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听罢随着传令兵急忙赶回营中,前往中军大帐面见王玺。王玺见付乐来了,赶忙起身说道:“先生让某好找,晋王使者已经来了,要面见先生。”
付乐这时方才注意到王玺旁边站着一个卫兵模样的人但是极为面生,那卫兵见王玺说完也不搭话,径直走到中间主位,大喝一声,“晋王敕令。”
其他诸人听得他这样一喊,立马跪下行礼,付乐在电视中看古人领圣旨之时都需下跪,但李定国按理说只是亲王,怎得能用敕令二字?只不过他此时站着颇为不妥,虽然心中不情不愿,还是跟着一块跪下了。
那卫兵继续道:“晋王殿下口谕,令王玺挑选精兵护卫护送付乐先生随某一同前往面见晋王,不得有误,此令。”
他一念罢,下面的都马上接口说道:“谨遵令旨。”付乐之前当然不知道还有这茬,电视里面只有怎么回答皇帝圣旨的,怎么回复亲王的他却是不知,当下赶紧跟着低下头装不知道就是了。
那卫兵这时走过来,看着付乐说道:“想必这位便是付先生吧,先生请起。”他把付乐扶了起来,继续说道:“先生,殿下已知先生之策,急欲面见,请先生速随在下启程吧。不知先生可有随从?”
“这位是在下的贴身卫士,他可随我一同前往。”付乐指了指梁然。
“也好,先生可速去收拾。王侯已经挑选好了护卫精兵,趁着日头还早,我们尽快启程,早日见到殿下,某也好回去交差。”
付乐听完就带着梁然先下去,两人行李也不多,不一会儿就回到辕门,见得传令兵和王玺已经站在这里候着了,一旁站着的约莫五十来人马的队伍,想必是王玺给付乐挑选的一个卫队。见付乐来了,那传令兵便又问道:“先生可会骑马?”
“学生不会骑马。”付乐回答道,“但我的贴身卫士会骑,我可与他同乘一匹。”
传令兵听得付乐不会骑马有些诧异,现在这乱世,军中若有人不会骑马怕是战败跑都跑不掉,不过他想付乐既有帖身卫士,或许是富家子弟,不会骑马也正常不过。
“既如此甚好,咱们就动身吧。”只见传令兵一个手势,众人皆翻身上马。付乐还得等着梁然先上马,然后再教他如何坐上去,毕竟骑马这对于付乐来说是人生第一次,看见这马他也害怕的紧。梁然见状忙道:“先生不必紧张,扶好我就是,必不让先生有失。”
几番折腾之后付乐总算是在马上坐稳,见要出发,王玺这个时候也凑上来说道:“先生既去晋王殿下身边报效,当前途无量。不知何日能够再见先生,望多多保重。”
“这些日子深受侯爷照顾和教诲,他日有机会学生定当报答之。”付乐顿了下,又说道:“愿驱除鞑子之后,我们共坐在昆明城饮酒。”
“哈哈哈哈,好。”王玺大笑一声,“某在昆明等着先生同饮。”
传令兵听完也不再等待,一声令下,众人接拍马扬尘而去。
——
赶路的时间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久,众人出山后往大道直奔,天黑后不久就能够看到一个比王玺那个大得多的军营出现在眼前,远方还能隐隐约约听到江水奔流的声音。付乐突然想起这个大战是在双方渡过怒江后爆发的,大概这个就是怒江了。众人到营门口之后就下马,说实话骑马真不是一个好的体验,付乐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骑过马,何况还骑了这么久,他现在只感觉大腿两侧痛的不行,走路都走不了。梁然见状明白过来,他搀扶着付乐笑道:“先生这是第一次,日后骑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传令兵这个时候也走过来,看了付乐一眼,言道:“先生可去旁边稍作歇息,我去通报殿下。先生还需注意,见殿下时可不要失礼。”
梁然扶着付乐到旁边的帐中稍作歇息,付乐坐着感觉更痛,想了下还是站起来稍微好点。梁然看着付乐坐立难安的样子,也忍不住打趣道:“先生等下要见晋王,这可如何行礼?”
