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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历史 > 每天研究怎么反清 > 第8章 不屈的灵魂

不知道在雨夜中急行军了多久,他们给准备的这个传统的“雨衣”也不好使,付乐现在只感觉到身体重,衣服都打湿了,脚也重,又累,鞋也给打湿了。路不好走,衣服上都沾了不少泥巴,好在除了付乐来的时候背的这个背包以外,其他的梁然都给扛着了。看得出来梁然是比较习惯,眼睛还比较有神,不像付乐已经是要死不活的样子,但是军令在,又不可能大声抱怨或者中途停下,付乐只能摇摇晃晃的走下去。

夜晚寂静的可怕,只有脚步声和军官的些许吆喝声,在终于靠近江边的时候前方有传令官过来:“众军听令,原地休整。”

真是如听仙乐耳暂明,二人赶紧随着他们这一小队到军官的指定位置去休息。很多人直接席地而坐,或是有垫的稍微垫一下就坐,付乐站着实在是有点坐不下去,梁然见状赶紧过来从他的包袱立马拿出两张垫子,说:“早知道先生没有行军的经验,卑职特意准备了这个。”

付乐看得有些感动,说了声谢,想来梁然叔侄俩都可以勉强算作他在这个世界唯二的亲人了。待两人坐下后,周围也都是大头兵,他们也是不在乎干净不干净,或坐或躺,只图一时舒服即可,不一会儿周围或有打呼噜的声音,也有精神头比较好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吃干粮,交谈一二。

他二人拿出干粮,正准备吃,只见旁边一伙人里面突然一个中年汉子走了过来,见到付乐,颇有些尴尬的说:“两位兄弟,不知道有没有多余的干粮,我兄弟几人有些短缺。”

梁然从包里面再掏了两张干粮递给了他,他喜笑颜开的谢了领过去,几个汉子吃的比较快,一下子吃光了还不怎么困,见他二人也还没睡,又聚过来搭笑道:“两位兄弟面生得很,以前不是咱们这个队的吧。”

付乐这会儿正勾起了思念亲人的情绪,见几位老兵过来聊天,忽然发问:“几位大哥,你们跟着晋王殿下打鞑子,亲人可还安好吗?”

这几人也是没想到付乐突然会有此一问,愣了一会,其中一个汉子有点腼腆的答道:“这位兄弟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他正欲说点什么突然卡住了,面容凝重了一会儿,又换了一种语气说道:“我们妻子都被殿下送到后方安置,我们为国效力,朝廷自然是要照顾我们家属的。”

另一个老哥则突然哽咽的说道:“我的家人在贵州,都被鞑子给屠戮了,现在全家就剩我一个,他日在战场上我定然要多杀几个鞑子,报仇雪恨。”老哥说的怒发冲冠,甚至拔出佩刀往地上劈了一下。

其他几位战友见到,都纷纷喝好,跟着说些曾经杀了多少鞑子的过往。付乐看着他们,想着在本来的历史位面,他们大部分都会变成磨盘山下的白骨,时到康熙雍正年间,还有诗云:磨盘战地人犹识,磷火常同日色鲜。

不知脑袋哪里突然抽了一下,付乐又接着问道:“几位老哥,方今天下,鞑子已有十分之九。我从北来,基本上都投降了鞑子,不知几位老哥有什么看法?”

“说来这些地方的人还是孬种居多呀。”持刀老哥慷慨激昂的说:“我自随老大王起义以来,杀贪官污吏,杀兵匪,后又跟蜀王晋王打鞑子,从未胆怯。要我说,我大明就是汉子太少,孬种太多,使得鞑子能猖獗至今。”

旁边一人见他说得有点不像话,打断道:“我听说北方也一直抵抗鞑子,自李闯王兵败,山西山东各地义士起义不少。但每次鞑子攻下一城必屠杀之,久而久之,有骨气的也慢慢被杀光了,剩下的打不过又有什么办法呢?”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打不过就投降?还是那些懦夫不敢跟鞑子拼命罢了。”持刀老哥继续强横的说道。

