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梁涛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哪有那个权力能够马上面见晋王,如今也算是你的一个机遇。晋王麾下第一大将泰安侯窦名望正好在总兵大人处视察,我将你的事告知了他,他已答应见你。”顿了顿,梁涛想了一下又继续说:“窦名望乃是当世名将,我奉劝先生要好生对答,倘若有不当之处,我可救不得先生的性命。”
付乐听得梁涛的提醒,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梁总爷放心,我自然省得。但不知我们何时动身?”
“即刻动身,你回去收拾一下,准备好你的韬略。”梁涛正色道:“侯爷时间紧迫,可等不得许久,你且速去。”
付乐听罢起身告退,回到房间,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要收拾的,他的行李也就那么点。窦名望这个人付乐了解的不多,史书中关于他战死磨盘山的战役倒是有特别记载,其中确实提到了他是名将,但是自己的这个计较没法对他说,他的级别还不太够,只有李定国知晓了之后,才有扭转乾坤的可能性。收拾完毕,付乐拿起和自身穿着完全不搭嘎的双肩背包,起身准备和梁涛去见窦名望。
梁涛已然在外间准备好了火把队,见付乐出来后,看了一眼他身上这个双肩背包,又转回目光,对着他说道:“时间紧迫,我们需要连夜赶路吧,先生休辞劳苦。”
“无妨,走吧。”言罢,梁涛就带着火把队领着付乐往山里面走去,夜黑风高,路也是颇为难行的山路,付乐虽是穿着登山靴,也走的腰酸背痛,看着梁涛和这些壮士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付乐心中佩服不已。不知走了多久,天已经由黑转至蒙蒙亮之时,终于看到对面山头隐约可见的营门。
又翻过一座山,大约接近九点钟的时候,梁涛和付乐终于来到营门口。只见营门周围的士兵都整容严肃,行伍之间颇有气势在身,空气中有一股肃然的杀气在弥漫一般,这一刹,付乐便断定这支部队定然是精锐中的精锐,以前在小说中看到所谓的“杀气”,看的时候只觉得好笑,如今这种感觉迎面扑来,顿时让他感觉心惊肉跳。虽然前世他只见过站岗的士兵,但是从各种小说中他也了解到古代的士兵大多都是滥竽充数,唯有家丁才能做到令行禁止,眼前的营内看着无主官在场,但军容整齐,颇有章法,显然不是一般的军队。付乐也只是看个大概,毕竟他也没有行伍方面的经验。
一夜的赶路让付乐疲惫不堪,身上的袍子也多有刮伤,他哪里受过这等罪,现下巴不得赶紧睡个天昏地暗。梁涛进去通报之后,亲卫让他们在外间等待,虽说可以坐下喝口水缓上一缓,但是越等越让付乐觉得头晕,再这样下去等到他见到窦名望时,说不定都要忘记怎么说话了。
“两位久等了,侯爷有请。”正等的不耐烦的时候一个亲卫进账来,拱了拱拳说道:“只是两位的包裹,须留在此处。”
窦名望是怕他在包裹里面暗藏暗器?包裹里难道还能有个炸弹不成吗?“梁总爷,醒醒,泰安侯喊我们过去了。”付乐拍了拍旁边已经睡着的梁涛,起身整了整衣服,古人不是老说形象很重要嘛,考上状元不是帅哥都得给刷下去,自己一表人才,还不能让他眼前一亮?
往主帐走的时候,梁涛始终一副忧心仲仲的样子,但碍于亲兵就在旁边,他只能语重心长的说:“先生进去定要好好对答,若侯爷认可,先生的筹划当可面陈晋王殿下。”
付乐也不答,一脚率先迈进主帐。只见正中座坐着一名一脸络腮胡的男子面色颇红,身上并没有着盔甲,而是穿锦袍,着玉带,一副衣冠威严的样子。付乐曾经看到一些文章中写到,明朝的读书人可以见官不跪,作为一个现代人他也实在是对下跪有抵触。于是他对着正中的男子鞠躬行礼道:“在下付乐,见过泰安侯。”
男子正是泰安侯窦名望,他今日特意换上官服,看上去更加得体一些。他见付乐没有下跪行礼脸色略变,还没等他开口,旁边的一个大汉就喝道:“你这厮好生无礼,见到侯爷为何不行礼跪拜。”
旁边的梁涛闻言赶紧在一旁朝付乐暗使眼色,然而付乐仍覆手而立,拱了拱手对着该汉子道:“我记得大明朝读书人可以见官不跪,不知是不是因为如今大势已去变得规矩也不需遵守了。”
“你这厮大胆....”那汉子勃然大怒正欲发作,只见窦名望挥了挥手,便作罢退下。窦名望起身打量了一下付乐,笑道:“果然是有胆量,怪不得能从直隶到我大明军中?哈哈,付先生,梁千总报你有助我王师大胜鞑子之法,今本将在此,本将乃是晋王左膀右臂,你且说来,定不负你胸中锦绣。”
付乐当然也听的出来他话里面的讽刺之意,从河北到云南那可真的是千难万难,但当初他说自己是河北人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这一点,眼下只能装糊涂不接这茬了。付乐淡淡一笑,道:“侯爷大名自然是如雷贯耳,非是在下信不过侯爷,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之前我对梁千总也已说过,只能对晋王殿下亲口说道,方为万全之策。”
窦名望在帐中来回走了两步,眼神中透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付乐刚刚说完,他便喝道:“你这厮自称从直隶而来便是撒的弥天大谎,而今要面见晋王,却不对本将言语一二。谁人知道你到底安的是何心,就凭你这句话,我现在斩了你,也不算冤。”
付乐听得这个当兵的开始发飙,心中也有些发虚,俗话说的好,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现在心中的计较无法对其言明,但是如果现在不能在这里说服他,肯定是见不到晋王,甚至说不定会有生命危险,该怎么办呢?