“晋王若是在此时此刻,还想着行礼的事情,那他也不配当这个晋王了。”付乐难受得紧,听到这话没好气的回道。
付乐这话让梁然心中一惊,这可是在晋王的直属军营里面,付乐如此说话往大了告他一个大不敬也毫无问题。梁然连忙往左右看了看,刚才进来招呼的士兵已经走远,目下四周无人,他松了口气,忙道:“先生千万要注意,晋王乃是目下朝廷第一人,就算晋王本人不在意,须得注意。若是晋王身边卫士听得不忿,到时候伤害先生,也是麻烦事。”
付乐听他这么说回过神来,说道:“省得,我一定注意。”说的也是,古代的军队很大一部分士气是靠着对将领的热爱,若是对他们的领袖不敬,这些大头兵哪里会管你什么先生不先生的。而且这是封建社会,乱说话说错可是要出大事的。
不一时就有人来帐前通报,在外间喊道:“付先生在吗?卑职有事禀报。”
“快请进来。”
只见来人乃是一新面孔,料是营里的传令兵,他进来便道:“李爷让我来告知先生,殿下军务在身,尚不便得见。下榻之处已经为先生准备好了,先生可早些歇息,待来日等候殿下召见。”
“既如此,多谢小哥。”李爷大概是之前带付乐来的那位,他只说过他姓李,想来也是李定国的亲兵一类。梁然回礼送过之后,又转身回来道:“看来要见殿下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付乐沉吟了片刻,他突然想到进营前的怒江,在他的记忆当中,李定国是渡过怒江的第二天就和吴三桂展开了血战,最终战败而去。想到这里付乐突然感觉到有点紧张,是不是他穿越后导致了什么蝴蝶效应,让时间线给变了?若是战事提前,他没有告诉李定国这个叛徒是谁,肯定是必败无疑了。只是,李定国现在不给见,他亦无计可施。回到帐中休息后,付乐越想越是心急如焚,坐立难安,梁然不明所以,还以为付乐是没见到晋王所以如此。便安慰说:“先生勿急,晋王自然是军务繁忙,想必这两日定会召见。”
“只怕时间未必来得及....”付乐呢喃道,“你先睡吧,我出去随便走走。”
“先生不可,大军营内夜晚不可随意走动,万一触动军令便是就地处斩也是应当的。”梁然大惊,赶紧阻止付乐。
“....既如此,我在门口站站吹吹风总可以吧。”付乐无奈道
梁然不太明白这大冷天的为啥要晚上出去吹风,他无奈的道:“那自然可以,先生须多注意就是,军营内有诸多禁令,要一再小心。”
推开帐,外间基本都已安歇,只有守营和巡逻的士兵还在岗位上。一眼望去,周边的火把点点光亮,如同大明朝廷那仅存的一点点生机,而远处的山峦黑影,则像清廷一般,将要吞噬着此间夜空和大地。夜晚愈发寂静,江水流动的声音在耳边越发的清晰,付乐心想:“若是时间提前,大战莫非就在这两日内?李定国专门找我前来,大战前若是不肯见一面岂不是很怪,只要能提前个一日,便还有扭转的可能。”
想到此处付乐心中稍安,恰好此时一队巡逻的士兵经过,大概在这大晚上的能在帐外的人极少,领头的看了眼付乐,瞪了他一眼。他突然想到梁然的嘱咐,遂回帐休息。
——
“先生,先生快醒醒。”
帐子味道很大,付乐好不容易才睡着,被这一晃一下子就惊醒过来,见是梁然,诧异道:“出了何事?”
“先生,晋王招先生速去觐见。”梁然着急道。
听到此话,付乐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起的太猛,昨天骑马的伤口一扯,痛的他面孔扭曲,这营内喊也不能乱喊。他忍着踉跄的走了两步,只见帐外已经站着一个全副武装的卫兵,他见付乐出来便道:“付乐是吧,晋王殿下有请,请速随我来。”
付乐整了整衣冠便随着卫兵往中军大帐走去,一抬头天还黑蒙蒙的,四周与他睡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他思忖着问道:“敢问阁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寅时末。”这人也不回头,随口答道。
寅时末,大概就是接近五点,这李定国大半夜的是不睡觉吗,这个点赶着喊他见面。来到中军大帐,付乐抬眼看去,大帐比之前王玺的大账约大了两倍左右,装饰颇为精致,两旁肃立着头顶明盔,身着蟒纹红袄,具肩甲的士兵。等稍微走近,他们目光瞬间移到付乐身上,冰冷似无生气般,冰冷的眼神顿时让付乐打了个寒颤,看来这就是晋王的贴身卫士了。再往前走一点,就看见之前见过的李爷在帐门口,像是专门等着付乐。见他走近,便笑着说道:“看来付先生休息了一会确实神色好了不少,先生稍待,容我通禀。”
在帐外大概等了有两刻钟的时间,付乐感觉脸都有些冻僵了,此时帐内才终于传来声音,李爷出账招呼可以进去了。付乐有些紧张,马上要见到明朝最后的擎天一柱,华夏的民族英雄,之前只能在书上看到的人物,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能够见到真人。紧随着李爷缓步入账,帐内就两个人,一个很熟悉了,是泰安侯窦名望,侧立在旁。另一位就是正据主座的中年男子,只见他头戴翼善冠,身着红色亲王衮龙袍,面相方圆有长髯,面色则风霜痕重,颇有愁色。此人正是李定国,他见付乐进帐,有些紧张的样子,便笑道:“李驱虏已经同我讲过,先生骑马后颇有为难之处,礼就免了吧,先生请坐。”
付乐有些手足无措,要他一来就三跪九叩的行大礼,实在难以适应,见李定国这样讲,便借坡下驴,拱手说道:“学生谢过晋王殿下。”说完便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
一旁的窦名望见状面色一沉,晋王施恩是晋王的事情,他一个草民见亲王竟敢如此不懂礼数,随意拱手便坐下。他正要发作一二,李定国却突然说:“泰安你且先下去,容我同先生单独谈谈。”
窦名望跟随李定国南征北战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时候听到让他出去,他诧异的看了看李定国一眼,却在李定国的眼神中看到了不容置疑的神情。既如此,他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等窦名望走出中军大帐,李定国便定睛看着付乐,看的付乐很不自在,他不知道李定国是什么意思,但是由他想来,这种位高权重的人自然是要等他先开口,否则岂不是失了礼数。帐中沉默了好一阵子,李定国率先开口道:“付先生,听说你是北直隶人士?”
