找夫人。

她撇下姚氏赶去见阮桑,见面便先把自家的难题诉了一遍。

“阿柔失踪了?”阮桑吊起眼梢,冷笑一声,“这倒是桩稀奇事儿,阿娘昨儿还递信给我,说她和沈之砚,前天早上一道下山的。”

“这把个大活人弄丢了,咱们还没吵着要人,你们家老夫人真有意思,倒先给她定上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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