“看来你这厮是无话可说了,来人,把他带下去,晚点我自来发落。”窦名望看来也没什么心思继续问下去了,打从一开始他心里就把付乐定为是不可信之人,这下看付乐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更是不耐烦到了极点。
“哈哈哈哈哈哈哈,看来大明是要亡了。”付乐心中思忖半晌,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方法,只能把前世看的一些电视剧的桥段拿出来试试有没有效,“摊上你们这些人,怪不得鞑子能把你们赶的到处乱窜。”
付乐此话一出口,场上的人都面色大变,梁涛看付乐的眼神,好似看到一个活死人一般。付乐不等他们反应,继续说道:“我且问你们,我不远万里前来投奔大明是为何?是为了功名利禄,是为了荣华富贵?这些东西我随便去考考清廷的科举就可轻而易举的获得,在大明这边就算混个一官半职,岂不是朝不保夕?再者说,你们认为我是清廷派来的细作,不知我何处表现算是一个细作?现如今我人在你们手中,我这个细作该如何给清廷汇报消息呢?”
窦名望,梁涛等人听到付乐此话后都显得有些错愕,一时之间帐内鸦雀无声。
付乐见局面已经被他给震住,继续说道:“说实话,此次前来我乃是为了国家,民族大义,不忍我神州第二次陆沉。不然,凭我的学识,在清廷拿个一官半职也是等闲。大明局势已然风雨飘摇,危在旦夕,尔等身为大将,不思善待忠义之士,实在是叫人寒心不已,还谈什么击败吴贼?现如今公侯遍地走,别说你一个小小的泰安侯,就是晋王亲自见我,他也断然不敢对我无礼。你既要将我拿下,就请自便,可惜大明三百年基业,这汉人的江山,就是断送在你们这帮人手中。”言罢,付乐自顾自的大咧咧走到旁边的座椅上坐下,一副至生死与度外的模样。
窦名望心中惊愕,他跟随晋王走南闯北,身经百战,自然是见多识广的。眼前这读书人虽然长得人高马大,但约莫也就二十来岁左右,看上去十分稚嫩。他本想将其拿下,等大战结束之后再行处理,没想到此人居然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等听他说完之后,窦名望便有些刮目相看,从他的角度来看,他认为付乐是一个非常有胆量的人。
身处于明军军营主帐之中,居然敢说出大明快要灭亡的这些话,那确实是需要很大的胆量,窦名望与其说作为一员名将,还不如说是作为一员猛将来的贴切,他个人也是最欣赏勇猛之人。眼前此人虽是书生,却也让他佩服,他所说的事,细细品来,不无道理。现下投奔鞑子自然是更好的选择,而且读书士绅人家也更受到鞑子看重,无论他是不是从直隶那边过来,投奔大明确实一个百害而无一利的选择。
窦名望来回在帐中踱步,时不时看一眼付乐,付乐也在座位上自顾自的喝水,其他人现在是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窦名望来来回回思索了半天,除了直隶而来的这个事情以外,也确实没有找到付乐其他的什么漏洞,但窦名望实在也摸不透到底这个人为何要去面见晋王。若说他要去搞刺探,那是没必要,若是要搞刺杀,看一眼他这个体格,似乎更不可能。想了个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不敢笃定付乐是不是确有破敌良策,现在这当口,实在是赌不起啊。
付乐看着窦名望走来走去,心里也是十分紧张,这个看三国演义里面那些谋士老是用的激将法,不知道穿越回来以后到底管不管用,万一窦名望大老粗不说什么“且慢”,说什么推出去斩了,那他可冤枉死了。眼看着窦名望终于坐了回去,付乐心里面石头也落了地,大概猜出来个七七八八他的想法。自己说的大部分都是正确不可辩驳的,只是对方大概也知道自己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这就增加了风险和不确定性,只是付乐想知道,明军现在还有什么东西是别人可以卖的吗?