“在下是北直隶人士,”付乐之前并不知道北直隶是哪些地方,问了梁然才大概了解,正是他所在的家乡石家庄,在这个时代好像还没有这个城市,他多方打听才知道是属于真定府。“家在真定府。”
“哦?先生是如何从真定来到永昌的呢?”李定国颇有玩味的问道。
之前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付乐一概以不可说来敷衍,现在李定国郑重其事的问到这个问题,他没法回答。若说自己是穿越了,人家怕是理解不了,还容易暴露。若真的要编一个行动路线,怕是千疮百孔。一时之间想不出个所以然,他只能低下头沉吟。
李定国笑了笑,又道:“先生之前见泰安,颇慷慨激昂陈词自己不远万里前来报效大明。泰安一介武夫,自然不会去想这些细节。但孤却不可不问。”
想了半天,付乐没有什么别的好的办法,只能又拿出一些电视剧的套路来试试看。他正色道:“莫非殿下专门把我唤来此处,就是为了追究此事不成?”还未等李定国回复,他又继续说:“若殿下真的是如此计较此事,在下无法告知细节。学生曾闻,英雄不问出处,今我既已投靠大明治下,愿为大明效犬马之劳,击破鞑子。个中关键到底如何,殿下当细想之。旁枝末节,望殿下海涵勿究。”
“来历不明....却自称带有军事机密,此间事,本王很难想透。”
“殿下明鉴,现今来投我大明之人,只怕是细作也不需要吧?”付乐起身反问道,一瞬间李定国面色也不太好看,他确实还没见过如此放肆的人。“现今天下十之有九已归清廷,我若是细作,干嘛要撒这错漏百出的弥天大谎,搞的自己身陷泥沼呢?大可来之前便商量好对答之言,若非无懈可击,怎敢直入大营当什么细作?殿下觉得是也不是。”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但是你若是义士来投我大明,为何个中细节不愿透露。”
“学生自有难言之隐”付乐突然想到一个法子,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学生家乡也有同窗师长尊长等,若是此间事不可为,学生自死以谢祖宗尚可,连累亲人,却是不愿。”
李定国见付乐畅谈自如,大概他没有见过数百年后的信息大爆炸,自认一个稚嫩的年轻小伙如此之举确不像有假。现在大明风雨飘摇,确实也有这种从清廷控制区出来想效力大明,但不愿连累家族的人,李定国想起了之前他反攻湖南时的诸多乡绅,情愿送点粮草报效,但要出人出力却是不愿。
想通了他便对着付乐抱了抱拳,说:“孤失礼了,还望先生海涵。”
“殿下言重了,主要是学生有难言之隐,让殿下误会。”付乐当然不知道什么避礼的说法,“学生此来确是为了大明生死存亡之大事,殿下能信任,学生感激涕零。”
李定国觉得眼前这个人确实很奇怪,平常若是一个普通百姓要见他李定国,自然是吓的跪在地上话都说不利索,哪怕他再和蔼可亲,这种阶级地位上的差距也是下面的人不敢仰视的。就算是鞑子的大员见他,也不敢失礼。眼前此人却给他一种双方平起平坐的感觉,他从付乐身上体会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特质,这是他几十年人生当中第一次见,并不是文官所谓的那种骨气气节,而是一种....平视。
既然暂时打算放下来历一事,李定国就拿出他平时礼贤下士的态度,说道:“先生大义,方今海内沦陷,除了仍在奋战的将士外,多是屈膝投降之辈较多。先生愿抛弃生死投效朝廷,待击破吴贼之后,孤一定禀报朝廷,必不吝赏赐。”他沉思片刻,又接着说:“方才先生所言大明生死存亡之大事,孤愿闻其详。”
“此事易耳,临兵布阵吴贼非殿下之敌,但须防着一手,学生料殿下必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