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之后禾邈不再刻意隐藏与伪装，她会焦虑，会恐惧，会担忧，会把所有好的不好的情绪完完全全的在周路面前展现出来，因为她知道，他不介意，更不会离开。
周路还像以前一样，面对禾邈无意间细枝末节的情绪，他大大方方的安抚，那时候禾邈总是忍不住感动于他不去刻意的关注这件事情，也没有小心翼翼的交流，在他眼里，禾邈的这些‘反常’就像今天穿了件不同的衣服一样简单。
这几天和周路忙着去各种地方，禾邈一时忘了露露，那天晚上，她刚洗完澡，手机就响了，好似带着那边的情绪一样，催人命的燥响。那时候周路在外面办公，大概是听到了声音才进来，禾邈刚好围着浴巾从里面出来，四目相望的那一瞬两人都怔了下。
禾邈别过眼睛去拿床头的手机，忽略身后还站着的人。
划开手机，手机刚举到半空，里面传来震天的咆哮，“禾邈，你还敢接我电话！”
禾邈：“……”侧身瞥了眼周路，见他眉头微皱，然后对着手机好声好气的说：“露露。”
“说好的来找我，你人呢？不会已经回国了吧？”
禾邈才想起来还有这档子事，心里一阵愧疚，解释说：“没回没回。”
露露不信的哼哧一声，满满的不开心，禾邈软着声音给她道歉，露露这才勉强冷冷的扔给她一句话，“老地方，现在过来。”
禾邈有点为难，眼皮低垂，目光往后斜了斜，呢喃的了句：“现在吗？”
露露见她有推脱的苗头，立马出声威胁，“你要是不来，就别想我原谅你。”
“去！”禾邈斩钉截铁，没有一刻犹豫，“你等我一下，我换了衣服就过去。”
等挂了电话，禾邈转身去看周路，他表情凝重，一言不发的站在不远处，就这么干看着她，看的她浑身难受，慢慢的渡步过去，周路看着她一脸讨好的样子更气，原本听着她刚才打电话说软生软语的就已经很不悦了，现在可好，更加变本加厉了。
“你要出去？”周路问。
禾邈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点点头，模样乖巧温顺。
“不行，太晚了。”周路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不去看她，她那副样子实在容易让人心软。
禾邈皱眉，“你陪我去可以吗？”
以前禾邈就发现了，这男人爱吃闷醋就算了，嘴还硬，打死不承认，能找一堆理由去掩盖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不如就顺着他。
果然，周路收了点脾气，问她：“一定要去？”
禾邈：“一定要去。”
周路的脸又垮下来，凝视了她一阵，然后笑了，“看来那人对你来说很重要。”
禾邈心里有点不高兴，就觉得他脾气来的莫名其妙，干脆不说话，既不肯定他的话，也不否定解释。
后来周路出去等禾邈，两人一起开车去了露露口中的‘老地方’——一间普通狭小的酒吧。
里面一如既往的人满为患，穿过人群的时候，周路伸手牵住了她。
禾邈眼睫忽闪几下，低头任他拉着，直到来到露露旁边他都没有撒手。
露露看着两人反应了一会儿，然后看着禾邈意味深长的笑，她眼底的意思禾邈一眼就能明白——见色忘友！
禾邈：“……”
然后给他们介绍了一下对方。或许只有禾邈没有发现，他们的眼神都不太对。
禾邈和露露喝了不少酒，周路虽然没说什么，但脸上的不悦早已经压不住，看着禾邈醉醺醺的样子眼神冰冷的吓人，周遭躁动狂热的音乐都进不了身。
禾邈已经醉的趴在桌上，手臂所及挥倒几个酒瓶发出清脆的声音，露露还好好的坐在那里不紧不慢的喝着淡蓝色的酒水，灯光下，她那混血的基因造就的精致容颜说不出的妖艳。
她放下酒杯，擡起眼皮目光清冷的看向周路，和刚才禾邈清醒的时候完全不同，此时此刻，她身上那种冷情的气质从每个毛孔渗透出来。
不巧，她看周路的同时，周路也看向了她，两人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对视着，但谁都没有觉得尴尬或者别扭，更像是仇人，分外眼红。
两人都看出了对方的不满，之所以不说不过是因为桌上睡的正香的人。
周路抱起禾邈准备离开的时候，露露忽然开口，“你最好别抛弃她第二次。”
声音不大，很轻松就被翻滚的音乐浪潮冲散，但进了周路的耳朵却是千斤重。他转身去看露露。
露露对上他的眼睛，不以为意的淡然一笑，“别猜了。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
周路的眼神瞬间变得恶狠，下面像隐藏着一头狼，露露也是第一次见这种眼神，好不遮掩的暴露内心的凶狠，明明所有的情绪都昭然若揭，但还是有一种窥不透他的心。
他，很危险。这是露露对他最直观的感受。
她不明白，像禾邈这样的女孩儿怎么会爱上这样冷情的人。
但她还是希望禾邈的眼光是正确的，上帝是怜爱真诚的女孩儿的。
