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苑内。
芳姨娘接过添喜捧来的盒子还有些不可置信，直到听乔婉晴说起抬她为贵妾的事儿。
她激动地差点没将盒子给丢出去，失态地上前两步，“夫人当真要给妾抬身份？”
贵妾那是什么？不同一般妾氏的奴才，是上了官册，能做正妻的人啊！
那可就是正正经经的主子了！
眼见着乔婉晴含笑点头，芳姨娘那一颗心几乎都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
头一回对乔婉晴生出了几分感激之意，将装着对牌和钥匙的盒子塞进红眉手里，便跪了下去，眼含热泪地哽咽道：“妾，妾身多谢夫人抬举。”
乔婉晴亦是动容，亲自上前将她扶起来，又拍了拍她发颤的手背，轻柔地说道：“这也算是我给你的一些补偿。”
芳姨娘破涕为笑，忙用帕子擦了眼睛，很是羞赧地摇了摇头，“妾身能伺候夫人，是妾身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乔婉晴亦被她说笑了，摇了摇头，又道：“你我姐妹一场，将来还要长久相伴，不必这般。”
芳姨娘这会儿是真开心，看着乔婉晴是怎么都顺眼，正要附和点头，不想就见乔婉晴又轻叹了口气，忙问：“夫人有何忧虑？”
添喜在后头看得直皱眉——得了好处后，这芳姨娘就变得异常殷勤。这功利的心思，竟是一点儿也不遮掩。
乔婉晴却并不在意，只无奈道：“这对牌与钥匙虽给了你，可公中的账簿却还在母亲手里。”
芳姨娘的笑容骤然僵住，顿了顿，压下不满，强挤出笑容，“老夫人这是……不信我？”
乔婉晴看了她一眼，摇头，“母亲是最和善之人。只是……你的身份，她也怕有外人议论。”
芳姨娘差点没绷住脸上的笑容！
这哪里是顾忌她的身份？分明是故意将脏的累的丢给她，却把钱财攥在手里坐享好处！
一口银牙差点没咬碎，低低恨声道：“老夫人是不愿撒手中馈大权才对吧？”
后头红眉吓得抬了下眼，又不敢提醒。
不料乔婉晴却并没斥责，反而牵了芳姨娘坐下，轻声道：“我也是因着看出母亲的意思，所以才想着将你抬为贵妾。”
不止红眉，连芳姨娘都惊了，抬眼看她。
乔婉晴悲凉一笑，握着芳姨娘的手却不放，似是抓住了依靠般，涩着嗓子低声道：“后罩房这几个月，我并非什么都不曾察觉。”
芳姨娘眼神一闪，心虚地收回了手。
乔婉晴唇角微勾，很快又用帕子擦了下眼角，慢声道：“我出身商户，又不能生子，母亲与夫君约莫已是厌弃了我。”
芳姨娘脸色微变，干笑道：“夫人多虑了，郎君万没有这般心思。”
唯独不提贺李氏。
乔婉晴一脸的苦楚，“你也不必安慰我，我并非那等眼盲心瞎之人。也罢，他们厌弃，总归还要靠着我手里的银钱支撑门第，要休弃我是不能的。”
芳姨娘赔着笑点了点头，心下却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果然还是个蠢的。要休你自然有的是法子，真以为有几两铜臭就了不得了？
乔婉晴将她嘴角不屑的撇动看在眼里，伸手，再次将芳姨娘的手握住，柔声道：“我如今对他们已是不能再信，能指望的，也就只有你了。”
又将另一手按在芳姨娘的手背上，认真道：“我想着，若是你能立起来，叫夫君瞧见了你的能耐，说不准会连带着对全哥儿和圆哥儿都高看一眼。到时候，我再与夫君商议，不要旁支的那个孩子，只将圆哥儿过继为嫡子，夫君想必能够答应。”
芳姨娘压根没有想到还有这一层！
登时喜出望外，连忙起身屈膝，很是诚恳地说道：“妾身替圆哥儿多谢夫人的周全！妾身必定尽心竭力替夫人管好后宅，不叫夫人失望！”
乔婉晴这步步落子，为的不就是这一句吗？
她看着脸上神情明显变得更加热切灼烈的芳姨娘，笑着点头，“嗯，那我以后，可就指望你了。好好地做，这贺家以后，还是交给圆哥儿才好呢。”
“是，请夫人放心！”
芳姨娘直到走出芳菲苑，一颗心还在怦怦乱跳。
后面的红眉紧跟着几步到了她跟前，亦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夫人这是病了一场，把脑子病坏了不成？”
芳姨娘眉头一皱，朝她横了一眼。
红眉瞧出她并没有因为自己挤兑当家主母这么一句而不高兴，便也不害怕，捧着盒子继而不解地说道：“姨娘方才当着夫人的面发作老夫人，夫人居然一句话没说。夫人素来可是最维护老夫人的，姨娘你也太冒险了。”
芳姨娘此时已镇定了许多，想着乔婉晴方才的字字句句，忽而讥笑一声，“她如今也算是开了一点儿窍了，那老不死的其实半点儿都看不上她。”
红眉呼出一口气，还觉得在做梦呢，“也幸而她如今明白了，倒叫姨娘得了这许多的好处。”
芳姨娘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她如今巴望着圆哥儿给她傍身，自然要求我。”
红眉跟着笑，“那这贺家以后，可就是姨娘做主了。奴婢恭喜姨娘！”
芳姨娘也是满脸笑意，看了眼红眉手里的盒子，忽而道：“明日你去将表姐请来家里住几日。”
红眉脸上的笑顿时烟消云散，“姨娘，这是不是太……”
芳姨娘拧眉喝道：“如今对牌都在我手里头，我请个亲戚上门，有什么打紧？让你去就去！”
红眉无奈，只好应下。
抬头看芳姨娘扭着腰往前走去，心下只觉不安，回头看了眼芳菲苑中树叶凋零的香樟树，就听芳姨娘唤了一声，忙应下紧跟着走了。
芳菲苑内。
添喜给乔婉晴倒了一盏热茶，看她脸上再无方才与芳姨娘虚与委蛇时的凄楚可怜，一双眼里皆是冷湛湛的寒意。
十分心疼地低声道：“夫人，喝口热茶吧！”
乔婉晴回过神来，朝她温柔一笑，端起茶盏。
添喜看着她慢慢地饮下，捺不住好奇地问：“夫人，就算您要捧芳姨娘与老夫人打擂台，也不必这般抬举呀？她……不是个好人。”
从前仗着两个儿子明里暗里就不知针对算计过乔婉晴多少回，如今乔婉晴示弱，她不要踩到芳菲苑头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