“侯爷,在下有一事,想与侯爷单独探讨。”付乐起身道,“不知侯爷是否愿意,此事亦事关机密军事。”
窦名望本来想的脑瓜子疼,这种对付人搞谋略这些本不是他擅长的东西,正犹豫怎么结束这件事的时候付乐突然抛来了橄榄枝。经过刚才付乐的一番话,窦名望对这个人心中还算比较佩服,有胆有识,也不再完全把他当间谍对待。“你们且下去,我与付先生单独谈谈。”窦名望一挥手,旁边的大汉就立即告退,梁涛离开前看了眼付乐,似乎想说什么,最终没说出口。
“好了,现在就你我二人。先生但有良策,一定不吝赐教。”窦名望刚才坐下后实际上已经冷静下来,但是让他当着众人的面服软也不符合他的性格,付乐把众人支走,也正合他的意。不管付乐来历是否不明,现今的大明确实需要抓住每一个救命稻草。
“此事我来之前已然判断出来,”付乐起身学习电视剧里面的谋士一般,开始起身侃侃而谈,说道:“此处山高地茂,道路狭窄。自吴贼南下,云贵失守,晋王一直在撤,其他部队星落零散,似乎吴贼无可抵挡。在下看来,这既有孙可望透露底细和部分孙可望亲信投诚的问题,也有晋王似乎不愿随意一战的问题。现在已经退到腾越,再后就是退无可退了,而大军于山中扎营,永昌此处山高林深,若在此决战,吴贼骄胜而进,可谓是有死无生矣。”说罢,付乐又回到座位上喝了一口水,看着窦名望,“不知泰安侯认为如何?”
窦名望听完可谓是五雷轰顶,前几日他和晋王才到永昌,一路勘察地形,分析敌情,均认为此处确是兵家作战之地。而当时李定国的一番分析,居然和付乐现在所说的一般无二!就算是鞑子的细作,也不可能打探到这么详细,况且此事目前只有晋王本人和几个心腹才能得知,窦名望认为断然不可能有人将其泄露出去,更不会说于此人。那么排除一些其他的判断,眼前这个人除非是军事天才,或者当真是不出世的奇谋家吗?
窦名望不可置信的看着付乐,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他想着不能让付乐感觉好像就是这么回事。扯了扯笑脸,他也反问道:“先生高才,这番分析确是有独到之处,可谓令人茅舍顿开。只是不知道这山中该如何用兵,还望先生教我。”
“泰安侯何故欺我,哈哈。”付乐站起来还是那副做派,大笑道:“我知泰安侯和晋王定然与在下所想相同,若在此处歼灭吴贼,可谓是起死回生,收复滇省,聚拢部队,还有可胜之机。若允其长驱直入,朝廷和晋王以及军队都身处边疆,或是避难他国,恐覆灭,就在眼前。晋王用兵自是身经百战,我料他定然已定下决战之策,此事泰安侯又岂会不知?”
“但,”付乐越走越近,对着窦名望的眼睛直视道,“此计确有一个你们都不知的巨大伏笔,若处理的不好,败军折将,大难临头,就在眼前。”
“先生快快直言,有何不妥之处?”窦名望听得心里一惊,也顾不得矜持和装模作样,站起来冲着付乐激动的说道。
“侯爷,非是在下不言明,然而此事事关重大,非是侯爷权限内能够处理的事情。”付乐看到效果出来了,这次必须把窦名望说心动才行,“若是侯爷不想功亏一篑,大军毁于一旦的话,请速让我面见晋王。此事唯有晋王殿下,方可处理的了。”
窦名望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稍微收回来了一点,他沉默的思考了良久,终于抬起头,正色道:“此事先不着急,晋王殿下现在并不在此处。先生这些日子且先住在营中,等殿下过来,我自带你前去觐见。”
“既如此,那在下就等候侯爷的消息了。此事事关重大,万望侯爷切记。”付乐看到效果基本上已经达到了,也不再继续追问下去。现在距离磨盘山之战还有些日子,李定国或许还要去收拢部队,只要在那之前的一两天,就看可不可以逆风翻盘了。
窦名望又喊了亲卫和梁涛进来,嘱咐梁涛速回部队,处理后方之事。又让亲卫给付乐找间屋子安顿下来,众人皆领命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