真的心疼禾邈，也有点无力，她能做的怕也只有这样说几句话而已。
她说一件连禾邈都不清楚的事。
“我知道她曾经挽留你，但你还是抛弃她。我知道你身边有很多女人，我也知道你频繁出入风月场所，但这些都是从禾邈嘴里听的。”
“你也不用惊讶，不是她自愿说的，是在她喝醉后无意识情况下透露的，这她自己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吧，她很喜欢你，每次喝醉之后就念你的名字。”
露露说的时候语气没有一丝波澜，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无形的利刃深扎在周路的心。
“哦，还有我给她做心理咨询的时候。”露露看着周路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碎裂，看着他眼底的痛苦慌乱，像没看见一样，甚至有那么一点舒畅，她接着说：“所以，你应该明白第二次抛弃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当然，你若是真那样做，我也不会放过你。”这是露露少见的克制自己情绪，才没有失去理智的冲上去替禾邈出气。
周路沈默许久，最后轻笑了下什么也没说，抱着禾邈离开。露露看着他高挺的背影溶于黑暗，始终想不明白他刚才那一笑意味着什么，不过，后来她明白了。
这世上最无足轻重的就是承诺，怎么做才是至关重要的。
车上，周路一直抱着禾邈，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觉得再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安心的了。
禾邈一路都没醒，一直到周路把她轻放在床上，给她盖被子的时候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不说话也不动，眼底清澈，静静的盯着周路看。
周路手顿了下，才把被子放在她身上，接着顺势坐在床边，手掌轻轻松松覆盖掉她大半张脸。
“什么时候醒的？”周路问她。
禾邈没反应像是没听见一样，而那双灵动的眼睛寂静的有点吓人。
周路看了她几眼，然后弯腰下去，在她唇上亲了下，很快起身，停在她上方，两人不过一掌的距离，呼吸交缠，缠绵缱绻。
禾邈眼睛转动，然后开口叫他，“周路。”
“嗯。”周路笑了，“现在记得我了？”
禾邈不满的努努嘴，说：“我一直都记得你。”
周路脸上的笑僵了下，而后慢慢附身抵上她的额头，闭上眼睛，声音低沈沙哑，像古典钢琴曲，能让人沈溺其中。
“我知道。”他说。
禾邈脑子还是懵的，茫然的眨了两下眼睛，没明白他知道什么，不过，以她现在的状态也不纠结这些事情。过了会儿，她忽然想起什么，手从被窝里拿出来拉住周路的手臂。
周路悄悄退开一点，睁开眼睛看她，“怎么了？”
禾邈说：“你今天为什么生气？”
周路：“……”
心里想的是这人现在到底是不是清醒的。
“没生气。”周路语气带着轻哄。他是真没生气，只是有点不平衡，他都很少见禾邈和谁那样软言软语的说话，听话的不行，他都很少见。
禾邈轻哼一声，说：“又不承认。”
周路：“……”
禾邈：“你别生气，露露真的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周路挑眉，看着她迷糊的样子就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两口，忽然较真又幼稚的问：“那我和她谁更重要？”
可能就是因为禾邈现在醉了，他才能这样毫无遮掩的问出这样的问题。
禾邈纠结的想了一阵，然后说：“一样重要。”
周路：“……”
心底的火不停的往上窜。气的不行了，直接咬了一口禾邈。
“嘶…痛。”禾邈推他，生气的皱眉问他：“干嘛咬我？”
周路：“我吃亏了还不能讨点甜头？”
“吃亏？哪吃亏了？”
“我心里就没人比你更重要，你说我亏不亏？”周路问她。
禾邈想了下，然后坚定的否决他，“我才不信。”
“为什么？”
“我要是最重要的，当初你就不会丢下我了。”说着就委屈上了。更何况喝了酒，眼泪瞬间就溢满了眼眶。
周路定住，那双幽深的眼睛有那么一刻恍惚，很快，他拭去禾邈的眼泪，轻声说：“以后只有你了。”
他趴在禾邈脸侧，半压着她。禾邈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现在很伤心，然后伸手抱住他。周路感受到她的动作，有些失控，石头般僵硬的心，这一刻也不过是一团血肉。
他把头埋进禾邈的脖颈深处，似瘾一样着魔的吸食她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