“总还是要给家里面留下一些香火罢.....”旁边一个兄弟沉吟着说道,听得此处几人都沉默了下来,看来这个时代,继承香火还是各家的重中之重。

旁边一个士兵又道:“天下败坏至此,非是我们老百姓的问题。国家面临鞑子袭扰,丢了辽东,又被兵临京师城下,这个时候这些当官的在干什么呢。天灾不断,天启皇爷在时,朝廷尚且赈济一二,等崇祯....崇祯皇爷登基后,朝廷当官的尽是一些贪官污吏,河南陕西易子而食,吃树皮观音土,还饿死的比比皆是,皇粮却不断增加,老百姓活不下去聚众对抗。朝廷不思东平鞑虏,却集结大兵重剿义军,顾此失彼。又曾听闻,崇祯皇爷在最后时刻,号召皇亲国戚和百官捐款,却无一人肯纳,到闯王进京,竟然拷打出来七千万两白银之多。后这些劣绅,贼官又伙同吴三桂勾结鞑子,入我神州,方造成今日之局面。细细想来,贪官污吏,劣绅叛贼,这些人世受国恩,尤其是这些豪绅世家,三百年备受优待,而国难当头,却大部分剃头投降,实是令人愤恨。”

听得此处,付乐便顺口问了出来:“既是这些当官的,豪绅都投降了,为何你们却不愿意投降呢?”

梁然听到大惊,这些可都是晋王的直属心腹,乃是精锐中的精锐,在此怎可说得这话。话音未落,那持刀老哥一个跨步向前,一下子拎起了付乐的脖领,大喝道:“你这书生是何来历,怎敢说此言论。我军中只有战死的鬼,岂有投降的人!”

梁然忙上前化解道:“老哥哥有所不知,付先生乃是从北来投,昨日特为晋王殿下带来鞑子的绝密军情,非是想妄言以动军心,适才闲聊戏言耳。”

持刀老哥听得付乐已得李定国的接见,稍缓了脸色,松开了付乐,又道:“如今局面,你自北来投,也算颇有胆色。我且信你几分,不然就你刚才说的话,我便是一刀砍了你,去到殿下面前,我亦无惧。”

付乐整理了下衣服,又对着持刀老哥陪笑了几句:“在下妄言,还请恕罪,方才只是顺着那位大哥的话,随口一问,实在是多有得罪。”

那士兵听得付乐把矛头指向了他,自站出来说了句抱歉。付乐想他刚才的言论,感觉不像是一个几乎不识字的大头兵能够说得出来的,颇有见解,眼下无事,又想和他多聊聊,以便更了解明朝的情况,付乐又问:

“方才这位兄弟所言,实在是切中要害,付某虽读书多年,尚不能有此感悟。”

那士兵闻言沉默了片刻,回答了一句:“我原本也是一个读书多年的人。”他这话一出,连带他周边的弟兄们都用一个诧异的眼光看着他,其中一汉子突然说:“老张,怪不得我说你平常说话有点文绉绉的,还以为你以前喜欢听书说曲呢,没想到你也是个秀才啊,哈哈。”

说罢,其他人都哄笑了起来。老张相对无言,叹了口气,又说:“我自小在家乡读书,崇祯十五年长沙府秋闱勉强得中,本来是盼着有一天出仕,能为国家效力,为百姓做事,不多时却听得李闯进了京,崇祯皇爷已殉了国,我也只回家乡度日。后面李闯兵败,北方陷落,南京丢失,我家乡变成了鞑子统治的地方,我也曾剃发,当时只是觉得这圣贤书,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心中虽恨为了活命却无可奈何。”

话到此处,回忆涌起,老张忽地不知何处下口,沉默了片刻,接着说道:“后隆武皇爷登基,忠贞营归顺,开始反攻长沙。家乡杜公眼见鞑子暴政,祖宗衣冠尽失,遂起兵配合,我也从之。反攻长沙失败,部队星零掉落,我随何制台一路南撤,何制台被鞑子所杀,我部千难万险方走到今上处。时局几起几落,亦无可奈何。然刚才那位兄弟所说,却与我意相同。我辈时至今日所求者,只因神州腥膻,无处落脚。他日马革裹尸,名留青史,足以为后世存一丝正气所在。”

待他说完,那持刀老哥大笑道:“别的有的没的我没听懂,老张这句话说得对,要留正气所在,大家说是不是。”

周围顿时响起了一片喝好声,这下可引来了军官的呵斥,严令立即散开各自休息。付乐赶紧上去拉住那老张,问道:“在下付乐,真定府人士,今有幸得见先生,但不知先生姓名,日后好时时讨教一二。”

付乐跟老张稍微对视了一下,只见他满脸风霜,尚有伤痕,哪里还有一丝读书人的气质。他往后退了一步,抱拳道:“原来付先生是真定人士,能来云南,足见盛情。若天下多有先生辈,神州何至于此。至于学生,贱名有辱清听,学生先过去了。”

待他走了两步,付乐不甘心又喊道:“先生说他日名留青史,付某不才,若他日有幸执笔汗青,却不知先生姓名,岂不辜负今日之相遇?但请先生告知,说不定成就一段故事。”

老张停下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只听得他的话语:“学生谢先生美意。若先生辅佐晋王北伐中原,平定天下,必书众将士,众义士三字,则学生,岂不是正在其中?史书工笔无论胜败,学生都不会缺席,还望先生辈好做。”

言罢他转身离去,付乐还想要再说什么,远方归队的号令已经传来,他只得和梁然赶紧收拾回去。回到队中后,付乐左右张望,没有看到老张,大概他是另一个队的吧,付乐心想,反正离大战还有一段时间,总还有机会再见。不过他适才的发言实在是令人振聋发聩,付乐想到他自穿越以来一直有投奔清廷保命的想法,心中羞愧,虽然与其相交非常短暂,但却让付乐感受到了这个时代的文人气节,体会到了何谓“骨气”。

“也许这也是抗日战争里那些烈士一样的想法吧。不同的是抗R战争赢了,而抗清战争,输了。”付乐在心里叹息着。

约莫下午时分,大军才终于到达移营的指定位置,又要重新扎营,忙忙碌碌直至傍晚时分才算安妥。付乐帮不上忙,不过在旁观摩,算是头一遭看到大军安营扎寨,梁然则算是十分兴奋,他言道:“这亦颇有讲究,能见得晋王殿下安营之法,也算不枉此行。”付乐便又随口问了几句特别之处,梁然带着稍稍讲解了一番,不过更深处的东西,他也讲不明白,毕竟他以前也只是一个边区千总的后勤人员而已。最终仍是给两人分了一帐,不知是李爷还是李定国的优待,稍微整理清洗了一下两人就赶紧准备休息,不像上次,这倒是直接躺着就鼾声四起了。

付乐倒是有心像以前宿舍一样睡到下午才起来,不过军营之中令法森严,一大早巡逻的,号操的声音此起彼伏,他睡不下去。起来跟梁然吃了点东西,现李定国不在,无所事事只能看看去周边转转。刚到营门口,守卫却是不放行,毕竟李定国走之前也没有给他一个什么身份,只是让他跟着大军随行,现在要单独出去却是不可。付乐有些无奈只得转身回去,正巧遇到李爷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刚好回营,见得付乐几人便沟通了一下,由几名“向导”带着付乐到周边去看看,但不可离营太远。

说实话马都没给一匹,还能跑多远,几人先是往江边方向看了看,付乐想确认一下,便问道:“几位兄弟,这可是怒江?”

那几人互相对视了一下,大概是之前交代过不要跟付乐说话什么之类的,不过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其中一人便答:“此正是怒江。”

大抵证实了此前的想法,几人离江往后而行,此处尚是平坦大道,目测远处就是连绵山脉。付乐又指着远处问道:“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山吗?”

还未等那几位向导说话,梁然便接答道:“这山卑职晓得,名曰磨盘山,此处路段乃是往西进入腾越的主要路线。想来晋王殿下在此安营扎寨,若能挡得鞑子于此,西方可无忧。”

磨盘山,原来历史的脉络还是在预定的方案内进行着,付乐看着前方连绵狭窄的道路。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

那日李定国在大营收到白文选战败西撤的消息,决定赶去跟他会面,现在他身边的部队也就一万出头,若能整合一番,反击有望,不然似这般一路溃逃,大明灭亡算是指日可待了。他带着虎豹队日夜狂奔,总算是赶在清军往西进之前见到了白文选收拢溃兵的临时大营。

李定国策马直入大帐,白文选此时还在和部下商量,众人见得他来忙起身行礼,李定国随便摆了摆手,找了个位置坐下急道:“白兄,滇中已丢,大理今也不在,皇上和诸臣已安顿在永昌后方。现计将安出?”

“为今之计,只有稍阻吴贼,尚有一线生机。大理我虽败,然各营散落在滇,还可收拢之,其他诸将领也零落各地,若殿下有法阻吴贼于大理,事尚可为。”白文选侃侃而谈道。

“殿下,大帅所言甚是。”白文选一亲兵将领也出来说道:“吴三桂诸贼已然骄横不已,前在贵州昆明但有人投降,吴三桂必善待之。大理战后,我等闻有降吴贼者,多斩首充功,四下纵兵大肆劫掠,军心民心均可用之。”

李定国听完沉吟不语,白文选见状问道:“殿下现所思何为?”

“我非不欲与鞑子决战,然大理此处恐非善地。”李定国拂须而谈,“我自领四营,虽多是精锐之辈,然不过万人。吴贼若来,恐难以给予雷霆一击。”

“如此殿下先回,我自在此收拢溃兵,过两日待鞑子西来,我们再做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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